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
月娘正在梳妆台前坐着,大的过分的铜镜,照出她娇媚的脸,不施粉黛,也美得倾国倾城。
一旁的绯然看的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人间的女子竟比她这个妖精都好看,真是天理难容,月娘比她更像狐狸精。
月娘眼睛轻轻一眨流露出万般风情,嘴角总带着浅浅的笑,精致的五官,媚若无骨的风姿,慵懒的像一条美人蛇一样。
男子可不都爱这样的女子?
绯然心里微微有点吃醋,她要是有月娘一分美丽,陆文辰肯定会喜欢她。
“月娘,我好羡慕你。”绯然忍不住。
月娘娇笑一声,“你这个傻丫头,羡慕我什么?还好你只是个端茶递水的丫头,要是这楼里的女子,可苦了你了。”
“为什么?你这么风光,连春娘都敬让你几分。”绯然拿起梳子梳理着她的青丝。
月娘眉眼之间微微有些愁苦,像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往事,“有些事没有表面那么风光,以前我娘就是这青楼里的花魁,她喜欢上一个富家子弟,那人说要娶她,可是碍于门第关系,还是负了她,最后连音讯都没有了。”
“你们没有找过你爹吗?”原来说书人说的故事也不一定不全是假的,青楼女子的风花雪月。
月娘冷笑一声,“负心汉走了之后,我娘一夜之间就老了,有了青白的发丝,眼角有了皱纹,风采不再依旧,那些以前追捧她的人都觉得她丑了。又生下了我,我娘一直不愿意接客,可她已经没钱赎身,老鸨又催她,她为了我,只好又开始接客。”
绯然静静地为她绾着青丝,沉默是最好的疗伤药。
她明白把伤疤揭开给别人看的痛苦,一次一次血淋淋的伤痛。
“再后来我娘就疯了,整日披头散发疯疯癫癫,那时我还小,看着楼里的人冷眼相对,每顿只有发霉的馒头,直到有一日发疯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彻底的死了。”她说的跟平静,绯然却能听出她平静背后的波涛汹涌。
“而后,我一直努力学习跳舞,努力在楼里生活下去,终有一日,我成为了花魁,那些富家官绅口里说着喜欢我,捧着我,不过是拿我当玩物而已,都是一副虚伪的外表,我对他们都是嗤之以鼻。”月娘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拿起眉笔对着铜镜描起黛眉来,“再后来我遇到了他,那日午后,在楼上看楼的桃花树,帕子被风的一吹晃晃悠悠飘出窗户,我低头去看那帕子,却见楼前穿着蓝色的英俊公子抓着帕子望着我唇含浅笑:‘是你的?’
我看着他点了头,派贴身丫头下楼去取我的帕子,他一直站在桃花树下望着我,丫头把帕子递给我,素净的帕子里包着一朵盛开的桃花,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到‘?花俏满枝头,娇艳在卿眸。’”
平常的一个午后,一句只有十个字情诗,一眼的瞬间,她便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儒雅的公子。
“你爱他吧?爱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你看到他的时候很高兴,见不到他的时候很难受,每天会想着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穿的暖不暖,心情好不好。”绯然想陆文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你这小丫头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月娘娇笑几声,“他只是个穷书生而已,几日以后,他带着一些钱来这楼里,说要包下我,那些钱是他每日到码头帮别人抗货物赚来的,一个整日不干粗活的书生却抗起几百斤重的货物,他跟我说,‘不愿我再对着别人强颜欢笑’他对我真好。”
最后一句他对我真好,好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一个男子不需要给女子山盟海誓的承诺,只要心爱的女子能够幸福,那就够了。
“月姐姐你是不是很爱他?”绯然笑着问。
月娘画好了眉,眉儿弯弯似月牙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等我赎了身,办完了事,就去和他成亲。”
“真好。”
“傻丫头,你都不学着打扮自己怎么讨男人欢心!”月娘起身笑道。
绯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是楼里丫头同一的衣衫,毫无好看之言。
“怎么办?”陆文辰会不会嫌弃她长的丑?
月娘把她推到梳妆镜前坐下,“你现在好好打扮一下,我去楼下拿点点心。”
她见月娘走了,看着梳妆台上放着很多珠钗胭脂,不知从哪里入手开始,她是只狐狸,怎么会摆弄人类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狐狸家族,只要皮毛没有一点杂色,都是美狐狸,很多狐狸都会羡慕。
绯然就是一只纯白的狐狸,一身雪白的颜色,那是她全身上下最骄傲的地方。
忽然,瞥见那小盒里白白的脂粉,和旁边耀眼的红色,不由的想起哪天妇人说的一句话,“?姑娘真会说笑,这胭脂那能吃啊,这胭脂是用于给女子上妆,好让女子更显得花容月貌,男子才会喜爱。”
花容月貌丶男子才会喜欢,就是它了。
半个时辰后,从揽月楼里走出一个粉衣女子,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坐在揽月楼对面雅间里的叶离狭长的眼角闪过一丝光芒,看了看一旁认真用笔记着她说过的每一个捉妖的窍门的唐明浩。
“走,跟着哪个女子。”她起身下楼。
唐明浩紧紧跟着。
粉衣女子在热闹的街市上躲躲闪闪,到了青石桥旁就停了下来。
粉衣女子走到代写书信的摊子旁,娇滴滴的说,“公子,我要写封家书。”
陆文辰被那脂粉味呛得有些难受,可嘴角依然带着谦和的笑容,“姑娘,请坐。”
“公子,”粉衣女子脚步不稳,直接倒向陆文辰。
陆文辰急忙接住,“姑娘你没事吧?”
“有事!”粉衣女子眨了眨眼睛,“文辰。”
“绯然。”陆文辰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除了她还有谁的眼里会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她站了起来,拿下面纱,故意学着楼里的姑娘那样给他抛了一个媚眼,“公子,你看我好看吗?”
陆文辰愣了一下,接下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绯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难道不好看。
她的脸上全是白色,眉毛用黑色眉笔重重的画了两道,嘴唇如血般鲜红,像极了女鬼。
“你为什么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绯然娇嗔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卖胭脂的说,这样打扮会被男子喜欢。”
陆文辰被她弄得啼笑皆非,“来,我给你擦掉。”
“好吧。”她瘪了瘪嘴,老老实实的坐在河岸边。
陆文辰打来一盆清水,沾湿了帕子,坐在了绯然身旁。
他无比的认真,一点又一点擦着她的脸,仿佛在抚摸着一件价值连城易碎的瓷器。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仿佛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低着头,神色认真,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纤长的手指不时在她的脸上擦拭。
有几分飘逸出尘的气息,天神一般的男子。
绯然的脸红红的,她小心的问,“文辰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他的声音就像是初春解冻的泉水流动发出的声响,那般空灵动听。
“那你喜欢我吗?”她憋了很久突然问出口,像是突然爆发的火山,那一瞬间的喷发之后是淋漓尽致的轻松。
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吻了上去,浅浅的丶轻轻的,像一根羽毛拂过,弄得心里有些痒痒的。
他与她四目相对,她纤长的睫毛贴近他的鼻尖,她能闻到陆文辰身上特有的笔墨香气。
他不知所措,而她害羞的闭上眼睛,原来跟男子接吻就像说书人口中讲的那么美好。
结束这个吻的时候,绯然有些笑的像偷腥的猫,看着脸红的陆文辰,“盖了章,你以后就是我的了,不许再喜欢别的女子。”
“绯然,我……我也喜欢你。”陆文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会嫌弃我家穷吗?”
“怎么会?”你别嫌弃我是个妖精就行了,“送你的。”
绯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玉佩,玉配的整体形状像是一片叶子,这是叶离给她的宝贝,可以驱散妖气。
“这是什么?”陆文辰接过玉佩。
绯然笑了笑,“我从寺庙里求的平安符,戴着能保平安,算是定情信物吧。”
陆文辰听了,从衣袖里拿出一支木簪,“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他说着,抬起手把簪子插在了绯然的发间。
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是合欢花的气味,她一下子想到了沐轻歌。
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绯然笑着靠在他的肩旁,“我们算不算定亲了?”
听着他轻轻的嗯一声,就觉得无比的满足。
原来人间所谓的****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