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央宫,正午时分,九州宴正式开始,排场极为奢华,肴尽天下,酒出五谷,女披绫罗,男挂华装,宫外喧天红鼓被擂的咚咚直响,落点有序,声乐振奋人心,只听着这鼓点的声音,即使不想喝酒的人,喝酒的兴致都被调动起来了。
按照惯例,在九州宴上,侍从会拿着长长的礼单,详细的当场念出九州使者所贡礼品,当然不是全都念出,而是念最值钱的几样,今年也不例外,一名穿着黑色长服的侍从,拿着拖到地面的长长礼单,大声念着:“徐州主,贡东海珍珠百粒,巨型卷心海贝二十螺,翼州主贡黄河彩晶石十方,兖州主贡济水九彩神鱼三十尾,扬州主贡罗汉神竹三千株,贡竹园奴隶五十人,荆州主贡太湖天尊石六尊,豫州主贡葛丝锦绣五百车,梁州主贡珍奇鸟兽三百头,雍州主贡天山翠玉雪羊一千头,青州主,嗯,青州主,那个。”说到青州主的时候,侍从就停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太康坐在龙位上:“念啊,怎么不念了?”
侍从道:“回大王,这礼单上,青州主一栏是空白的,奴才无从念起啊。”
宴间一片哗然,青州主不慌不忙,面色坦然淡定,场面一时尴尬,太康为了缓和场面,主动走下龙位,来到青州王羿的面前,轻拍着他的双肩:“羿王,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一看到你啊,我就想起来了当年你父亲的勇武,弯弓射日,拯救苍生!”
羿恭恭敬敬的起来,对太康行礼之后,说道:“大王,这礼单上没有写,不代表我忘记了大王的贡礼,君臣之礼,我怎么能忘呢,只是这次朝贡,青州所带之礼实在是太过珍贵了,不敢写到礼单上,必须亲手当面呈送大王。”
太康大喜:“哈哈,我就说呢,青州的羿王向来对我夏家天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忘记贡礼呢!那你带来的什么,快些拿出来给本王查看。”
羿说道:“我知前些日子,国师孟亏为大王锻造了一把绝世神兵,结果被贼人偷盗了。”他说着环视了一周,发现孟亏没有到场,其实孟亏一年下不了几次山,而是一直在英翠峰上。
羿的话刚说完,宴上人群四议,似乎羿说了一个不可触碰的话题,而太康并不生气,乐呵呵的说:“哎呀,你是说水云剑,你要不提,我都几乎把这事情忘记了,莫非你把那剑给孤王找了回来?”
羿道:“那倒不是,臣想兵刃再好,总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吧,而我又没有本事锻造出国师那等的宝剑,所以我这次进朝带了十万雄兵,都是我们青州精锐,我把这十万兵马调派到王城,供大王差遣,难道还不顶其它八主所贡的宝器和国师的水云剑吗?”说着从怀中掏出兵符,双膝跪地,贡给太康。
太康脸色飘忽,不过还是把兵符接了过来:“一个江湖草莽,在水云宫三千守卫之中,如探囊取物就把水云剑偷走了,看来王城的守卫是该增加了,不过羿王啊,擅自带兵进朝,这可是谋反忤逆的大罪!你可知罪!”
羿赶紧匍匐在地,抓住太康的脚面:“臣知罪,但臣宁愿以身试法,若不把兵马带来,不把兵符带来,又怎么把兵马贡给大王呢?而且,臣只是让兵马远远的在风后亭驻扎下来,只等大王命令,听大王差遣,兵符都交到大王手中,大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太康道:“据孤所知,你青州也总就十万兵马吧?”
羿道:“正是!”
太康转怒为喜:“哈哈,孤王也就是随便问问,既然兵符都在孤王手上,孤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刚才你说这是第一件礼物,那么第二件是什么?”说着把兵符随手扔给了季雷,自从上次九幽山季雷一箭擒了那头山熊之后,太康发现季雷武功十分了得,早就把季雷当成了贴身护卫:“你先收着。”季雷赶紧接过去兵符。
羿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拿出这第二件宝物之前,请各位先听我讲个故事,这故事也很简单,当年从先帝启开始,一直到我们的大王太康帝,都曾专门派出人去那九凝山,也就是那南海天柱边的九凝山,为的就是去寻那九道兵书,禹祖当年把五藏山经和河图,共谱成一本兵家奇书,九道兵书,我偶尔一次渔行南海,看见九凝山上有一仙宫,于是我登上山顶,在那仙宫中发现一本书,大家猜是什么书?正是那九道兵书,于是我把那书取了回来,对于这等神物,本就是禹祖所谱,所以今日特贡给我的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还特意拉长了我的王三个字的语音。
太康大喜过望,赶紧接过来,拿到酒案上翻看,可是那些文字完全没人能看懂:“羿王,这上面的文字,孤王一个也不认得,你看得懂吗?”
羿道:“这个我也看不懂啊。”
太康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九道兵书?”
坐在一边的丞相季云说话了:“还有,就算这是九道兵书,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你自己为了博取大王欢心而伪造的呢?”
羿不慌不忙:“大王不会不认得禹祖的笔迹吧?”
太康又仔细看了看:“嗯,是先帝笔迹无疑!”
羿转身对着丞相季云:“丞相担心也不无道理,我父乃是射日英雄后羿,我身为其独子,怎么会做出为了讨好君王,而伪造假书的龌蹉事情来呢,丞相,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季云点点头:“嗯,老夫也是随口一问,羿王不要当真。”
羿道:“至于这文字,禹祖是用了结绳字写的,我们自然看不懂,不过这本兵书的意义已不在于是否能看懂,毕竟它是禹祖宝贵的遗物啊,应当进宗祠,受万代礼供!”
太康道:“嗯!不错,进宗祠!今天孤王太高兴了,喝酒!”
太康把那兵书塞进怀中,如获珍宝,君臣同饮,其乐融融,酒过多巡,太康借故退场,因为他心里惦记着事情,下午要出发去渭水行猎,此时随行的车马队伍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太康走了,季云主宴,季雷扶着太康去后庭休息,太康想小睡一会,等酒力过去了就开拔渭水,季雷扶着太康:“大王,这个青州羿王,我总感觉他这次行为古怪乖张,居然带着十万精锐进朝,虽然嘴上说,是把兵书供奉给大王,是把兵马供奉给大王,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太康虽然喝醉,但并不糊涂:“嗯,九道兵书上的笔迹确实是禹祖无疑,禹祖一手水生字体,无可模仿,这是禹祖在治水时,感悟出来的独特字体,因为是治水时所感悟,所以号为水生体,别人是无法模仿的。他又是献兵符,又是献兵书,我还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这次你随我去渭水,让你父亲多注意一下这个羿王。”
季雷扶着太康走过后庭花廊,春花初开,香气溢出,满庭芳华,季雷道:“九道兵书失传了这么多年,大王和启帝都派人找过,找不到,派出的人还死在九凝山上,逃回来的人,还说碰上了什么自称玄夷沧水使者的人,引发了雪崩,这才让我们派出的寻宝队伍全都死在山上,怎么就让羿王轻松找到了?”
太康道:“青州羿王喜欢钓鱼,跟我喜欢打猎一个道理,他确实经常去南海游荡,所以机缘巧合的碰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季雷道:“那他为什么不去东海,非去南海?”
“这个吗,东海珍贵的鱼种远远不如南海,他钓鱼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赏。他的青州宫里面,有上千种海生动物标本,在青州他挖空了一座山,在山中打造了一个十里长的水晶海廊。”
季雷不再多问,扶着太康在卧室休息,亲手给太康点了麝香的熏香,就退下了,太康独自一人,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见梦中远远走过来一个人,这人用一条长长的黑色长袍把自己紧紧包起来,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太康从床上坐起来:“你是什么人?”
那人答:“我乃玄夷沧水使者。”声音飘渺空旷。
太康疑惑:“玄夷沧水使者是谁?”
那人答:“玄夷沧水使者就是九道兵书,九道兵书就是玄夷沧水使者。”
太康酒喝多了,恶心的想吐,干呕了几口:“你来孤王寝宫做什么?”
“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天下都是孤王的,还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那自称玄夷沧水使者的人也不多话,上前把一只手猛塞进太康嘴里,在太康身体里一通乱搅,从里面拔出来一尊乌金色的宝塔,这宝塔被那人拔着,冲破殿顶,飞入云霄,接着天上铺开五色祥云,满天经声佛号,那乌金色的宝塔从祥云中直入九重天。
那自称玄夷沧水使者的人幽幽的说道:“王塔已拔,九五归天!”接着化为一团黑烟不见了踪影。
太康被拔的终于呕吐出来,哇哇吐了一床,吐完之后,酒就醒了,原来只是一场噩梦,但却惊的他一身冷汗。这时侍从来报:“大王,是不是该起程去渭水了。”
太康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唤宫女更衣,开拔渭水!’
太康离开之后,季雷摸进寝宫,一眼看到了被太康酒后健忘,遗忘在龙榻上的九道兵书,看四下无人,就摸起来揣进怀里,速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