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官府反应还是很快的。虽然整个镇子只有三五个捕快,不过三五个捕快迅速行动起来,把已经被萧弦捆成粽子的一个客栈掌柜和一个客栈小二都拎回县衙了。又冲到生意兴隆的肉铺,准备手持菜刀的肉店西施捆了走。
肉店西施一人一把菜刀,砍得三个捕快不敢近前。这里面争斗惨烈了一点,不过当时这消息已经从街南传到了街北,进而轰动了整个镇子,数不清的人提着半根白菜或者一双筷子或者没穿鞋跑来看,围观群众迅速形成的汪洋大海,肉店西施被汪洋大海淹没了。
萧弦对这件事情原本感想很一般,曾二那样“接受不了”的感觉,他是不可能有的。曾三那样认为他神机妙算好了不起的感觉,他也不可能有。会者不难,萧弦也不至于为了发现一个作案现场就在窝藏现场对面的笨贼而沾沾自喜。不过他陡然发觉整个曾家上下都对他一下子亲近起来了。而且更关键的是,整个曾家上下,好像一下子对于他和曾二亲近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曾三甚至暗里给他报信说祖母和朱夫人已经商议,到了京城就可以同他坐下来谈一谈某些问题……
萧弦就喜出望外了。原本他还准备了一系列做牛做马刷印象分的行动的,居然差不多过关了?萧弦赶紧趁这个机会和曾二黏糊,黏糊了好几日,还是卡在某一步了。萧弦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些企盼,哪位大神让这一路上再多俩山贼好不好!说不定这次做了好事儿就能……对不对?!
美中不足的就是曾二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曾二惊吓了几日,消沉了几日,叹息了几日,萧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朋友。顺着她那个奇葩思路来……萧弦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最后他只好用别的事儿拖开曾二的注意力。
这时候曾家重新启程,又走了好几日。大约到了中原一带。这晚又是投宿客站。曾家其余人都用好餐了回屋休息,萧弦同曾二在下面磨蹭,曾二把豆角都挑给萧弦,又从他那里抢了一块豆腐。
萧弦想了个好话题。萧弦说:“哎你这条裙子不错呀”。
曾二板着脸嚼豆腐,嚼得嘎嘣响。曾二说:“这已经是第三次在你面前穿了”……
然后萧弦想起个曾二肯定感兴趣的话题,萧弦说:“你大哥跟我说那天去星际的事儿,说了半个时辰的楚家,他家每一个人啥情况……你大哥是不是看上人家孙女了?”
曾二果然关注。曾二用筷子慢慢挑米,问萧弦:“楚家怎么样?”
萧弦说:“人还可以,就是有点倔吧……他家老爷子就是那种一根筋儿的,他看上了的就死保,看不上的就不搭理那种。他孙女怎么也该像他?”
曾二放下筷子,说:“我那天还看见顾长老了。顾长老和大哥说话来着,我还听见他们说,他家孙子失恋了什么的……”
萧弦呆呆听着,然后突然惨笑了一下:“你说我都不可能去见他们,再打听这些做什么……”
曾二心中大痛。又隔着张桌子,旁边还有客栈里别的客人,不好做什么。曾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很久,问:“你想吃我的豆腐么?”就拨了半盘子进去。
萧弦后来找曾大又问了一次顾长老,曾二于是觉得,他总把那些不信任什么的放在嘴边儿,好像伪装的很冷,其实心里还是很重情的。只是从前经历的太惨烈些,好像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曾二就把前日在黑店受到的惊讶忘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的替萧弦哭了一场。
曾二和萧弦一路都黏着,曾二当然就没有时间同姐妹们一起玩耍了。关于这一点,曾家姐妹们最初是很有意见的。后来她们玩开了扑克……连曾家祖母都觉得马车上的时间不难熬了。
曾家在路上走了二十几日,终于进了京城。
京城汴府,物阜民丰。自三代的时候就是人口繁衍之地,是粮仓。后来人物渐多,又成了四战之地,兵家必争之地。
本朝太祖起兵河北,最后定都于此。这一点被不少人反对过,因为这汴府四处无山,只有背面长河或者算是险阻,河流还年年改道。泥沙淤积相当严重,几乎百年就能埋半座屋。而且四境甚至不算太平。出汴府向北过河八日内就能到达北方边境。
北方边境邻国来自漠北,精于骑射,前朝趁着南边内乱夺了十六州。本朝定都之后,两边几次交战,南边败多胜少。这几年每年都得送大批“礼物”给人家,还得在信上自称“干侄子”。
本朝虽然军事上不怎么值得提起,可是京城豪富,却不是吹嘘的。曾家人一路进京,在京城周边时就觉得人物气度与南边不同。天子脚下,傲物的感觉特别显著。真是好似一个衙门的小吏,都比别处的知县更神气几分。曾家女眷除了曾家祖母都是第一次进京城,大家在客栈歇了一次脚,就开始拘束。帘子也不敢掀了,谈笑也不敢大声了。只觉得周围四处都是眼睛,生怕被人讽刺成了没见识得乡佬。
曾家祖母对此不置可否。她老人家对于京城的态度也很平常。当年曾家祖父是做到过太子太师的,可是她若干孩子最后只有排行第五的曾大父亲这一支传了下来。后来曾家祖父告老,门庭冷落炎凉世态,更是在几日内看得清楚。曾家祖母其实不甚喜欢京城。若不是这里对于儿孙的发展实在好许多,依照她自己的意愿,更乐意在南丰县的大屋子里过日子。
说到南县的大屋子,就得说曾二。第一个孙女呀,曾家祖母就是更看重孙子些,也对于这个孙女颇为关注。无奈这娃的性子都不知道是跟着谁?曾家一家能找出这么个类型的么!曾家祖母对此对于曾二很冷淡了一些日子,然后曾七出生了……
不过就算曾二很不靠谱,这也是曾家的女儿。曾家祖母现在重回京城故地,心中第一个念头,不是什么感怀岁月际遇,也不是什么与儿孙一同庆祝。而是曾二,曾二那些东西,如果露出来点,怎么办呢!
这个话题她终于是没忍住,快到京城的某一日,夜里休息的时候,当着一屋子人,对曾大说了。虽然是对曾大说,可她也没准备曾大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借此提醒屋里的人而已。没想到,却突然发现他们家的准女婿萧弦,面上若有所思的。
曾家祖母不由得怀抱了希望问萧弦:“你可是有解决之道?”
萧弦腼腆的笑了下:“不敢说解决,只是个想法,您和朱夫人和大哥参详一下,莫怪我胡言乱语……”
萧弦对于这一套你来我往的虚招学的特别快,可能是天赋还是什么的。在路上对着店小二什么的切磋了几次,水平都快追上曾大了。
当时曾家祖母说:“但讲无妨。”
萧弦说:“既然我们显眼,那就把别人都变得显眼。一两件东西显眼,那就弄出几百上千件在市场上,到时候我们家就是略有些显眼,也无妨了。”
萧弦说了话就后退一步,同曾二手牵手了。曾家祖母同朱夫人同曾大互相对视,大家面上都有些惊叹:好大的气魄!
曾家祖母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竟然是一条看着危险实则很光辉的大道。一滴水最好藏在大海里!这时候虽然没有这句话,可是这个思路,大家都能理解。
真够险啊!可是操作好了又真的十分稳妥!
于是曾家祖母毅然拍板:“笃哥儿,咱们就这么做!你同弦哥儿商议一下怎么做!”
曾二捏了萧弦一把示意他注意,这是叫他呢!萧弦略有些懵懂,可是曾家人都知道:这算是曾家认了这个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