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你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老前辈急切的追问。
蛋二也接话道“这位兄弟别急,你放心,我们和二位长老已算是生死之交,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你但说无妨,我们几人现在也不是非走不可,二位长老为救我们的人,付出了那么大代价,现在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不遗余力”
小福子犹豫中,见蛋二态度诚恳,我坐在一旁也连连点头,宏元兴老前辈又一再催促,这才稍稍定神,蹲在篝火旁娓娓道来。
“事情还要从那年和你们分开说起”小福子往篝火中仍了两块木头,皱起眉头努力回忆,在我们看来只是几天前的事情,对于他却好似十分久远。
“我回来以后,连着几日不见你们回来,大家虽然心急,但是兴长老叮嘱过不许我们妄动,我们谁也没敢离开据点半步,直到几天后,族长大人派来支援的族人赶到,领队的是一通长老”
“一通也来这里了?他现在可好?”兴长老突然兴奋的喊道。
小福子盯着篝火,没有回他的话,仍旧出神的回忆道:“大族长根本没有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是二位长老……贪玩,所以只让一通长老带了几位感知敏锐的族人,只为找你们二人回来”
老前辈挠头笑言:“嘿嘿,族长大人还是把我们哥儿俩当小孩子看”
“可是,事情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可怕”小福子神情严峻起来:“一通长老一行人进了山,就再没出来”
“什么?”老前辈神情突然僵住,瞪大眼睛盯着小福子,小福子则一脸严峻的继续道:“宗族里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大批族人中的好手被派来这里,一时间据点里人声鼎沸,那几日烧饭的火头甚至都来不及供应伙食……然而这番人气却没能维持多久,仅仅几天之后,随着一批批族人进山,据点再次空荡下来,此后却无一人返还,一个个……不知生死,不知去向,这山里仿佛就是一个无底洞,进去的人连一丝音信都传不出来便就此消失,进去多少人,就消失多少人,全都有去无回!”
“我们几个看守据点的,此后从来就没见人再从山里出来过,兴长老,见到你们回来,可算是头一回了,那么多的族人,那么多的兄弟……他们都去哪儿了?整个外驰营,损失过半啊”小福子说着,眼泪又要下来。
老前辈盯着篝火愣住,半天突然恍悟道:“那片树林,一定是那片树林!他们都没能走出去!”
我懵头懵脑的凑到蛋二耳边小声问:“外驰营是什么东西?”
“点化宗族都分为外驰营和内卫府”蛋二压低声音说道:“外驰营就是宗族的对外力量,是宗族势力的支柱,其他细节,我回头再给你解释”
“可是事情还远没那么简单”小福子继续说道:“大族长震怒,正准备亲自到这里来时,族里却突然接到大宗的通牒!”
“大宗的通牒?”老前辈一愣,不解地说:“我们宏元一族与度月大宗久不来往,这档口上,会有什么事?”
“大概意思,就是大宗接到消息,有族人在我族地界失踪,要求我们宏元一族交人”
老前辈转头看看我和蛋二,又看了一眼我怀中的玉儿,面露愁容。我和蛋二听到这里,也有些尴尬。
“起初大族长不知情,对大宗的通牒没有理会,然而仅仅数日之后,大宗与赵氏一族同时发来通牒,声称如不做出回应,就要对我族发难,直至交出人质为止!宗族内的气氛骤然紧张,顿时人心惶惶”
听着小福子的叙述,老前辈捋了捋胡须,看着我和蛋二说道:“看来这姑娘没错了,定然就是预言女婴,再加上你这个赵氏的二公子,的确也够他们来闹一场了”
听到这,我与蛋二更加坐立不安。
“族长大人一时间心力憔悴,后来有据点的族人告知了族长,您二老是和族外几人一同失踪的,而且其中之一是赵氏大平王的儿子,这才让大族长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但碍于这个据点是宗族的大秘密,无法与大宗和赵氏说的太明白,事情一时便僵持不下”
“后来不断有大宗和赵氏的外驰营出现在神秀峰下,大族长终于不堪其扰,带领族人与两族发生了正面冲突,我族原本与大宗就有积怨,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大宗与赵氏越压越紧,大族长的个性如何肯轻易罢休,而且几年来,我族依靠这个据点实力发展迅速,宗族上层甚至怀疑大宗与赵氏寻人是假,借口想要压制我族才是本意,这愈发加深了对他们的仇恨”
“可是无奈,我族已非当年气势旺盛之时,又被两大宗族同时发难,一拳难敌四手,几次斗法节节败退,冲突地越发逼近神秀峰,情急之下,大族长以重酬许诺萨孤一族,两家结盟后,这才略微稳住阵脚”
“萨孤?”老前辈打断小福子的话,看似十分不满的问道:“你是说我堂堂宏元一族,竟与那些马夫的后裔结盟?还重酬许诺?”
我瞅一眼蛋二,小声问:“萨孤又是什么玩意儿?”
蛋二靠近了小声道:“点化七族之一,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这也是权宜之计,宏元一族的兴衰在此一举,族长多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小福子无奈的向兴长老解释道。
兴长老不屑的轻哼一声,道:“就算是联合了那些马夫又有何用,挡得住大宗度月和赵氏的势力么,现在情形到底如何?”
“按说我们也是难有胜算的,可是一年前突然有了转机,我们原本眼看撑不住了,对方却突然停止进犯,现在通往神秀峰的各要道虽被围困,但对方却都是只围不攻,我们与萨孤支撑的虽然辛苦,但好歹眼前无碍了,只是长久下去不是办法,现在他们几个人既已现身,还是尽快带给大族长,让他老人家决断吧。”
“只围不攻?这是什么道理?”兴长老不解的问,我和蛋二默默听着,心里越发感觉事态严重。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福子瞥了我和蛋二一眼继续说道:“只希望他们几人一出现,能尽快结束这场争执才好”
老前辈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和蛋二说道:“这样看来,要难为你们随我回去解一解这个困局了”
蛋二转头看看我,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我早也没了主意,离开家门那一刻,自己根本想不到竟然会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这些事既然因我们而起,正如小福子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应该出面澄清一下,随即对蛋二点了点头,蛋二见此,转头回复老前辈,表示愿意跟他们回去面见族长,澄清一切。
于是几人安顿着在山洞中夜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天微亮,洞外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奔腾的嗒嗒声,宏元兴老前辈猛然坐起身侧耳倾听,我和蛋二则警惕的走近洞口观望,声音越发临近,听上去似乎又不像马蹄声,似乎比马蹄要重得多,待更近了,脚下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地面的震动,难道是来了一群猛兽?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诸位不必担心”身后小福子从洞中走出来,笑着说道:“是另一队巡山的族人,因为巡视路线较远,特地向萨孤一族借了龙马骑兵,这是龙马兽的蹄声,大家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不远处树丛之中数匹高头巨兽奔腾而至,临近山洞前的空地,纷纷仰首嘶鸣站立停下,细看之下,这猛兽龙头马身,颈后一团鬃毛如雄狮般飘逸俊朗,体型比马可要大得多了,个个膘肥体壮、威风凛凛。
几个头戴西瓜皮一样的圆帽、身着灰袍的青年从龙马兽上一跃而下,小福子笑着迎上前,将其中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引领过来,向宏元兴前辈介绍道:“兴长老,这位是萨孤公子,他们几位都是来协助我们巡山的萨孤族人”
说完,小福子又转头对那少年道:“这是我族除了族长之外,辈分最高的兴长老,还有一位寿长老,只是他现在……”
“宏元二老?”那少年突然打断小福子的话,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老前辈一番,随即大大咧咧的扬起马鞭一拱手,声音清秀的说道:“久仰大名,可我听说您二位几年前就在这山林里失踪了,这许多年来,大山里还从没有人生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老前辈脸上一阵怒色,显是对少年有些傲慢的态度十分不满,并不回话,转身进了山洞,一瘸一拐的背起仍未醒来的宏元寿,走出来对着小福子喊道:“小福子,没别的事,我们就尽快赶路,别在这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说罢,老前辈背着宏元寿,拖着伤腿转身要走,小福子连忙上前阻拦,面露难色的说:“兴长老,这怎么能行,您和寿长老伤成这样,回神秀峰路途遥远,这样走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得去?不如……不如骑上龙马兽,让萨孤族人送您一程,那可便当的多了”
老前辈转头瞥了少年一眼,不屑的说道:“老头子我宁可走路,还就是不乐意与马夫同行”
小福子夹在两人中间一脸难堪,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年却笑着上前道:“兴长老,您都成这样了,就别再勉强了,您……”
“哼!”老前辈突然打断他道:“我就算这样,也能轻易拧下你小子的脑袋!”
话音刚落,只见老前辈一手托着宏元寿,仅凭一腿吃力,身形一晃,忽而挺至那少年身前,另一手猛然挥起,直击少年额头,少年面色一惊,完全没了反应,而我在一旁却看得真切,老前辈这一击竟似出了全力,那少年如若中招,非头崩脑裂不可,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一步窜至二人中间,一把推开那少年,老前辈这一拳便直奔我头上而来,他或许看清了是我,一只铁拳竟能在全力出招中猛然收回,只是回荡的力道硬生生将其逼退,因为一腿不便,几乎踉跄着摔倒,幸而小福子上前强扶,却被撞得一个跟头跌在地上,老前辈这才借他的力道勉强站稳,见此,我心中一阵过意不去,却也暗暗佩服老前辈这伤痛下,仍收发自如的好身手。
刚下马的几人见此,呼啦一下围上来,小福子所带的族人也对峙着围上前,眼见着双方要起冲突,我忙劝解说:“前辈,何必这么动怒,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好意嘛”
老前辈一脸怒气的瞪着我不语,无奈,我只好再回过头去询问那少年是否无恙,希望大家不要伤了和气,然而一转头,却见那少年一手攥着马鞭,另一手护在胸前,神色慌张的看着我,清秀的脸上竟泛起一阵绯红,我忽然回过神儿来,刚刚在他胸前一推,这绵软的手感……她、她竟是个女的?不是说萨孤公子么?
“你、你是……”我正想询问,她却一扬马鞭,打断我喊道:“你、你、你什么你,你们几个伤的伤,昏的昏,有龙马代步却不用,脑子坏了吧!”
我低头看看自己刚推她的手,仍懵头懵脑的追问:“那个……你是……”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怎么废话那么多?”这位萨孤“公子”上前一把将我扯向旁边的一匹龙马兽,自己纵身跃上去,随即俯身一拉,别看她一个姑娘家,手劲儿倒是不小,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提到这硕壮的龙马背上坐在了她后面,这龙马实在高壮,坐在上面心里陡然有些紧张,手上又没抓没落的,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掉下去。这位“公子”随即对着下面几个族人吆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几个都扶上龙马,我们这就速去速回,送他们去神秀峰”
蛋二欣然谢过,又引人去山洞中将玉儿背了出来,宏元兴前辈虽不情愿,但经小福子一再劝解,顾及到昏迷不醒的宏元寿,这才勉强默许,随一名萨孤族人骑上了龙马兽。
大家各自上了龙马,自然坐在后面拉住前面的骑兵以稳住身形,昏迷者也被骑兵揽在前面防止跌落,唯独我坐在这位萨孤“公子”身后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的想要伸手拉她,可对方女儿身,哪敢造次?可如果不拉着她,这龙马要是像来时一样飞奔起来,我不就要被摔下去?
小福子带着的几个族人因为还要守在这里巡山,于是在马下和众人匆匆道别,我慌张的坐在“公子”身后心里直叫苦,实在没办法,心想不如换别人的坐骑,于是小声说道:“那个……姑娘,我这……”
“驾!”没等我说话,她猛然挥动马鞭,一声令下,那龙马兽如同触电般一跃而起,惊慌之余,本能的一把抱在她腰间,这龙马兽奔起来更是狂野异常,骑在背上几度颠簸差点被甩下去,自己只好紧紧抱住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自己从未骑过马,又眼见自己乘的这匹坐骑要快出许多,转眼间,其他人便被远远甩在身后,自己心里更加慌张起来,不住喊着“慢、慢点!慢点!”
这位“公子”却充耳不闻,依旧是快马加鞭,直到把身后其他人均已甩的没了踪影,这才驾驭着龙马兽一边狂奔,一边压低声音道:“臭小子,把你的嘴巴管住,你敢胡言乱语吐露半句不该说的,我立刻把你摔下去!”
“好好,我不敢,我不敢!”惧于她的威胁,我闭着眼睛连忙答应。
只觉得她一挺身拉紧缰绳,龙马兽一声嘶鸣,缓缓停稳,经过刚刚一番风驰电掣的狂奔,此时即便停下来,我依然紧张的牢牢抱住她不肯放手,生怕这野丫头什么时候一发飙,又是一通狂奔,就这样在沉默中一阵僵持过后,姑娘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勒的我都喘不上气儿了”
听他一说,我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两臂放松,可是坐在这龙马背上,终究还是没安全感,不敢全然放开,只好继续扯着她腰间的衣衫不放。只听她悠悠念叨着:“难怪你们宏元一族要没落,男人个个都这么没用”
“我、我不是宏元宗族的”我顺口回她。
“你不是宏元宗族的?那你是什么人?那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姑娘扭过头来问。
一听这问题我头就大了,这一两句怎么说得清?于是故意岔开话题道:“你这龙马兽真神骏,回头有机会教教我怎么骑,要是能送我一匹就更好了”
“哼!你想得倒美,这是可以随便送人的么”姑娘不满的回了我一句,见我不再说话,随即又转头问:“你刚刚替我挡那一拳,就不怕老头失手伤了你?”
我稍稍坐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倒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他那一下来势汹汹,担心你躲不及,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晨曦透过茂密的枝叶斑斑驳驳洒在四周,身下的龙马兽站在寒冷的雪地上抖了抖鬃毛,姑娘松了缰绳,伏在它头上一边轻抚一边转头微笑的看着我说:“你倒也没看上去那么胆小,你叫什么?”
这时,我才得以仔细端详她的模样,看年纪似乎比我还小些,一顶圆帽下面容清秀,高鼻细眉,双眼灵动清澈,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似一副天真模样,却在眉宇间显出几分英气,若不知道她是姑娘,这面容倒是个极俊秀的小伙子,而此时知道了,再看上去,竟让我有些恍惚了……
“喂!我问你呢,叫什么?”
“啊?我叫杨昭……不是,我、我叫千阳”被她一追问,顿时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慌里慌张的回她:“哎,随便吧,叫哪个都行”
她咯咯一笑道:“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弄错,到底哪个是你的真名字?”
我只好无奈解释道:“杨昭是我老爸给我起的名字,千阳是……好像是我的族号”
姑娘眨巴着眼睛看我半天,似乎没听明白,又问:“千阳既然是你的族号,你爸爸怎么会又给你另起名字?杨昭?点化七族中,好像也没有杨姓一支嘛”
“我……”被她追问的正不知从哪儿解释,远处依稀传来马蹄声,后面众人已经渐渐赶上来了,姑娘脸色一变,忙坐起身,背对着贴近我道:“我们可说好了,关于我的事,不准你透露半个字!”
“啊?你的事?我哪知道你什么事啊?”被她突然一说,我竟没反应过来。
姑娘急了,猛一转身:“你装什么傻啊!”
两人坐在龙马背上,原本就贴的近,她情急下一转身,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这寒冷的清晨,随着她话语间呼出的白气,一丝少女的幽香钻入鼻息,让我不禁一阵怦然心动……
姑娘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转过身去,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扯了扯胸前的衣襟,低声道:“就是关于我……我是……”
“哦!”我瞬间恍悟,连忙说:“放心,我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对谁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