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屈中庆获知第一次袭击村庄的守山犬的信息的时候,“训练”这个简介中的词语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随着后来的斥候犬的出现,还有那关键时刻切断退路的布局,这其中所带来的人为的迹象越发明显。
这时候,屈中庆心里难免生出一系列问题——首先,策划这一连串在他上辈子的社会里相当于恐怖袭击的事件的人,到底是谁?其次,这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的人,到底基于何种深仇大恨或者其他原因,以至于作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第三,这个混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本来,屈中庆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从胜男口中得知,守山犬的体型顶天了也就三四十斤这个规模,那种三四十公斤的体重根本闻所未闻。除非精通驯训杂交这种技术,否则很难做到。后来出现的斥候犬更是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毕竟,没有相对应的生物技术,很难培养出这类针对性的犬种。
由此可见,当时屈中庆的猜测绝对是八九不离十,背后指使者根本就是精通驯训之道的护林人!也才有了屈中庆让胜男打探消息的后续。
另一个问题,顺理成章浮现出来——这位护林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指挥这些守山犬袭击村落?
困扰屈中庆的这个老大难问题,终于在见到那个笛子的时候揭开神秘面纱。
众所周知的是,狗的听觉十分敏锐,能够听到更多的声音,其中就包括次声波。那根从石头家里带回来的笛子,似乎无论怎么用力吹,都吹不出声音来,实际上,不是它本身存在缺陷,而是它发出来的声音,是人耳朵听不出来罢了。
屈中庆抿一抿嘴唇,心中暗道:“似乎,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明显的解答。灰河因爱成恨,甚至将这股怨恨意气指向了整条北角村。他隐藏在灰云山上,暗中培养出大量守山犬,并通过这种能够发出次声波的笛子控制它们袭击村民……”
人类的天性是恐惧未知,屈中庆自然也不例外,既然已经知道了暗中使坏的人是谁,他心里很大一部分的压力理所当然就消散开去。只不过,屈中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细节。但当他仔细推敲的时候,却又总是把握不到关键。
屈中庆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了胜男,“当时你们是不是找到了灰河大叔的尸体?”
胜男根本就不知道守山犬袭击村庄以致其破败的事实,也就对这个问题感觉突兀和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如实作答,“找到了呀,虽然听大人们说,灰河叔叔的尸体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可是知心奶奶还是一眼认出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屈中庆再次抿了一下嘴唇,“竟然连养育自己的养母都能蒙蔽住?这个灰河的伪装技术不免太厉害了吧?”
屈中庆继续问道:“你觉得灰河大叔这人怎么样?”
胜男惆怅地说道:“灰河大叔是个好人,他很孝顺的,而且对我们这些邻居也很好,不时就会送一些猎物过来。可惜,那些该死的守山犬……”
斥候犬袭击过后的第四天,屈中庆彻底痊愈,就连伤口的结痂都完全脱落。这种强大的愈合效果倒是叫北角大熊父女两人无比吃惊,却怎么也想不到,能够达到如此效果,是吞噬技能发挥的作用举足轻重。
既然彻底痊愈,屈中庆又怎么愿意继续躺在床上浪费时间?无论他的推测是正确还是错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的方法,说到底还是必须到灰云山上去走一趟。
这一天是难得的好日子,阳光明媚,气温和暖。北角村的村民们都趁着这个时候把入手的黄谷拿到打谷场去晒,之后又要进行脱粒、去壳等加工工序,可谓格外的繁忙。
在这繁忙的一天里,屈中庆不得不找上了大熊叔,他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却实在不敢贸贸然上山去。大熊叔正在晒谷,大箩筐的黄谷谷穗被均匀撒满打谷场,还有不少人拿着木棍对着谷穗一阵敲打,整个场面伴随在一片笃笃的乱响之中。
“大熊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屈中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大熊叔将一个箩筐放到旁边去,扭头看了屈中庆一眼,笑道:“有什么你就说吧,太见外了不是?”
北角大熊这句话可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屈中庆前些天虽然只做了两件事情,但就这两件事已足以这位仁义的汉子对他心怀感激。
屈中庆组织了一下言辞,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觉得要解决掉守山犬这个威胁,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山去,直接杀进它们的老巢。所以我想上一趟灰云山。”
说到这里,屈中庆情不自禁露出苦笑,“灰云山可是一座大山,我又不知道路,很担心进去了就走不出来,所以,我想问一问,有没有地图之类的东西?”
其实屈中庆心里最希望的是说服北角大熊这位治安官陪同前往,只不过他知道此时此刻,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村子,大量的农务离不开这位唯一的男人。也因此,屈中庆只好退而求其次。
北角大熊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吃一惊道:“什么?你要上山?!蒙多在上,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山上是守山犬的天下,一旦被发现,连逃走都没有机会,更何况,被发现必然是迟早的事情。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居然要去山上送死?”
北角大熊本来就是说话瓮声瓮气的人,现在情急之下,语调忽地提高,就连身旁的其他村民都听到了,一个个表情古怪地看过来。
更有甚者还靠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劝说屈中庆不要乱打什么上山的主意。其中就有三爷这个老家伙。他显然也曾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猎户。
三爷直接来到屈中庆面前,二话不说就拉开衣襟,裸露出胸口的部位。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胸膛正中的位置斜斜地划到肋骨下方,可以想象当时若是这道伤口再深一两公分,直接就是将之开膛破肚的结果。即便如今伤口已经痊愈,可仍然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惊怖感觉。
三爷咧开嘴巴,露出一口大黄牙,怪笑道:“看到没,这就是那些守山犬造成的。如果不是这一下狠的,伤了我的元气,就凭你对我们的帮助,我老三便是拼了这条命也陪你走一遭啊。”
不知为什么,他这番话没由来地让屈中庆联想到《上古卷轴》里面的一句神级吐槽——如果不是当年我膝盖中了一箭,我也会成为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
所以屈中庆直接将他无视掉。
不过说实话,屈中庆完全没料到守山犬居然在这群村民心中留下了这么恐怖的心理创伤,按照三爷的意思,他是宁愿面对黄纹剑齿虎都不愿意面对这些疯狗的。到最后,村民们实在无法将屈中庆拦下来,一个老妪这时候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这位满头鹤发的老奶奶有一个温婉的名字:知心。她就是石头的妻子,灰河的母亲。她的声音由于长期的肺病听起来格外沙哑晦涩,好像两块又干又硬的石头缓慢有力地摩擦,而且一句话说下来,起码有两次剧烈咳嗽,因此听她说话绝对称不上愉悦。
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好比雪中送炭,听在许东耳中宛若天籁:“小伙子,石头留下来了一副地图,我觉得你应该用得上。”
屈中庆随知心奶奶回家取到一副地图。地图用兽皮做成,乍眼一看,这副地图可以说极其的简陋和不科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知心奶奶的指点下,他很容易理解地图上的线条和原点的意义。
这副地图甚至还不仅仅是安全上山的路径,其中还标注着一些值得设置陷阱的位置,就连山上物种的分布都能从上面标注出来。对于猎户来说,这副地图的价值之大可想而知,相当于每次上山必然有所斩获!
见屈中庆执意要上山去,北角大熊在劝说无效之下,只好协助他备齐饮食和工具。
当一应事情都准备妥当后,屈中庆沿着村路一直前行,来到北角村的村尾。村尾两侧是村坟,其中有两座新坟尤为显眼,里面埋葬的正是他第一天初入时,在守山犬袭击之中丧命的那两个男人。
抬头看山,灰云山高耸入云,时值初秋,也是丰收的季节,灰云山的特色树种灰云树那如蒲公英一般的灰色种子随风飞扬,沾染得这片天空仿佛被一根巨大的铅笔重重地图了一笔,连悬浮在天际的白云都染上几分灰意。
屈中庆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一种肆意在激荡飞扬,然后大步迈出,踏入那条因逐渐少有人行走而不明显的小山路。
他心中不由想道:“这灰云山中,还将遇到什么事情,我很期待!”
就这样,屈中庆单枪匹马,一人一刀一个背囊,走入了这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