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月
深夜,忽然想念北方的白桦林。
据说,白桦树并无多大用处,它劲直的躯干,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
成片的白桦林,让我想起亭亭的少女。她们那么优雅地站着,不卑不亢。即使只是一种风景,她们也毋须去弯一弯腰,或者做一个媚态。
当然也会有流言,风似的一阵阵吹过。那有什么关系呢,生命本就是活一种姿态。
她们安静地屹立在中国的北方。狂风暴雨,宁可折断也要这么笔直地挺立着。
在这样的深夜,想起那片途经的白桦林。尽管只是掠过的一瞬,她们在我心上已成了一片深深的烙印。
那些摇摆的日子,在那一刻中已离我远去。
倘若不曾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倘若不曾经过那么多的岁月,我或许无法懂得,白桦林站立的全部意义。
人生不过是一种坚守。守住了自己,也就守住了一个世界。
来自天池的诱惑
你的一个眼神,我的心就从西南跨越到了东北。再远的距离,再长的奔波,由此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谁说关东只有铁骨铮铮的喧响?这一汪深情,足以让流云不再飘荡,让满天星辰甘愿坠落。
如果能与你更近,即使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沧桑,我也多么愿意。
自然的创意,不在于淬火锻造出一片纯粹的蓝,而是给了我们一只仰望宇宙的天眼,把整个天空装下,让目光抵达遥远。
海之思
台风过后,海,出奇的宁静。
他累了,他需要静静地小憩一会儿,让无边的宽容宁静自己,让湛蓝的梦重新回到身上。
海天一色。我们可以将脚印无限延伸,将幸福的畅想洇到无穷远处。
大海是一首诗,许多人这样赞美。
面对浩瀚,我们不再吝啬词汇,只怨拥有的词语太少太少。可我们常常忘了对海应有的敬畏,以为他天空一样浩渺无际的蔚蓝是可以随意玷污一角……海,不再需要倾听。
海螺,这只海的耳朵,早在昨夜的风暴中被远远地遗弃在了岸上。
他不想再海纳百川,让一些污秽也一起肆无忌惮地涌向大海。
他要站起来,走上岸去,将海市蜃楼永远地扎根到山的那一边……当海的梦不再蔚蓝,当海的梦中有了血色的梦魇,就需要有许多生命来祭献。
海滩上,一个孤零零守望的女子,还在等待爱人重回她的怀抱。
她祈祷海一直这样慈祥而宁馨。像一个硕大的摇篮,轻轻地摇着她的爱人入梦。她甚至还听到他的呓语,感觉到他的亲吻,咸涩中充满温情——可海太大,大得可以静静地吞吐日月。
而她太渺小了,海的眼中没有她的影子。
她不知道,蔚蓝深处是她血色的梦魇,永无归期的等待。
她想象着与爱人一起漫步在长长的海滩上,湛蓝湛蓝的海渲染着一个童话般的背景……远方那条童年的小河
1
那条倾满了童趣的小河,它的名字不用去记,它潺潺的水声以及小鱼小虾也会时时在记忆中鲜活蹦跳。也唯独它能够唤醒,那蒙了太多红尘喧嚷的心灵。
冷漠的,深深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它的内容常常让人深不可测。可谁会想到呢,一只蓦然闯进来的红蜻蜓或者花蝴蝶甚至一片夹在书页里的红叶,竟然也会让它沉睡的那条童年的河一瞬间活泼泼地流动起来。
爱情,常常是这样诞生的。
一见钟情,见到的多半是童年的影子。
那无所拘谨的、简简单单的童年,从来都不缺快乐的元素:一把苜蓿花、一个苹果、一只萤火虫……甚至一块泥巴也能捏出一堆快乐。
童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妹妹,她的笑声和哭声一样脆生生的甜。小小男子汉,就在那一声声甜脆的笑声和哭声中锤炼成长。
小河中嬉戏的小鱼儿,与大黄狗一起打滚的童年,总是与阳光、清风、鸟鸣一起,和那山那水揉成了生命中最温柔的部分。
这生命的原色,谁会想过,它也许预示了一个人的一生?
小树苗在一刻不停地向天空伸长,小河流在日夜不歇地向远方的大江大河奔去。只有一簇簇野草莓,还在原地一年年地红,等待那双童年的小手去采摘;只有那棵老槐树上的知了,还在秋天的枝上殷勤地追着夏日长长的背影叫唤……童年陷落在过去。那不知痛苦不知艰辛不知忧愁的纯真岁月,轻得像蒲公英的花絮,风一吹就散了,只留一种满天飞絮的氛围,一个梦的影子,在记忆的天空缥缈。
童年,这个梦幻的月光宝盒,从此我们总是期待有一把销,能将它再次打开……2
是谁的一个眼神,擦亮了那一角清朗的天空?
是谁的一声轻唤,把童年的小河一起唤醒?
怦然心动的时刻,爱情就这样诞生。尘世的纷扰,名利场的诱惑和争夺,在这一刻销匿,没了踪影。
爱情伊始的时候,都简单得不需要理由。宛若童年的一次撒娇,一个壮举一样简单。许多的话语,就这样像小河一样潺潺地无所顾忌地奔流。
童年已远,已陷落在遥远的过去。
那一刻童真的回归,不过是你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的误导,残留心底那份美好夙愿的一个不小心泄漏。
那些热烈的话语不过是一种环境气氛烘托使然,离开彼时处境,说过的话只是烟云而已。
是的,此刻,我们一起奔向了那山花烂漫的地方,像鱼儿一样在水里快乐嬉戏,忘了年龄,忘了周围的一切……可谁会想过呢,那童年小河里那条倏然游出的水蛇,此刻是否正隐伏在我们的不远处,准备随时向我们发出攻击?
在成人的世界里重复童年的游戏,快乐只是一个短暂的投影。而忧伤、痛苦会像那条水蛇一样,紧紧地攫住那颗脆弱的心。
这危机四伏的茫茫人海,童年的那个月光宝盒,是否也会变成一颗随时爆炸的地雷,我们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毁灭的深渊?
纵然我们能够暂时逃离城市,攀援到雪山之巅,那条童年的小河其实仍在远方,仍在我们无法企及的过去。就像爱情的消减,常常是在我们所不能理解无法预测的一个速度里。
且让那条童年的河封存在清纯的过去,倘若有那么一刻甜美的回想,生命中的美已经足够灿烂足够阳光。何须贪婪地要把它们全部唤回?何须把自己推入一个虚幻的深渊?
诗人说,一滴水中可见太阳。
一滴就够了。
拥有美,一瞬可以抵御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