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言云北、雪泠落以及叠香到了小雨住处,那儿衣物凌乱,茶杯不成型,一眼望去,甚是脏差乱,不知情者以为被盗窃之,绝没想到此屋是盗窃者之房,而且此盗窃者还是大家小姐!
真要传出去,还得坏了光荣了几十年的雪家,也幸亏大家的嘴紧得很。
“这是……”言云北有些心乱,容易口吃——她一时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小雨的闺房怎么如此?怎会?怕……真是有歹人……”
雪泠落扶住自己家的娘,容色渐冷,“您,不信我?……还是接受不了?”
“理当是后者。”
言云北看出了女儿心中的不快,拍拍胸,深呼吸一口,缓缓入屋细看,叠香也跟随着,不敢多说。
只有雪泠落一个人留在小雨房门外,蹲下来,不知在端详着什么东西……里面的亲娘睨了一眼外边的女儿,随她去,不理会——这样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于是言云北便一个一个杯子,一床一床被子地找,眼神极为细心,好似要把某某物看到个破洞来,别说,还真有点滑稽的样子。
“夫人,瞧!二小姐的随身笔录!”刚才还死脑筋找证据的言夫人言云北被这个声音一吓,立刻扭头看,见叠香那丫头拿着一个墨绿的、大概手掌大的小本子欢欣鼓舞地跑过来,翻开随意一页指着道:“或许里面藏着什么二小姐的心里话呢,看看,或许有些什么!”
笔录?雪泠落在外边听着,哦,对了,那是我们二十一世纪常说的“日记本”,如此未经人家翻人家的笔录可不大好吧?这可是偷窥人家的隐私捏,被本子主人看见了不得气死。
但雪泠落想想心中又无愧疚了,又不是自己看笔录对吧?这不算是偷窥隐私,不算。
里面的偷窥者对雪泠落的恶毒思想毫不知情,只顾着瞧笔录里的密密麻麻的字到底写了个什么内容。
……
陆映天成二十二年,冬,腊月初八,月夜有雪。
今日又听见爹爹和娘亲说起那个传说中的大姐了,好似是个貌若天仙、才武非凡之人。我到今儿个还奇怪着,明明我也是爹娘所亲生之人,为何送姐姐去魔云教修炼,不带我去?
或许是我年龄还小,爹娘舍不得小女儿受苦吧。
活该了姐姐。
……
陆映天成二十三年,春,二月廿三,微凉。
今日偷着门外无人看守,我偷偷溜了出去,拿着爹娘平日里给的首饰与金银,本想着出去好好玩玩的,谁知来了几个流氓拦了本小姐的路,可悲至极,爹娘没有教我武功,我险些丧了身子!
为何我会逃出来了呢?因为有个仙人般姿态的白衣公子救了我。
所谓英雄救美,我本打算以身相许,先斩后奏,过些日子再告诉爹娘,谁知他趁我不意跑了去。
从那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芳心已许。
陆映天成二十三年,春,二月廿八。
又见到那位白衣公子了,心中欢喜!他带我去他的住处,我明知不好但仍是跟了去。
听说,他叫慕容诗朗,真是个好名字。
陆映天成二十三年,春,三月十一。
我发现慕容诗朗是在利用我,而我……真奇怪,居然没生气,还想顺从他,早已无法自拔。
慕容大人告诉我,控制我的那是一种奇门异术,如今再拒绝,怕是不可能了,我觉得我已经进入了一个没有开口的牢笼。
……
陆映天成二十三年,夏,六月十九,偶有微风。
姐姐回来了,我讨厌她。
猛然发觉世间的不公平——姐姐回来,大家都围着她转,夸她,她光芒四射,而我却落魄得像个弃女。
……
陆映天成二十三年,夏,七月初一,阳光落地。
我要永别这个地方,我恨雪泠落,我恨这个家,你们都在撒谎!撒谎!
“大家眼中的大家闺秀居然……却不想小雨心中如此恶毒!果然人不可貌相!”叠香一脸不可思议,微张嘴,略显颤抖,心中叹气,仰天回想二小姐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原本多可爱多纯真的妹妹啊,总不可说是物是人非吧?叠香无奈笑笑。
叠香正脑洞大开,不想身旁的夫人比她更愣神了。
言云北蓦然靠在离自己最近的桌子脚,显得全身无力,她脸色苍白,开着口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叠香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
宿命……报应……
叠香身为仆人,也不好跟夫人说些什么。她轻轻起身,脚步如蜻蜓点水,出门唤了一声“大小姐”;雪泠落在门外找东西见没什么收获,正好听见叠香呼喊自己,应了去,走进屋。
一进屋,雪泠落本以为会看见言云北见自己“女儿”的笔录后难过而苍白的假寡妇样,谁知言云北心中的波澜早已抹平了去,如今的娘……面色平淡,悠然自得,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言云北偏头,对上雪泠落幸灾乐祸的眼神,笑嗔:“你就这么期待娘会哭?或者难过?未免小看了些。”
雪泠落不语,望着那本笔录,拿到自己手上,放在手中来回翻着看,半晌道:“娘,对于这本小雨的笔录,您可否有些印象?”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她语气平淡,“这本笔录,本就是我买给小雨的,当初旦然想让她多多记录心情。早些天时,我还偶尔看看笔录,到后来没有空闲,倒也忘了。”她又冷笑几下,“她居然记了此等龌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