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决!
一旦某个议题涉及到家族核心利益,而众位长老争执不下时,便会采取表决的方式。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项家屹立多年,绵延下来的传统。
听到这个决议,项弘毅脸色一变,心微微下沉。
如今的局面下,表决可以说对他十分不利。
“不同意出兵矿场的人举手。”
随着项弘志话音落下,以大长老为首的刑堂一系,皆缓缓举起手来。而其他派系的长老,略微犹豫片刻后,大部分也都举手,表示支持。
最后,除了跟随项弘毅的商派,以及极少数几位独善其身的长老外,四分之三的长老,都不赞成出兵。
结果已定!
项弘志缓缓站起身来,威严的目光从周围扫过,声音中蕴含着不容置疑味道。
“按照表决结果,我宣布,家族留守日落城,放弃援助矿场!会议结束,解散!”
项弘毅慢慢上双眼,身体沿着椅背缓缓滑落,最后整个人塞在椅子里,仿佛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
会议结束,也意味着矿场的结局也已经注定,再无力更改。
大长老一言不发,大袖一挥,站起身来便朝外走去。刑长老紧跟其后,临出门前,目光瞥了瞥陷入沉默的项弘毅,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旋即很快恢复正常。
随着众人接连离去,大厅转眼便只剩下两人,压抑的气氛在其中蔓延。
过了片刻,项弘志神色微微一动,突然开口道“二弟,我……”
“大哥。”
项弘毅蓦然打断想弘志的话,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略微躬身,神色平静道:“我忽然觉有些疲惫,先下去休息了。”
旋即,不等项弘志回应,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项弘志怔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情五味杂陈。
项弘毅虽然没说什么,但临行前复杂的目光,包含愤然不解,显然对他这次决定十分不满。
“这便是代价吗……”
沉重的叹息,在空旷的大厅回荡,最后渐渐隐没于黑暗中。
项弘毅静静地站在庭院里,双手负于身后,思绪不住翻滚。
“十几年前是如此,如今还是这般,大哥,你真的这么狠心?为了家族,连牺牲亲人也在所不惜吗?不行,我一定阻止同样的事发生,至少要想个办法,救出轩儿……”
“老爷,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这时,一个仆从突然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一路跌跌撞撞,神色慌张。
“什么事?”项弘毅眉头微皱,他正思索应对之策,突然被打断,自然心有不快。
仆从神色一慌,连忙解释道:“老爷,不好了,少爷一个人跑去矿场了!”
“什么?!”
项弘毅身体一震,诧异之色在脸上浮现,道:“发生了什么,泽儿怎么会去矿场?”
如今正值兽潮肆虐之际,城外处处危机四伏,项泽一个人跑去矿场,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一不小心便会葬身灵兽腹中。
仆从摸着后脑勺,苦着脸道:“今天路过家族大厅时,许多长老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兽潮爆发’、‘家族拒绝出兵矿场’云云。”
“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少爷突然脸色大变,随即就说要去矿场帮忙。小人听了,自然是极力劝阻,可少爷却异常坚定,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从背后出手,将小人打晕,等我醒过来,少爷已经不见踪影了。”
仆从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生怕项弘毅迁怒于他。若是项泽出了什么意外,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听完仆从的话,项弘毅目光忽然变得迷离,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
似曾相识的记忆,如同翻滚的潮水,从脑海深处涌出。
四十年前。
项家,三名粉嫩的稚童排成一列,依次站在庭院中。
为首的大孩子,面容严肃,背负双手来回踱步,忽而声音严厉道:“小毅,小封,你们两个真是好大胆子,竟敢违背家族命令,在外面打架斗殴!”
“大哥,这件事不关三弟的事,主要责任在我。要不是我不小心被董家人堵住,三弟也不会为了救我,失手打伤董家大公子的。”其中一个稍大的小胖子,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神色惶急,立即辩解道。
这时,另一名稚嫩的小孩子,忽然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昂着头神气活现道:“哼,男子汉大丈夫,想做便做!什么失手?那家伙就是我故意揍的,敢找我兄弟的麻烦,下次碰见一次打一次!”
“去去去,还男子汉大丈夫,毛都没长齐,装什么大人?我问你,打伤董席南还算情有可原,可为什么连自己的仆从都打晕了?”大孩子翻了翻白眼,语气充满了无奈与不解。
“我叫他帮我保密,谁知道那家伙不仅不帮我,还要去跟爹爹告状。于是,我就趁他不注意,打晕了他!”
小孩子骄傲的仰起头,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很为自己的机智而倾倒。
“笨蛋!这能解决问题吗?你以为别人不说,父亲就不知道?父亲早就知道了,现在雷霆大怒,正准备将你们俩大刑伺候呢。”大孩子以手扶额,表情十分无奈。
小孩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恐慌,似乎想起什么惨痛的回忆,慌忙说:“什么,大刑伺候!怎么办,怎么办?大哥,二哥,要不……要不我们离家出走吧!”
“蠢货!”
愤怒的咆哮响彻庭院,大孩子目光怒视小孩子,手指一下下戳着他的脑袋,道:“这算什么办法,你脑子里就没正常一点的想法吗?而且,这是你们俩的事,与我无关,我干嘛要逃?”
“哦,对啊!二哥,那我们俩赶紧逃吧!”小孩子点点头,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转头,对小胖子郑重劝道。
“额……”小胖子嘴角抽了抽,几根黑线攀上额头。
见状,大孩子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似的,有气无力的回道:“你这家伙,根本就没听我的话吧!唉,算了,谁让我摊上了你们两个爱惹祸的弟弟呢,等父亲火气消了,我会向他求情的。”
“谢谢大哥!”
“大哥,就知道你对我们最好了!”
“你们两个……”
“哈哈哈——”三人对视一眼,忽然一齐放声大笑。
……
曾经兄弟间是那样亲密,然而如今却产生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男子汉大丈夫,想做就做……”
反复喃喃几遍,项弘毅蓦然回过神,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来我当商人太久,沾染了太多铜臭,这个道理都忘记了,连小孩子都不如。哈哈!”
仆从不明所以,仍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大笑过后,项弘毅眉间阴云一扫而空,大袖一挥,高亢的声音骤然响起:“传我的命令,让我麾下私兵立即集结,准备救援矿场!”
闻言,仆从神色变动,连忙抬起头:“老爷,家族不是已经拒绝派兵了吗,您这么做会不会……不合适?”
他可是亲耳听到了长老们的议论,如今项弘毅这个行为,已经等于公然违抗家族。
“我不是以家族长老的立场,而是作为一个父亲,长辈,去救自己的孩子而已。”项弘毅背负双手,目光投向矿场方向,低声喃喃。
“三弟,你一定要保佑轩儿、泽儿平安啊!”
……
矿场,居住区。
成片房屋都已经倒塌,碎石瓦砾散落一地。
在废墟周围,五六只灵兽四散分布,咆哮连连,与矿工斗在一块儿。
而矿工们则两三人一组,挥舞着武器或攻或防,配合默契挡住灵兽的进攻。
矿工单个实力比不上凶猛的灵兽,但凭借有组织的配合,倒也和灵兽斗个旗鼓相当。
而在废墟中央,两只庞大的灵兽正任意肆虐,仔细看去,竟然是二阶大力猿和赤箭猪!
浑身鲜血欲滴的赤箭猪,披着尖刺倒立的箭甲,在废墟中左冲右撞;
而另一边,大力猿拳头挥舞如风,如落雷般轰在地上,将周围石块远远掀飞。
项轩灵活的跳跃闪避,身形如上下翻飞的蝴蝶,将大力猿迎面轰来的拳头尽数躲去。
然而,可以看出,他的身法已经没有开始时那般灵活,面容也微微苍白,显然灵力消耗过大。
另一边,项岩和项铁更是不堪,两人都气喘如牛,汗如雨下,面对滚滚而来的赤箭猪,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左支右绌的被动防御。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兽潮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已经是项轩他们遇上的第三波灵兽。
接连不断的消耗战让众人都十分疲惫,而面前这批灵兽,实力强劲,除了小股低阶灵兽外,竟然还有两只二阶灵兽。双方刚一遭遇,矿工便陷入了苦战。
“哼~”
突然狂吼一声,赤箭猪后蹄猛地踩下地面,庞大的身躯陡然加速,对着二人狠狠撞去!
“咚!”
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项岩和项铁两人被生生撞开。
而赤箭猪速度不减,粗壮的短腿狂奔而出,如一阵旋风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竟笔直朝项轩冲去!
此时,项轩和大力猿正激战到酣处,根本无力顾及突然冲出的赤箭猪。
“不好!”
“少爷,小心!”
夹杂着焦急情绪的叫声,陡然在两边响起。项岩和项铁两人一脸惶急,没想到一时疏忽,竟把项轩置于险地。可他们却来不及救援。
“咚!”
项轩脚步一跃,身形如落叶飘忽,又从大力猿硕大的拳头擦过。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劲风从身后呼啸而来,余光一瞥,只见赤箭猪竟然摆脱了项岩、项铁,正朝他狂奔而来,而且已然近在咫尺。
那两个突出的尖牙,带着凌厉至极的劲风,对着他的后背狠狠刺去!
“糟糕!”
项轩眸中掠过一丝惶急,对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一颗心陡然沉下去。
项轩没有察觉,在他思绪翻滚不定之时,悬浮于识海的圆珠骤然点亮,旋即光亮不断浸染,迅速蔓延至整颗圆珠。
与此同时,圆滑的表面裂开了一丝缝隙,丝丝缕缕地光芒从缝中透漏而出,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
“彭!”
突然,就在项轩准备硬抗这一击时,一道发光的灵力快若奔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轰在赤箭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