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很激动!”
李府上上下下焕然一新,门外更是张灯结彩,金利源的招牌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乐福手搭凉棚,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很快以大香烛点燃了挂在门外两边的万响鞭炮——立时鞭炮噼啪声不绝于耳,来往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与此同时,李府的下人们进进出出,满头大汗地穿梭往来将米包摆在门口,准备派米。在偏门已经候了很久的病残老弱以及乞讨者,在那里拥拥挤挤地排着长队。
1906年,香港经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风暴,无数人流离失所,街上的饿殍骤然多了起来。一向乐于慈善的李玉堂在府前派米的次数也比往年大为增加,更借着家中或大或小的好事,尽可能多地增加派米次数。
风清云白,太阳朗朗地照着。排着长队的人们,眼睛自觉不自觉地都被李府门口停着的一辆黄包车所吸引。这辆标有“金利源”标识且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黄包车,车轮辐条上皆缠着彩色绸条,车顶还有一只五彩风车,正在迎风转动。绸条和风车的五彩颜色并不使这辆车显得花哨,反而将之衬得生气勃勃。
车夫阿四,光着一双大脚,腰间别着一卷报纸,正蹲在地上怡然自得地做着另一只风车。二十出头的阿四五官清秀端正,即使经常在外拉车,日晒风吹,可仍旧皮肤白皙,不过他的眉间有一块巨大的淡淡疤痕,连左耳也掉了半个,颇为可惜地有点破相。因为他白皙的皮肤,阿四常常会被问是哪里人。可惜阿四自己也不知道。他原是个街头晃荡会些拳脚的孤儿,在一个冰雪交加的夜晚,是李玉堂把冻病交加几乎半死的他,捡回了金利源。病好后,原本以打架为生,桀骜不驯的阿四成了金利源一名忠心耿耿的车夫。
派米终于开始了,等候的人群立刻一阵骚动。阿四见状,立刻放下风车,起身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挤,老板今天高兴,米管够,虽说只准拿一次,可一次能拿多少拿多少,所以大家都不要挤呀,好好排队,人人都有份……”
他一边吆喝着,一边颇有分寸地动手把队伍里几个乱挤的人“塞”进去,很快便秩序井然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一个小脚老太瓮声瓮气地问着。阿四一边帮她抓起米袋,一边客客气气地回答道:“阿婆啊,我们家少爷考上洋学堂了。”
“洋学堂呀,稀罕呀,稀罕……”
“阿婆,走慢点啊!”阿四拿着米袋送了老人十几米远,才又回来,结果刚回到派米的地方坐下,就看到一只巨大的手伸过来,一下子拎起了十几袋的米,阿四吃了一惊,顺着手看过去,结果抬眼看到一个身高两米的大个子。
这大个子拿着十几袋米,毫不吃力地正准备离开,不料一低头看到阿四皱着眉头拦在他面前。大个子看看手里的十几袋米,再看看阿四,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半晌嘿嘿笑道:“光派米,不派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