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后(公元14年),南阳郡枣阳县舂陵乡白水村。
三月的春风吹拂大地,新嫩的柳条在风中摇曳,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又到来了。
几个小娃拿起渔网在白河的岸边企图网起他们玩耍时发现的大鱼,佃农们扛起锄头,赶着牛,往田里走去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一处土地肥沃的田地里,麦子的幼苗刚冒出来不久。三个农夫打扮的人正在弯下腰细心的拔去其中的猫儿藤,这种草喜欢跟麦子长在一起,所以无法用锄头除去,只能慢慢的用削尖的木块挖去。
三人中的其中一人,长得浓眉大耳,身材魁梧,他伸了伸懒腰随意的说道:“仲哥,秀哥,要是我有你们家的一半田地和佃户的话,我肯定不自己下地了。”
此人正是刘秀在南顿的儿时玩伴铁柱。
刘秀三兄弟在萧县生活了三年之后,便不再忍心拖累叔父刘良,回到了舂陵老家务农。
务农是个体力活,但凡有几分力气都可以做,但是如果想要让一块地里庄稼长的好的话,就要有技巧才行。
刘秀从小性勤于稼穑,且常向老农夫讨教,所以拥有丰富的种地经验。在他的打理下,刘家祖上留下的几十亩地年年丰收。
那么多的粮食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刘秀便将余粮运去其他地方卖。既是买卖,当然是那个地方的粮价高就运到那去。
而铁柱就是刘秀五年前到汝南上蔡卖粮,途径南顿时遇到的。虽然在此之前两人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了,但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彼此。
当刘秀得知抚养铁柱的刘奶奶已经逝去,而他自己一人在南顿过得也不好的时候,便向铁柱提议让他跟自己会舂陵一起生活,铁柱听后当然没什么意见,于是二人便又再次相聚在了一起。
听到铁柱这样说后,刘秀二哥刘仲简洁的答道:“家里没钱。”
刘秀听后一阵苦笑,虽然这几年粮价节节攀升,每次卖粮都能赚到些钱,但刘家确实是没有多少余钱的。把家里的钱财挥霍光的是他们大哥刘演。
刘演不事家人居业,好养侠士宾客和结交骏雄,且常对有困难的人慷慨接济,而他做的这些事都是需要大量银钱的,所以别看刘家现在家业不小,但其实并不富裕。
不过刘家人不仅没有埋怨过刘演的挥霍无度,而且是支持的。因为他们知道刘演做的是大事,做的是值得花无数钱财的事。因为现在的天下已经不姓刘了。
王莽历经“安雍公”、“摄皇帝”,几乎就是昔日周公摄政的再次重演之后,于初始元年(公元8年),废皇太子刘婴为定安公,正式登基称帝,建立了新朝,建元“始建国”,大雍在历经214年的统治后终于走向了灭亡。
王莽代雍之初,大多数人还是欣喜的,特别是贫苦的百姓,他们期盼着王莽这个圣贤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的未来。可惜,事与愿违,王莽的一系列举措不仅没有把天下治好,反而被搅得更加混乱。
刘演自从王莽篡位以来常常气愤不平,抱着恢复雍朝天下的想法,所以才会有那些行为,而且他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人们提起南阳刘伯升,无不赞一声“真豪杰!”。
刘秀三人这天打算一直在田里干活,拔完草之后又到一块还未种植的田里犁地、播种。因为这块地比较贫瘠,种的是蜀黍,之所以没有种麦子,是因为按他的经验“娇气”麦子在这种地上是没什么收成的,即便你打理的再好。
刘秀在赶牛犁地,铁柱刘仲还有几个佃户负责放蜀黍种,一块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播完种了。
铁柱看着刘秀的牛有些羡慕的说道:“秀哥,你这头大黄牛可真厉害,都不用怎么赶,都走得那么起劲。”
刘秀听到铁柱夸他的牛不由有些自得,这牛是他在宛城买的,那时这家伙被几根粗绳栓着,一看就知道它性子急躁,一般人都不愿买它。当刘秀走近这头大黄牛时,这牛竟变得温顺起来,于是刘秀便付钱将它买下,安稳的将它骑走了。
中午的时候刘秀小妹,已十五岁的刘伯姬从家里把饭菜送了过来,几人吃过之后,坐在树荫下休息好之后又继续干活。
当天色有些晚了的时候,刘仲和铁柱都因有一些其他的事做而回去了,于是只剩下刘秀拿着锄头一个人在这片地里锄草。
又过了许久后,刘秀柱着锄头,以此休息一下,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并扬起了一片尘土。
不久,七八个人左右的骑马之人便在离刘秀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的领头之人三十岁左右,身材八尺,魁梧挺拔,星眉剑目,不怒自威,这人真是刘演,刘伯升。
刘演用马鞭指了指刘秀,戏谑道:“我这三弟刘秀过几天就要举行冠礼了,但一直喜欢耕种,这样也不错,起码能养家糊口,比起高祖的兄长刘喜来,也差不多了。”
众人听后,一阵哄笑。刘秀听到后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刘演瞥了一眼刘秀之后便拍马而去。
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刘秀心里其实并不平静,他确实打心眼里喜欢耕种,看着亲自种下的庄稼破土、长成幼苗,茁壮成长、最后成熟,他就特别有开心,也特别的有成就感。
“但我刘秀就局限于此吗?”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他觉得是时候好好想一想了。
因为过几天他就要举行冠礼了。
六天后,一场非常讲究和慎重的冠礼仪式正在在刘氏宗祠举行。男子20岁称弱冠。这时行冠礼,即戴上表示已成人的帽子,以示成年,但体犹未壮,还比较年少,故称“弱”。
仪式一般由父亲主持,但刘秀的父亲早上睡是,所以由兄长刘演主持。
冠礼进行时,先祭告天地、祖先,然后由来宾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顶帽子。
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军帽,表示从此要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是古代通行的礼帽,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后,主人必须设酒宴招待宾赞等人(赞是宾的助手),叫“礼宾”。“礼宾”后,受冠者刘秀入内拜见母亲。樊娴都看着已经行冠礼的刘秀,不由喜极而泣,他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长大了,“要是相公能亲眼看见的话,该有多好呀!”她心里想到。
然后是由长辈取“字”,代表今后自己在社会上有其尊严。为刘秀取字的是叔父刘良。
刘良此时也是布衣之身,四年前王莽怕刘姓余波再起,干脆收回雍诸侯王玺绶,刘氏的皇族身份没有了,刘良自然不能继续蒙荫当萧县县令了,于是也回到了舂陵老家。
刘良递给刘秀一张绢帛,说道“秀儿,拿着吧,这时你的字书。”刘秀接过后将其打开,只见绢帛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文叔”。
最后刘秀便依次拜见兄长刘演,刘仲,拜见赞者,并入室拜见姑姊。
刘秀的大姐刘黄,二姐刘元已相继嫁人了,并且嫁的都是南阳大户,刘黄嫁的是湖阳胡氏丈夫叫胡珍,刘元嫁的是新野邓氏,丈夫叫邓晨。
刘黄,刘元等人见着刘秀后不由一阵欣慰,并对他说了一阵激励的话语,刘秀自是虚心接受了。
繁琐的仪式结束之后,刘秀一家人坐在了一起聊天,聊了许久后,刘良随意的问道:“秀儿,不知你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呀?”
刘秀站了起来工匠的说道:“回叔父,秀儿想去长安入太学学习。”
刘良听后捋了一下胡须道:“不错,你也应该到外面去走走了,长安也是个好去处。”樊娴都等人也立马赞同刘秀的选择。
夜幕降临之时,刘家家宅的一处院落人灯火通明。
院落的西侧是一个瓜棚,瓜棚下摆着一张矮矮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就和吃食,刘秀三兄弟正跪坐在桌子旁一边大口的喝着双黄酒,一边聊天。这种酒的酒液黄亮有光,滋味鲜甜醇厚,实是酒中佳酿。
这种酒平时一般都舍不得吃,但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不仅因为刘秀举行了冠礼,还因为他已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启程去长安了。
刘仲已喝得面色通红,他打了个酒嗝后说道:“三弟,明天就走会不会有些太赶?”
刘秀脸色也有些红,他说道:“不碍事,这个决定是两天前做出的,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刘仲应道。
刘演则说道:“三弟,到了长安之后学习自是重要,但也不要把武艺落下了,如果回来后你在我手下撑不过三十个回合的话,我可不放过你。”
刘秀面带难色的说道:“大哥,看着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少两个回合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