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两年了吧?原以为你早已经……已经原走他乡,不曾想今日竟能相逢在此。”皇后娘娘微点头,似有感叹之意。若兮心头一酸,她只怕也早以为自己不在人世了吧?忍着心头的酸痛,细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当日幸免与难,适逢琥珀妹妹相救才有今天,就是来娘娘身边伺候,亦是琥珀妹妹的主意,不曾想,不曾想……”
皇后一指脚踏:“坐吧,坐下慢慢说给哀家听听。”琥珀拉了若兮一道坐下,因见若兮面有泪痕,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又见皇后似乎和若兮是旧识,就一五一十说起当日救若兮时的情形。
皇后却并不问及何人使了那样的手段,若兮猜她必是心知肚明,见她早已红了眼圈:“当日我就说兰姑娘必不是那般不声不响就不告而别缺少礼教之人,如今果然不错,没想到兰姑娘却是因为那番遭遇才杳无音讯。也算是上天有眼,让你幸免于难,真是大幸啊。”若兮见夫人虽然做了皇后,却仍是那般和蔼可亲,不拿一丝架子,且始终叫自己兰姑娘。不觉的先认定了她的人品,恨不得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向她倾吐,因又想到颜儿怎么说也是凌家亲戚,断没有个为一个外人去诋毁亲戚的道理,因而忍了忍,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两句,只一心想着,她既已识破自己的身份,但不知会如何处理。
“兰姑娘,既然有缘还能相逢,以后就留在哀家身边,照应则个,更何况,哀家身边也缺得力之人,眼下这八个人除了兰姑娘,还没人能演习完善这宫廷礼仪,以后你就好生教教琥珀等人吧。”皇后笑道,“琥珀倒是一个伶俐子儿,可惜冒失有余,沉静不足,以后多多的向你兰姐姐学学罢。”
琥珀喜不自禁地道:“是,遵从娘娘吩咐。”若兮此时倒不好说出要走的话来,也弄不清楚这皇后娘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既然知道颜儿对自己的心肠,也明了慕风对自己的心意,为何又留了自己在身边?从慕风那一层上来说,她应该趁早让自己摆脱了这嫔从的名分,日后好能名正言顺的和慕风在一起才是,难道她也不希望慕风和自己有什么结果,因而才有意让自己担了这个名分,永无那样的机会了?这样看来她倒是偏向颜儿的了。
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安详而平静,若兮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心头黯然了,既如此,何不告辞出宫,早早离了他们的眼,倒还是一条出路。“回皇后娘娘的话,能呆在皇宫伺候娘娘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是,进宫原是因为琥珀妹妹一时好玩,就替奴婢也报了名,可是奴婢心不在此,还是想着出宫去的好,希望皇后娘娘能够成全。”若兮斗胆请求道。
那皇后娘娘抚摩着手上寸许长的金护甲,半晌方笑道:“哀家自然知道你心不在此,可是你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切不说连年兵荒马乱,没一刻消停,难道你竟忘了之前的遭遇么?天下虽大,却无你立足之地啊,哀家留你也是替你着想,你细想想罢。”
若兮一怔,她分明像是洞悉了自己的身世般透彻,局促下偷眼看去,皇后娘娘却是坦然自若,似乎什么也不曾说过。
琥珀不明所以早求道:“娘娘,您就放了兰姐姐出宫吧,原是因我而起,求娘娘看在琥珀年幼不知事务的份上,放了兰姐姐吧。”
皇后却淡淡一笑:“你只问问你兰姐姐,看她是不是要出去?如果真铁了心要去,哀家必不强留。”
若兮道了谢道:“谢娘娘收留,奴婢铭记在心。”又对琥珀道,“琥珀妹妹,不必替我求情,我自答应和你留下伺候娘娘便是。”
琥珀高兴得什么似的,拉了若兮一同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即使出宫也免不了遭遇坎坷,若兮自明白她的意思,提醒之前的遭遇,也是为了警示自己,即使不愿意树敌,也难免会有人心生歹念,并不能明哲保身。如此一想,还不如呆在宫里皇后身边,即使有人有不良企图,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下手。
陆陆续续从一些宫人的口中,知晓原来凌慕云已封了卢王,慕风封了秦王,凌慕雨则为齐王。若兮早已不打算再去牵念慕风,可是在宴会那一日自又见他一面,那脑海里竟是再也挥之不去。老天,你竟要如此折磨人到何时?明明知道已经再无可能却偏偏又让我回来这宫里,非要这样看着我们咫尺之间却是隔了山重水复,明明能够相见却只能躲着避着暗暗伤神么?
再说那颜儿那天看见若兮以后,就暗暗怀疑猜测不已,知道是皇后身边的嫔妾,虽不敢贸然唐突,却也不时来看候皇后,有意无意打听若兮身世,皇后自然心知肚明,却只装不知,若兮得了皇后允许每日照常拿碳笔水彩描画了眉眼,虽不丑陋也绝无引人之处,因而并没让颜儿抓住破绽,那颜儿是何等的心机?时不时地和若兮套近乎,想引她说话,以探虚实,无奈若兮有意模仿琥珀的腔调,所幸并无马脚露出。
“见姐姐这般身姿窈窕曼妙,和我以前一个故人真是很相似呢。”颜儿这天假意来看望皇后,又装着无意地感叹着,“看着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姐姐,真是让人伤怀。”皇后微憷了眉早转过身去和琥珀讨论一件绣品。
若兮也只做不知,颔首道:“慧心该死,竟引小姐伤心。”颜儿摆手道:“我只说相似罢了,你又何必惊恐?不是你的错。忘了告诉你,虽然身行相似,相貌可是差了太多。”
皇后接话道:“颜儿,你若是喜欢慧心,哀家就赏给你,留在你身边罢,省得天天念想。”若兮一惊,皇后安的什么心?
却见颜儿笑道:“皇后娘娘,您说笑了,颜儿不能在身边悉心伺候您,有这些姐姐们代劳,颜儿欣慰还来不及呢,又岂能夺您所爱?这于情于理也不合呀,难道是皇后娘娘怪罪颜儿多事么?娘娘请息怒,颜儿也是一片为您的心肠,并无他意。”
好一张利嘴!若兮也不禁感叹,难怪那皇上那般疼爱宠溺。皇后自然拿话岔了开来,眼睛却是无意扫了扫若兮,若兮明白娘娘必是有意如此,颜儿经此必不敢再来三番五次的试探,原是保护自己之计,这样一想,不觉对娘娘满心感激。
凌慕云凌慕雨经常来娘娘这里请安问好,却单单不见慕风,那凌慕雨已经知道若兮的身份,虽然并不敢在皇后眼前放肆,却时不时故意的和若兮拉话,若兮对他既烦又惧,只得虚与委蛇。这天黄昏,皇后娘娘在后院的凉亭里乘凉,琥珀和几个宫女陪着,若兮去了一趟水房回来,却远远地见那凌慕雨来了,欲转了身去,那凌慕雨却大步追过来:“兰小姐不愿意见我么?咋的见了我就要躲呢?我身上可是有刺?”若兮只好站住:“见过齐王。”
“别和我客气,我只问你,想和你说说话也这么难么?”凌慕雨紧紧盯着若兮,“整天这副装扮,真是可惜了的,为什么不以本来面目示人?”
若兮一惊:“请齐王提防隔墙有耳,奴婢也是万不得以,请齐王见谅。”凌慕雨见若兮面露惊恐之色,似有不忍,缓和了语气道:“兰小姐,自从遇见你,我整日里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满脑子里都是你的模样,请兰小姐超度我吧,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天天的跑来春僖宫,你道是单单只为向娘娘请安么?”说着,就欲伸手去捧拉若兮,若兮吓得连连后退:“齐王,您看,皇后娘娘使唤人来唤奴婢了。”
凌慕雨惊恐地回头,若兮乘机会赶紧转身离去,只不知那齐王又愤愤地嘀咕着些什么。
回到凉亭,心里犹突突跳个不停,这个凌慕雨迟早会害我暴露身份的,若兮心道,还是和娘娘说说,求她想个法子才好。
皇后临寝前,若兮帮着放好绣帐,悄悄道:“娘娘,奴婢请求一事。”娘娘微睁了眼道:“说罢。”“回娘娘,齐王已经看穿我的身份,只一味的来胡缠,请求娘娘帮奴婢想个法子。”
娘娘想了想道:“好,哀家心里有数,你先歇息去罢。”若兮方安心告退下去。
琥珀等在门边,见若兮出来,悄悄道:“兰姐姐,娘娘可睡下了?”若兮点头,琥珀赶紧拉了她到一边道:“那咱们趁这个机会去院子里好好逛逛去吧。”“院子里有什么好逛的?娘娘万一有吩咐,可怎么好?”“放心,不是还有她们呢吗?就陪我逛逛去吧,这么久了,我还不曾好好逛逛这皇宫,赶明儿别人问起,我还一无所知可不是笑话。”琥珀不管不顾地拉着若兮非要去逛逛,若兮没法只好吩咐那些值夜的宫人好好守着听使。
琥珀只带着若兮满院里乱走,并不是游赏的意思,“你到底要去哪儿呢?呆会巡逻的见了又该盘问了。”“跟我来,放心好了,我带着腰牌呢。”琥珀神神秘秘地拉着若兮专挑灯光阴影处走,非常熟悉的样子,若兮不禁疑惑,她要做什么?
转到西海池附近了,琥珀停下了,她瞧瞧四周,见并无他人,方悄声道:“兰姐姐,你帮我看着啊。”若兮答应了,只等着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却见琥珀在岸边摸索了一会儿嘀咕道:“怎么没有那个莲花突起呢?”
若兮蓦地明白了,她原来是在找水底那个莲花座啊,暗暗吃惊不已,她要做什么呢?她怎么会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