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呼唤他，深深回忆他
他的诗歌已经成为我们民族的主要产业
他早已宽恕我们并且永远为我们祝福
他那无穷无尽的批判只针对一个名叫俞心樵的人
2月5日：致钱理群
白白地，堵住铁校门
堵住教学楼，积雪
越积越厚，多少年来
积雪曾经是热血青年
铁空气，有谁经得起考验
雪落在雪地上
在最需要声音的时刻
白茫茫一片却与纯洁无关
铁教室的铁桌椅
真理宛若空空的铁抽屉
铁奴才的铁纪律
铁也吓破了胆
白白地，青春
堆积在黑铁世界
有谁能在这里扎根
绍兴人请来了绍兴人
待到雪花也能穿越铜墙铁壁
白白地，你的课才不至于白讲
一个从未听过你课的人
有可能是你最好的学生
1月3日：致吴波与陈小虎
瞧，东边，西边，主要是在西边
一座一座高校手挽手穿行于云里雾里
高校的最高处就是以恋爱为专业的人
迄今为止，在高校，我是恋爱专业的唯一博士
勤于恋爱，大好的青春时光未曾虚度
舞台处处有替身，人生事事可代劳
唯恋爱须臾不可由他人代替
唯恋爱必由自己亲临第一线
恋爱博士的博士论文：博士的真正含义
乃是博爱之人，新的伦理观和道德标准
在向我们召唤，声称专一者，我见得多了
时代与人民，真正需要的只是感人的爱情故事
请注意：不是专一而是感人，不是下流
而是风流；不是一对一的同床异梦
而是遍地开花的对美的忠诚，吾国吾民
历朝历代，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岂不知对一的死守死爱往往意味着仇恨
即是对一的仇恨也是对绝大多数的仇恨
其结果，失去的是翅膀，得到的是枷锁
如何变与不变？如何以爱为中心？以爱
为第一生产力？如何推动日月星辰
因此从高校到高校我越来越高
因此从高校到高校她越来越美
忙于恋爱的人我们称之为神与仙
忙于恋爱的岁月我们称之为光辉岁月
1月6日：致熊晋仁
当某个时代某些龌龊小人一路走红
某些声败名劣者
令我们肃然起敬也就势所必然
人可忘我，但不可忘了美女与圣徒
真正的好东西都是肉然不可见的
但肉中肉终将显灵，我们的宪立
棋生、有才、马哲诸君终将重返人间
陈氏姐妹的剑胆与琴心
也将在英汉对照中大放异彩
相信千百年后我们终将重逢于西子湖
我们再也用不着批评张三李四
由于有了干净的落脚点
我们再也用不着飞翔
1月8日：致小沈
我，一个被美惊呆的人
多少年来一直就在花丛中发呆
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
冒着骨头变软的危险
我几乎从未去过没有花的地方
花开花落，我发呆，现在突然醒来
3月22日：耻辱与福音
致胡军军、蒋立波、回地、章群星、梁湘江等故乡诸友
多少年来，月光
照耀着他的坏名声
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只能由他来做
多少说不清的理
只能由他来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怀乡病像血吸虫病
从大地上被扫除干净
他依然紧抱着不合时宜的乡愁
他忍辱负重，一心只想
回到故乡去！回到故乡去
地理上的故乡在浙江
诗歌中的故乡在忘河
他出身贫寒
却屡遭各路神仙的嫉恨
他说不清自己
却凭空创建了自己的三宫六院
为确保春去春又来
他不得不将自己放之四海
不得不重复自己的诗句
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月有阴晴圆缺
他有悲欢离合
他无愧于爱情和阴谋
无愧于这精心罗织的罪名
问天问地，是他，就是他
却无颜面对故乡的二三女子
在他手脚干净的时候
他未曾动手动脚
在他身体好的时候
他未曾与她们好
故乡之外，他又有愧于多少异乡女子
多少年来，除了怀乡病
他并无其他什么毛病
如今，他一心只想抱着自己的骨灰
回到故乡去！回到故乡去
为什么这样干净的手脚
非得被这样捆绑
为什么这样好的身体
非得被这样摧毁
他不是什么外人，很有可能
他就是那个姓俞的倒霉蛋
你的愚蠢的朋友
你的疯狂的兄弟
他就在你们中间
就在与世隔绝的铁窗下
再也不需要智慧
只盼得到安宁
当他以不幸著称于世
各路神仙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
一点没错，是他就是他
先是给故乡带来耻辱
最终给故乡带来福音
3月26日：致京丽
曾记否？红灯亮三次
这就是你在家的信号
曾记否？蓝灯灭三次
你我就要去老地方见
离窗若干步远的花丛中
另一个人正悄悄摸过来
另一个看不懂你的信号
另一个灰溜溜走掉
窗外，风声突然有些紧
我们不得不改变联络信号
在谁也摸不清的暗处
亮起来的，是我们的手和手
这是怎样的灯啊！终于照出
两个痛恨时光的人
当年你的窗是木窗
如今我的窗是铁窗
3月26日：致赵欣
现在，作为一个老江湖
我已经可以坐在太师椅上
总结一下经验了
在江湖上打鼓
什么鼓没有打过
什么鼓都可以打
包括高高在上的日鼓和月鼓
必要的时候
也可以打打退堂鼓
也可以将冲锋号藏起来
撤退、转移、重摆迷魂阵
甚至还可以打出白旗
再用鲜血将它染红
可以拉帮结伙就拉帮结伙
不能拉帮结伙就自个偷着干
现在，我就谈谈最重要的一个经验
江湖险恶江湖寂寞
因此最了不起的江湖艺术
就是坚持对牛弹琴
3月28日：再致炎娃
那一夜像是躲一场暴雨
万水千山你一头撞进我怀里
那一夜你一米六八我一米七八
从此在天在地我们平起平坐
那一夜我们逃离了他们的光明
在自己的黑暗中我们一帆风顺
电闪雷鸣中你用你的单纯丰富了我
黑白颠倒中我用我的丑闻使你变得更美
那一夜我们把决心下在高处的深渊
不能再打折扣了！一米六八和一米七八
这就是我们做人的最低标准
谁能将我们的深渊和深度强行扯开
那一夜水在水中渴望着那渴
水中月亮向他们发出了追捕令
吾国吾民的龙与凤早已落地落网
而你依然在空中与我空对空
那一夜数学系的师生们
深陷于空前的数学危机
由于我认定一米六八
高于一米七八，甚至高于一切
3月30日：致刘燕子
顺其自然，铭刻于乡愁深处
燕子妙手回春的技巧
迫使铁栅栏吐露出嫩芽
迫使豺狼在月光下阿弥陀佛
习惯于飞舞的天性
何时增加了衔泥筑巢的责任
清新而又晦涩的万种风情
燕子向我们展示了写作的轻重缓急
不要再像什么剪刀
不要再像什么子弹
要穿透就去穿透人心的隔绝
积雨云硬碰硬，发出巨大轰鸣
不屈不挠的历史记忆，对于垂死挣扎者
燕子以春天的名义，是姐姐，是妹妹
隐秘的温柔乡有待她们从空中衔泥筑巢
是的，从空中，请垄断对我的治疗权
6月18日：致齐慨
我并不认为，月亮
适合于在那条河边照耀
当奔腾的河流，突然静止不动
就好像被你的美貌所惊吓
我们站立于河边
风吹来，你的长长乌发
像一面令旗使我久被蹂躏的青春灵魂
勇猛地闯出了行政管辖区
于是，另一条静止的河流
开始奔腾，东方大地上
呈现出忧郁之神特有的蓝色血管
但我并不认为，月亮，可以将你替代
向你看齐，所有不朽的小女孩
我茫茫人界的灯盏、纪念碑和靠山
不可否认，你们在祖国秘密种植的音乐
对我心灵中的这只猛兽具有养育之恩
6月19日：致吕建明
事实上，我们
用不着走那么远
用不着开宝马车
用不着乘火车轮船或飞机
事实上，除了一本书
世上并无值得一去的地方
如果公司就是我们灵魂的投影
祈祷吧！但愿灵魂永不破产
6月21日：致厉融
腰，扭动
你的小胳膊
扭动我的大腿
腰，扭动
舞厅的彩灯
床上的传统
腰，扭动
古今的风和雨
城乡的水与火
腰，扭动
梦的枢纽
灵与肉的海岸线
腰，扭动
世界的开关
日与夜的秘密
一场场星球大战
爆发又结束
在腰与腰之间
一个决定性的妖
扭动在你的腰
和我的腰之间
你的，我的，究竟是谁的
腰？再也扭不动了
现在只是痛，只是麻木
6月22日：致北村
1993年春，一个忙于长大的魔鬼
再也长不大，我的晕晕乎乎的头
被你的大手掌按入圣水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