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然把刀在常小满的裤子上慢慢的蹭着，耸耸肩道：“其实我是个很温和的人，”说着指指自己的脸道：“你看，我长得一点都不凶对不对？只是我脾气有点急，问人问题喜欢别人一口气全告诉我，不想自己一点点问。你看，如果我刚刚问起大寨主，你就把他的名字、长相、性格爱好、行为习惯、修炼绝学、家里情况什么的都告诉我，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给你颗糖吃。可是我问你大寨主是谁，你就只给我一个名字，这怎么能让我满意呢？”
常小满脸上在流泪，心里在流血。妈的，你是个温和的人？人温不温和看长相就知道？没听过人不可貌相吗！什么叫脾气有点急？脾气急就可以随便拿刀子拉人？
但常小满是个聪明人，当下连忙端正态度，嘴里跟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侠，大寨主叫余正坤，年龄我们都不知道，但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眉毛很浓，眼睛有点小，鹰钩鼻子，嘴角的右下方有颗黑痣，短头发，家里没什么人，不过很多抢上山的女人都被他留下了，具体多少人小的也不清楚，还有就是大寨主是修行者，但是小的也不知道他修炼的什么功法，只知道他能御使猛兽，有一只白色的老虎和一条拇指粗细的毒蛇都是他养的，听说是灵兽。别的小的就真不知道了。”
孟依然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大侠……”
“少爷！您一看就是传承世家的少爷！那些江湖大侠哪能跟您比！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潇洒飘逸、除暴安良、宅心仁厚……”常小满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他自己都不信的话，不错眼的看着孟依然的脸色，生怕自己哪里再惹得这个煞星不满意了。
孟依然摆摆手道：“好了，少爷我是个低调的人，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是也不要总是挂在嘴边嘛。接下来给我讲讲你们三寨主，刚刚听你们说他有点特殊的爱好？”
“好好，三寨主叫秦天彪，少爷您听我说，这姓秦的可不是个人啊……”
底线的存在就在于不能被打破，被打破了的底线就不再是底线，常小满既然已经把大寨主卖了出去，哪里还在乎什么三寨主？当下言无不尽的讲了起来，常小满讲得越多，心里就越是痛快。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这几年他坏事做绝，损招出尽，渐渐发现无论做什么都很难让他兴奋起来，此时把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挨个拿来出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随着诉说，心里积压的阴暗和压力都随之吐了出去。他甚至慢慢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好人来着。也许看在自己这么配合的份上，少爷就不会杀自己了吧，常小满眼中的光彩越来越盛。
王六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他双眼放光的慢慢朝前趴着，动作轻微，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目标就是绑着马氏的那辆马车。就在孟依然向常小满询问山寨情况的时候，王六已经确定了这个少年是专门冲着柳树村这件事来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马车里的女人，只希望对方能够投鼠忌器，这样他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让王六兴奋的是，这个少年到底岁数不大，还不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居然放着自己在旁边不管，径自去向常小满问起话来。此刻王六已经距离马车不过一丈左右，当下把牙一咬，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一个飞跃蹿到了马车上，满脸狰狞的冲着孟依然道：“小兔崽子！马上给爷爷让开一条道，不然爷爷捅死这个娘们！”他右手握紧了刚刚捡起的剔骨刀，左手往背后的车厢里摸去，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孟依然。
一摸，没摸着！
再摸，又没摸着！
继续摸……王六想哭！
孟依然戏虐的看着王六脸上无法形容的错愕，幽幽的道：“摸够了吗？摸够了乖乖的爬过来。”他向着常小满道：“他难道不是土匪？其实他是个卖唱的？”
“啊！？”常小满很想说你们俩的事，能不能不要问我，可是他不敢。
孟依然看着常小满疑惑的神情，耸耸肩道：“他最爱唱的一定是******……”
为什么！这他妈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突然出来个小白脸？！怎么这小白脸就这么可怕！怎么老子费尽心机忍着伤痛，那女人就他妈这么不见了！！！王六根本没有去听孟依然在和常小满说些什么，他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今晚的整件事简直就是个叹号，他觉得整个人生要在今晚画上了句号……
好吧，如果王六有些文化的话，他也许会这么想，但很明显他没什么文化，于是他又坐了一件让常小满都觉得可怕的事情。他拿着那把剔骨尖刀跌跌撞撞的向着孟依然冲了过去。
“以他现在一身伤痕的状况来看，这个动作充分说明他此时的精神已经开始超越肉体了。”孟依然托着下巴，一边有些惊讶的看着冲过来的王六，一边还表情严肃的对常小满解释道。然后一脚揣在了王六高耸的鼻梁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孟依然无辜的耸耸肩，好像地上那个一脸血肉模糊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你们是怎么知道两天以后有进贡的车队要从山下经过？”孟依然的笑容越发和蔼起来，但目光却更加的凝聚。
常小满惶恐的看了看地上的王六，最后一个问题啊，回答完了这个问题，眼前的少年是会放自己离开，还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王六？他浑身都颤抖着，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都是大寨主说的，我们只能服从。”想了想孟依然说过的回答问题要全面，又搜肠刮肚的道：“不过劫车队在山寨还是第一次，之前陈寨主做大当家时是不许我们干这些的。”
“嗯……”孟依然很开心的点点头道：“很好，你的配合让我很感动！我觉得你是真的愿意帮我……”
“那是当然！小的为了大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要能帮到大少，小人干什么都行！”常小满拍着胸脯道。
“既然如此，有件事你帮我做一下，你愿意吗？”孟依然眼睛微眯，笑的更开心了。
看到孟依然脸上的笑容，常小满虽然觉得情况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请大少吩咐。”
当啷一声，老郝那把漆黑的猎刀扔在了常小满的脚下，孟依然语气轻缓，仿佛说着鼓励的话一般道：“帮我宰了他。”
“嘎？！”常小满被一口口水噎住了，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把猎刀，又看看身边的王六，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你敢！”王六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声嘶力竭的冲着常小满喊道。
孟依然盯着常小满，满脸笑意的继续道：“杀了他，你就是好人。杀了他，我就不再杀你。杀了他，此后再无人能欺负你。这么久了，他对你一直不好，对吗？你其实心里一直很恨他，你想杀他，想的要死，但是你不敢，眼下这个机会错过了，你就永远杀不了他，永远被他欺辱……”
孟依然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常小满的耳朵，传入常小满的心里。常小满觉得心里越来越躁，浑身都在发热，他缓缓的俯下身，捡起地上的猎刀。刀柄森冷，非但没有冲淡常小满浑身的欲望，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杀意。
杀！杀！杀！……
“杀！”常小满仿佛野兽一般爆吼一声，跳起来一刀捅进了王六的肚子。王六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他怎么都不肯相信一向懦弱的常小满居然有一天敢向他挥起了刀子。他张大着嘴，喉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内脏的破裂使血液顺着他大张着的嘴里汩汩的流出，但他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常小满。
“不要看我！”常小满狂乱的吼着，拔出猎刀，紧跟着又是一刀捅在了王六的肋间。
“你这坏人！”又是一刀。
“混蛋！”一刀。
“该死！”一刀。
一刀，一刀，又一刀……
配合着常小满的怒吼，王六的身体渐渐变得破烂不堪。他渐渐的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彻骨的冷意慢慢浸润了全身，恍惚间他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仿佛才刚刚发生过不久。记忆中是他拿着刀子一刀刀捅着一个青年，啊，对了，那个人叫刘仁，天明镇上刘府的少爷，自己以前在他们府上干活时，他还时不时给自己一些赏钱来着，怎么事情竟会闹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报……应？
王六的嘴唇不断重复这这两个音节，他很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清楚了……
良久良久，孟依然默默的看着常小满由疯狂慢慢恢复平静，然后从他手中拿过那柄猎刀，转身朝远处大石上傲然站立在狼王身前的果冻打了个呼哨。果冻看都不看自始至终匍匐在脚下的狼王一眼，径自用脊背托起昏迷的马氏，追着孟依然如飞般去了。
如蒙大赦的常小满刚要站起身来，却发现层层叠叠的狼群朝着自己慢慢的围拢，在它们的眼睛里那贪婪的绿光仿佛要流溢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