当初他之所以答应参加贤者考核,一是因为对米妮斯蒂的承诺,再来则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水平如何。但从心底里,他并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在年仅二十一岁的时候获得这样的成功,“至少是三十岁”,这才是他的心理底限。
而且,再度席卷整个大陆的“格雷特·索伦热潮”,仿佛令他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这实在是他心灵上的又一次冲击。当然,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懂得如何应对。但是要他招摇地穿上代表贤者身份的火系贤者之袍,在情绪上,他还无法接受。
“傻孩子!”在渥特眼里,格雷特似乎依然是五年前的那个孩子,“你至少可以在这个没有外人的场合里试穿一下,也让我瞧一瞧。”
“可以吗?”格雷特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这是属于你的,每个贤者都有一件。喏,我不是也穿着。”
当火系贤者之袍套在身上,格雷特明显感觉到对周围空气里的火元素的控制更加地收发由心,仿佛这些火元素都是在按着自己的呼吸起伏,按着自己的脉搏跃动。
“烈火神盾!”格雷特从袍子上感觉到这个魔法。
“是的,火系贤者之袍上附加着‘烈火神盾’,在你受到攻击时会自动展开反击。也就是说,前天在贤者之塔,若是你真的对那个傀儡下杀手,恐怕你也会受到同样的反击。这样一来,就算你杀死了那个傀儡,也绝对不可能取得胜利。贤者之塔的考核,有时候确实是很狡猾的!”
“嗯,不过这样的袍子不是很危险吗?很容易误伤别人!”
“呵呵,你想得也太多了。若是对方比你弱小,应该不会有机会击中你的身体,你又何必替他担心。至于比你强的对手,若是他袭击你,自然不是出自好意,更是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不管怎么说,‘烈火神盾’是对火系魔法师的最大保障。作为惟一没有防御类魔法的火系,也只有‘烈火神盾’能给敌人带来威胁感,使对手在发动攻击之前有些许的犹豫,必须考虑自身的安全。这样的犹豫有时是很关键的,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
“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不好。火系贤者之袍若是只能做出这种反击,那又有什么好的?”
“好处还很多,各种元素系的贤者之袍都允许事先在袍子上附加一些该系的魔法,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其他法师袍都不具备的。”
“这点倒是不错,就像在贤者之塔中遇见的一样,那个傀儡被我‘沉默’了以后,居然能够依靠袍子召唤出一头火系的怪兽来,真是惊人!”
话题一直围绕着贤者之塔中的傀儡,格雷特不得不再次地想到罗兰老师。那天未完的话题正是关于这个的,而格雷特今天的来意也是如此。
“对了,渥特先生。那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天在那种场合下,并不适合谈论罗兰以及锡尔村的事情,我想你能明白。”
“是的,那么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当然,这很重要。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回锡尔村的打算?”
“是的,当初离开的时候,罗兰老师曾经说过,在我实现梦想之前,我是不被允许回去的。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获准再次回到锡尔村。虽然我不明白锡尔村为何有这样的规定,但我想您可能是清楚的。”格雷特试探着。
“是的,这件事有点复杂,希望你能有点耐心,事情可能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渥特的记忆带着格雷特回到三十年前“黑暗五年战争”中去,讲诉着那激烈、惨烈,乃至壮烈的一幕幕,直到“封印战争”和锡尔村的建立。格雷特发觉自己已经泪水横流,他完全被先辈们的奉献精神所感染。
“这么说,索伦这个姓氏,是锡尔村里的三十一位前辈用他们一生的自由和魔法换来的!”自由以及魔法这两者对格雷特来说,甚至比生命来得更重要。
“是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哈肯以及他的四万议会军,还有千千万万的贝特尔大陆民众!”
“罗兰老师他们一直在守护着,守护着这个世界!我要回去,我更加应该回去!去陪伴他们!”一股凛然的义气充斥着格雷特的心间。
“不,你是应该回去,但不是为了陪伴他们。他们不需要你的陪伴,你有自己的责任与使命!”渥特告诫格雷特不应该有错误的思想。
“我的使命?那是什么?”
“重振魔法!难道你没发现吗,自从这三十一位贤者不得不永远隐居在锡尔村,贤者大陆的魔法已经逐渐地在退步。他们都是魔法精英,然而却被迫困守在那里,以至于这二十多年来这个大陆的魔法教育水平大幅下降。为什么这五年来都没有贤者的诞生?这就是后遗症啊!”
“您是说,我的使命是重振魔法?可是,我一个人的力量......”
“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洛尔,还有许许多多优秀的年轻人。但现在的你,是一面旗帜,你将是魔法复兴的开始!”
“是吗?为了魔法?”
“是的,为了魔法!”
“好,我愿意,为了魔法我愿意。”格雷特并不想要名声,但更不愿意魔法就此没落。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渥特似乎有点为难,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还有什么需要我努力的,我一定做到,您尽管说吧。”
“也不是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只不过是,关于你的老师,罗兰·菲尔特,或者罗兰·索伦......”说到这里,渥特又停顿了。
格雷特热切地注视着他,希望听到后面的话。
“咳,这个......希望你,要有思想准备才好。”
“难道是......”格雷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已经猜到渥特想说的话。
“是的。”渥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时候?”格雷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四天前,就在你开始贤者考核的那天。你也不要太难过,他毕竟已经七十多岁了,那是早晚的事情。”
“我明白。只是没想到,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居然是由贤者之塔创造出来的傀儡......”格雷特的泪水已经决堤,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刚刚离开小村的少年。
“我、我一直......当他是我的爷爷,看待......”
“对了!”渥特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契机,“说起爷爷,你的外公现在已经去到了锡尔村,去顶替罗兰空下的位置。”
“外公?”虽然伤心,格雷特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吸引了。
渥特不禁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好机会,“你还不知道吧?猜猜你的外公是谁?”
“我的外公?我有外公!那又会是谁?”格雷特果真暂时忘记了悲伤,顺着渥特的诱导,努力地猜想着。
“渥特先生认识,而且是去顶替罗兰老师,难道是威索大贤者?”格雷特居然推断出这个惊人的结果。
“没错!你的母亲苏珊是威索的女儿,你的父亲格里是威索的弟子,你不知道吧!”
格雷特听得目瞪口呆,早已忘记了罗兰去世的悲痛。
终于踏上回归故里的路途,格雷特却并不怎么开心,罗兰老师去世的消息冲淡了他回家的喜悦。他宁愿选择搭乘马车花去近三天时间前往博德镇,也不愿意用“传送魔法阵”这样便捷的方法。一方面就是为了调适一下心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她......
德芙蒂尔找足了理由要跟着他,“第一,我也是姓索伦的哦,怎么说也应该到锡尔村去看看。看看那个山清水秀的小村,看看培养出格雷特的地方!”
“你怎么也可以用索伦这个姓?”了解了自己姓氏的典故,格雷特难免要好奇。
“当然了,人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我的名字是渥特老师帮忙取的;至于姓氏,也是取得他的同意采用你的。”
“关键是德芙蒂尔早晚也是要姓索伦的,还不如早点先用了,不是吗?”玛莎在一旁打趣。
这样的明白的话实在是有点太过刺激,但德芙蒂尔却没有出言反对。一抹艳丽的红色最先出现在她的耳根,立刻又蔓延到脸上,却没有就此停止,而是顺着她那雪白而修长的粉颈再度向下,直至连露在袍子外的胸口处和手腕上的嫩肤都染上相同的红色。片刻之间,她变成了粉红色的。
格雷特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不明白“水美人”的情意,忍不住多看了德芙蒂尔一眼。那张因羞涩而显得格外红艳的俏脸散发出诱人的气息,直看得他两眼发直。
“那么,我来替你说说第二个原因吧。”这么好的机会,玛琳自然也不会放过,“第二嘛,自然是想跟着格雷特回去,好见见未来的公公和婆婆了!”
德芙蒂尔终于受不了如此露骨的话语,当即选择扭头逃跑。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满含深情地回头看了格雷特一眼。
就这样,格雷特雇了一辆马车和德芙蒂尔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格雷特,你干吗不穿上火系贤者之袍?多神气啊!而且还戴上了那条封印项链?”德芙蒂尔眨巴着如同一汪清泉的蓝眼睛,好奇地问道。
“我不想太过招摇,现在整个大陆都在盯着我呢。如果再穿上这身袍子,用不着一会儿,全世界的人都认识我了。”
至于封印项链,那是应渥特大贤者的要求再度戴上的。
位于锡尔村的封印魔法阵当初是以三十名贤者和一名大贤者为载体建立的。这个魔法阵因而有了一种特殊的效果,凡是进入魔法阵范围内的任何魔法师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个魔法阵的载体,再也无法离开。也因为如此,已经处于魔法阵中的三十一位贤者就只能终老此地,而位于魔法阵外面的魔法师们也不敢轻易进入。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的时候。用来隔绝魔法师对外界魔法元素感知能力的封印项链,同时也能够隔绝外界元素对于魔法师的感应。这样一来,戴上封印项链的魔法师就能够自由出入魔法阵,而不会被魔法阵束缚为载体。这也是当初罗兰老师授予每个离开锡尔村的孩子一条封印项链的原因之一。
至于这个秘密,也只有锡尔村的贤者们以及魔法师总公会的高层们才知道。为此,位于科锡德山脉边缘的博德镇除了提供小村的供给,同时还担负着阻止不知情的魔法师进入山区的重责。
对于已经处于魔法阵中的贤者们,即便是戴上封印项链,也还是无法离开锡尔村的。他们作为维持魔法阵的基本载体,注定就只能一辈子耗在这里,以维持着对“永恒亡灵阵”的封印。
这一次罗兰大贤者的突然去世,使得封印魔法阵出现了一个破损,濒临崩溃的边缘。幸亏格雷特的外祖父威索大贤者及时地赶到锡尔村,顶替了罗兰留下来的位置,才使整个魔法阵重新趋于平衡。但威索同样也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能够支撑这个魔法阵的日子所剩不多。同样的情况也存在于另外的三十位贤者身上。
人总是会有年华老去的一天,封印魔法阵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到了。”格雷特先行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等着德芙蒂尔。
“水美人”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冲着格雷特伸出洁白无瑕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