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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八斗张大人

快骑听从刘洛生先行去通信,其他众人各自找了干净地方睡下。睡不到两个时刻,天已黎明。千臂如来赵山率领张进、石英钟首先出发。

不久,道者、刘洛、莫主真三拨人马先后启程,最后是士知及铁胆庄等大队人伙动身。几拨人马先后行动,但都约好几天后在一处相集。

时过几日,在三道官路中,几路人马相集在此,刘洛生发现前有打斗,使马过去一看,原来是他十四弟和一位官爷在打,多位官兵守着一辆车,只见那车上绑着一个女子,刘洛生心想,十四弟能在这里打斗,多半是为了救那女子,那正好说明那位官爷应该是张重张大人。

刘洛生轻飘飘的跃下马来,左手举盾牌一挡,月光之下,张重的徒弟朱荫回过头一看,见敌人所使是件奇形兵刃,盾牌上生着九枚明晃晃的尖利倒钩,自己单刀若和盾牌一碰,就得给倒钩锁住,心中一惊,急忙抽刀,但心中仍大声喝道:“有抢犯人的,大家备战”。刘洛生的盾牌可守可攻,顺势按了过来,朱荫单刀斜切敌人左肩。刘洛生盾牌翻过,倒钩横扎,朱荫退出两步。刘洛生右手扬动,五条绳索迎面打来,每条绳索尖端均有钢球,专点人身三十六大穴。朱荫大惊,他知道对方如此厉害,拔身纵起,哪知绳索从后面兜上,顿觉后心“志堂穴”一麻,暗叫不好,双脚已被绳索缠住。刘洛生一拉,将他倒提起来,手中又是一放,朱荫平平飞出,对准一块岩石撞去,眼见便要撞得脑袋迸裂。

张重一见敌人下马的身手,早知自己的徒弟朱荫远非敌手,眼见他三招两式,即被抛出,当下晃身挡在岩石之前,左手疾伸,拉住朱荫的辫子提起,在他胸口和丹田上一拍,解开穴道,说道:“徒儿,你下去休息一下。”朱荫却被刘洛生吓得心胆俱寒,怔怔得答不出话来。

张重一挺凝碧剑,纵到刘洛生身前,说道:“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身功夫,你师父是谁?”刘洛生的书童则在一旁大叫道:“别倚老卖老啦,你师父又是谁?”张重怒道:“无知顽童,瞎说八道。”书童大道:“你不识我家公子的兵器,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教会你。”

张重不再理他,刷的一剑向刘洛生右肩刺到。刘洛生右手绳索翻上,裹向剑身,左手盾牌送出,迎面向他砸去。张重凝碧剑施展“柔云剑术”,剑招绵绵,以短拒长,有攻有守,和对方的奇形兵器狠斗起来。

这时那两个艄公已上岸奔近清兵。官兵箭如飞蝗射去,都被那两人拨落。前面的是铜头鳄鱼蒋天涯手舞铁桨,直冲入官兵队里,当先两人被铁桨打得脑浆迸裂,余人纷纷让开,冲到大车之旁。成璜手持齐眉棍,抢过来拦阻,和蒋天涯战在一起。

突然只听一声呼哨,东北面四骑马直冲过来,当先一人正是九命锦豹子卫起,其后是张进、王晃二人。

卫起舞动双钩,护住面门,纵马急驰。溶溶月色之下,只见一匹黑马如一缕黑烟,直卷入清兵阵中。官兵箭如雨下,黑马颈上中箭,负了痛更是狂奔,前足一脚踢在一名清兵胸前。

卫起飞身下马,双钩起处,“啊哟,啊!”叫声中,两名清兵前胸鲜血喷出,卫起双钩已刺向瑞大林后心。瑞大林撇下骆冰,回刀迎敌。跟着张进等也已冲到,官兵如何拦阻得住,被这几人杀得四散奔逃。

混战中忽见一条镔铁齐眉棍飞向半空。原来蒋天涯和成璜战了半晌,不能取胜,心中焦躁,看准成璜当头一棍打来,用足全力,举铁桨反击。桨棍相交,成璜虎口震裂,铁棍脱手,转身就逃。

孟健雄一阵弹子,十多名清兵被打得眼肿鼻歪,叫苦连天。

蒋天涯护着大车,张进将车赶到一个土丘旁边,停了下来,凝神看刘洛生和张重相斗。

司空乐桐道:“外面打得怎样了?”张进道:“总骑主在和张重拚斗。”司空乐桐奇道:“总骑主,你们总骑主是谁?”。张重这家伙手下硬得很,别叫总骑主吃亏。张进探头出车外,月光下只见两人翻翻滚滚的恶斗,兀自分不出高下。

司空乐桐连问:“你们总骑主对付得了吗?”张进道:“我们总骑主的兵器很厉害,左手盾牌,盾上有尖刺倒钩。右手是五条绳索,索子头上还有钢珠。你听,这绳索的呼呼风声!”

司空乐桐道:“绳头有钢球?那么他能用绳索打穴?”张进道:“嗯,那张重被他绳索四面围住了。”司空乐桐又问:“你们总骑主力气够吗?听声音好似绳索的势道缓了下来。”张进不答,忽然跳了起来,大叫:“好,张重的剑给盾牌锁住了,好,好,这一索逃不过了……啊哟,啊哟……糟啦,糟啦!”司空乐桐忙问:“怎么?”张进道:“那家伙使的是口宝剑,将盾牌上的钩子削断了两根,啊哟,绳索被宝剑割断了……好……唉,这一盾没打中。

不好,钩子又断了,总骑主空手和他打,这不成!那家伙凶得很。好,无怨道长上去了。总骑主退了下来。”司空乐桐有幸听得江湖中人讲过,无怨剑法凌厉无伦,天下独步。

只听得众人齐声呼叫,司空乐桐又忙问:“怎么了?”

张进道:“道长施展追魂夺命剑中的大五鬼剑法,快极啦,张重在连连倒退。”

司空乐桐道:“你瞧他脚下是不是在走八卦方位?”

张进道:“他从离宫踏进乾位,啊,现在是走坎宫,踏震位,不错,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

司空乐桐道:“这人武功精强,我猜他不会真的连连倒退。听说武当派柔云剑术中,有一路剑法专讲守势,先消敌人凌厉攻势,才行反击,这路剑法脚下就要踏准八卦。可惜,可惜!”

张进道:“可惜甚么啊?”司空乐桐道:“可惜我看不到。会这路剑法之人当然武功十分了得,只有遇上了真正的强敌才会使用。如此比剑,一生之中未必能见到几次。”

张进摸了摸自己的脑代道:“下次我求莫老前辈和道长假打一场,给你看个明白。”

司空乐桐哈哈一笑,道:“他们没你这么孩子气。”

张进忽然叫道:“道长在使腿了,这连环迷踪腿当真妙极。”

司空乐桐道:“道长缺了左臂,因此腿上功夫练得出神入化,以补手臂不足。当年他威服青旗帮,就是单凭腿法取胜。”

原来道人少年时混迹绿林,劫富济贫,做下了无数巨案,武功高强,手下兄弟又众,官府奈何他不得。有一次他见到一位官家小姐,竟然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她。那位小姐却对道长并没真心,受了父亲教唆,一天夜里无尘偷偷来见她之时,那小姐说:“你对我全是假意,没半点诚心。”

那小姐道:“你们男人啊,这样的话个个会说。你隔这么久来瞧我一次,我可不够。你要是真心爱我,就把你一条手膀砍来给我。有你这条臂膀陪着,也免得我寂寞孤单。”道长一语不发,真的拔剑将自己的左臂砍了下来。小姐楼上早埋伏了许多官差,一见都涌了出来。道长已痛晕在地,哪里还能抵抗?

无怨手下的兄弟们大会群豪,打破城池,将他救出,又把小姐全家都捉了来听他发落。众人以为无怨不是把他们都杀了,就是要了这小姐做妻子。哪知他看见小姐,心肠一软,叫众人把她和家人都放了,自己当夜悄悄离开了那地方,心灰意懒,就此出家做了道人。

人虽然出了家,可是本性难移,仍是豪迈豁达,行侠江湖,被十四骑的原老当家于亭立请出来做了副手。有一次十四骑和青旗帮争执一件事,双方各执一辞,互不相下,只好武力解决。青旗帮中有人讥讽无尘只有一条手臂。无怨怒道:“我就是全没手臂,似你这样的家伙,十个八个也不放在心上。”果真用绳子将右臂缚在背后,施展连环迷踪腿,把青旗帮的几位当家全都踢倒。青旗帮的人心悦诚服,后来就并入了十四骑。铁塔王晁本是青旗帮帮主,入十四骑后坐了第八把交椅。

张进突然说道:“好啊!张重的步法给道长踢乱了,已踏不准八卦方位。”司空乐桐喜道:“道长成名以来,从未遇过敌手,这一次要让张重知道十四骑的厉害……”他语声未毕,忽然张进“啊哟”一声,司空乐桐忙问:“甚么?”张进道:“道长在东躲西让,那家伙不知在放甚么暗器。黑暗中瞧不清楚,似乎这暗器很细。”

司空乐桐凝神静听,只听得一些轻微细碎的叮叮之声,说道:“啊,这是他们武当派中最厉害的芙蓉银针,我曾听得莫老英雄的徒弟单文城讲过。”这时大车移动。向后退了数丈。张进道:“道长一柄剑使得风雨不透,护住了全身,银针打不着他,给他砸得四下乱飞,大家在退后躲避。

银针似乎不放啦,又打在一起了,还是道长占上风,不过张重守得好,攻不进去。”

司空乐桐道:“把我手上绳子解开。”张进笑道:“姑娘,你瞧我喜欢胡涂啦!”忙用短刀割断他手上绳索,轻轻揉搓他手腕活血。

忽然间外面“当啷”一声响,接着又是一声怒吼。张进又忙探头出去,说道:“啊哟,道长的剑被削断啦,这位姓张的这把剑真好,小姑娘,我夺了一匹好马,回头给你骑。”他百忙之中,忽然想到那匹白马。司空乐桐笑道:“急甚么?快瞧道长怎样了。”张进道:“这一下好,道长踢中了他一腿,他退了两步。赵三哥上去啦。”司空乐桐听得无怨道人叽哩咕噜,大声粗言骂人,笑道:“道长是出家人,火气还这样大。”

忽然蓬的一声猛响,一枝蛇焰箭光亮异常,直向张重射去,火光直照进大车里来。

赵山乘张重在火光照耀下一呆,打出两般独门暗器,一是回龙璧,一是飞燕银梭。

赵山是浙江人,少年时曾随长辈至南洋各地经商,看到当地居民所用的一样猎器极为巧妙,打出之后能自动飞回。后来他入温州王氏太极门学艺,对暗器一道特别擅长,一日想起少年时所见的“飞去来器”,心想可以化作一项奇妙暗器,经过无数次试制习练,制成一种曲尺形精钢弯镖,取名为“回龙璧”。至于“飞燕银梭”,更是他独运匠心创制而成。要知一般武术名家,于暗器的发射接避必加钻研,寻常暗器实难相伤。这飞燕银梭却另有巧妙。张重剑交左手,将铁莲子、菩提子、金钱镖等细小暗器纷纷拨落,右手不住接住钢镖、袖箭、飞蝗石等较大暗器打回,身子窜上蹲下,左躲右闪,避开来不及接住的各种暗器,心下暗惊:“这人打不完的暗器,真是厉害!”正在手忙足乱之际,忽然迎面白晃晃的一枝弯物斜飞而至,破空之声,甚为奇特。他怕这暗器头上有毒,不敢迎头去拿,一伸手,抓住它的尾巴,哪知这回龙璧竟如活的一般,一滑脱手,骨溜溜的又飞了回去。赵山伸手拿住,又打了过来。张重大吃一惊,不敢再接,伸凝碧剑去砍,忽然飕飕两声,两枚银梭分从左右袭来。

他看准来路,纵起丈余,让两只银梭全在脚下飞过。不料铮铮两声响,燕尾跌落,梭中弹簧机括弹动燕头,银梭突在空中转弯,向上激射。他暗叫不妙,忙伸手在小腹前一挡,一只银梭碰到手心,当即运用内力,手心微缩,银梭来势已消,竟没伤到皮肉。但另一只银梭却无论如何躲不开了,终究刺入他小腿肚中,不由得轻轻“啊”的一声呼叫。

赵山见他受伤,剑招随至,张重举剑一架。赵山知他凝碧剑是把利刃,不让两剑剑锋相交,剑身微侧,已与凝碧剑剑身贴在一起,运用太极剑中“粘”字诀,竟把凝碧剑拉过数寸。张重一惊:“此人暗器厉害,剑法也是如此了得。”不由得怯意暗生。

他本想凭一身惊人艺业,把对方尽数打败,哪知叠遇劲敌,若非手中剑利,单是那道人便已难敌,眼下小腿又已受伤,不敢恋战,四下一望,只见众侍卫和官兵东逃西窜,囚禁司空乐桐的大车也已被敌人夺去,不由得着急,刷刷刷三剑,将赵山逼退数步,拔出小腿上银梭,向他掷去。赵山低头一让,他已直向大车冲了过去。

见张重在赵山诸般暗器的围攻下手忙脚乱,又见张重已向大车冲来。

群雄见张重奔近,纷纷围拢。周士知斜刺里窜出,拦在当路,金背大刀一立,喝道:“你这小子竟敢到铁胆庄拿人,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这笔帐咱们今日来算算!”张重见他白发飘动,精神矍铄,听他言语,知是西北武林的领袖人物铁胆周士知,不敢怠慢,挺剑疾刺。周士知大刀翻转,刀背朝剑身碰去。张重剑走轻灵,剑刃在刀背上一勒,刀背上登时划了一道一寸多深的口子。

这时章进、杨天、关氏双侠各挺兵刃,四面围攻。

张重见对方人多,凝碧剑“云横秦岭”,画了个圈子。众人怕他宝剑锋利,各自抽回兵器。

就在此时,刘洛生三颗围棋子已疾飞而至,分打他“神封”、“关元”、“曲池”三穴。张重心中一寒,心想黑暗之中,对方认穴竟如此之准,忙挥剑砍飞棋子,只听得风声劲急,铁胆飞近。

张重听声辨器,转身伸手,去接先打来的那枚铁胆。哪知扑的一声,胸口已被铁胆打中。原来周士知靠铁胆成名,另有一门独到功夫,先发的一枚势缓,后发的一枚势急,初看是一先一后,哪知后发者先至,敌人正待躲闪先发铁胆,后发者已在中途赶上,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张重出其不意,只觉得胸口剧痛,身子一摇,不敢呼吸,双臂一振,奔到车前。

忽然张重哼了一声,此时莫主真踏上一步,说道:“张重,你瞧我是谁?”张重和他阔别已久,月光下看不清楚。莫主真取其白龙剑,扳转剑尖,和剑柄圈成一个圆圈,手一放,铮的一声,剑身又弹得笔直,微微晃动。

张重哼了一声,道:“啊,是莫师兄!你我划地绝交,早已恩断义绝,又来找我作甚?”莫主真道:“你身已受伤,这里十四骑众英雄全体到场,还有铁胆庄周老英雄出头相助,你今日想逃脱性命,这叫难上加难。你虽无情,我不能无义,念在当年恩师份上,我指点你一条生路。”张重又哼了一声,不言不语。

忽然东边隐隐传来人喊马嘶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十四骑群雄一听,惊疑不定。张重更是惊惶,心想:“十四骑当真神通广大,在西北也能调集大批人手。”

张重眼见强敌环伺,今日有死无生,不由得心动,说道:“甚么?”莫主真道:“你立誓从此退出官场,不能再给鞑子做鹰犬。”张重热衷功名利禄,近年来宦途得意,扶摇直上,要他忽然弃官不做,那直如要了他的性命,心想:“今日就是立了个假誓,逃得性命,可是失去了钦犯,皇上和福统领也必见罪,这样我一生也就毁了。好在他们心有所忌,我就舍命拚上一拚。”计算已定,喝道:“你们以多胜少,姓张的虽败,也不算丢脸。今日我要和师弟你同归于尽,话毕,张重搁在膝头,挽住骡子缰绳一提,大车向前驰去。

群雄要待上前抢夺,怕他狗急跳墙,真个伤害莫主真性命,投鼠忌器,好生为难。刘洛生叫道:“你放下莫老英雄,我们让你走,也不叫你发甚么誓啦。”张重不理,赶着大车驶向清兵队中。

众侍卫和清兵逃窜了一阵,见敌人不再追杀,慢慢又聚集拢来。瑞大林见张重驶着大车过来,命兵丁预备弓箭接应,说道:“听我号令放箭。”这时远处人马奔驰之声越来越近,十四骑的众弟子和清兵双方俱各惊疑,怕对方来了援兵。

刘洛生高声叫道:“九哥、十三哥、孟大哥、你们去冲散了鹰爪!”话落卫起等挺起兵刃,朝清兵队里杀去。刘洛生背后闪出一个少年,说道:“我也去!”跟着冲去。刘洛生眉头微微一皱,原来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芯芯,但想必她是救师心急,也没有阻她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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