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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格桑花为谁而开?

高原上,那美丽的格桑花盛开着,一股沁人心肺的藏香扑鼻而来。微风袭来,我总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降初身上的香味。

午后太阳毒辣,我和赵飞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自行车压过一道车辙印,弯弯曲曲向前延伸,路边格桑花花开正艳。

“快起床!有任务!”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同事们忙碌的样子,我有些失落,我知道这次任务又没有自己的份。拉蒙对纪刚说:“队长,田教导下乡了,还有两个同事请了病假,咱人手不够啊!”

纪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无意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我。“李峰,一起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愣着干嘛,赶快啊!”纪刚提高了音量。

穿戴好防弹衣和防弹头盔,领到枪,几辆警车在局长的带领下向黑暗中驶去。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去抓捕上次因为我而逃走的杀人恶魔。

高原的夜总是这么静,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点,我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情。“行动!”局长一声令下,各小组分头行动,我们缓缓向目标房屋靠近。房子里亮着灯,隐约看得见有个男人的身影。“我负责守住这个窗,其他人跟我走!”纪刚尽量压住自己的声音。

我将自己隐藏在草丛里,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远处的座座青山连成一片,似乎想要吞噬掉山谷里的一切。门前的小河哗哗的流淌着,夜静得有些令人害怕。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月亮被乌云遮住了脸。我躲在草丛里纹丝不动,雨水湿透了我的衣服和鞋子。

突然,我透过窗户看见犯罪嫌疑人用一把自制的手枪顶着纪刚的脑袋。犯罪嫌疑人疯狂的叫喊着什么,纪刚将枪扔在了地上。我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心跳越来越快。执行任务前,局长反复强调,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枪。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罪犯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的战友。上膛,瞄准,轻轻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后,犯罪嫌疑人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怎么又是你!”局长阴沉着脸,“我说过多少回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我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局长,我错了,愿打愿骂随你了。”局长高高的举起拳头,朝我的胸膛打了过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局长的拳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小伙子,好样的!”局长笑着说。纪刚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好兄弟,谢谢你!”

高原的夜是美丽的,更是孤独的。不值夜班的时候,特警队的兄弟们会在网络的世界里消磨时光。

丁刚是一个老高原警察,妻子和可爱的儿子都在成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他们交流的方式就是网络。

刚登上QQ号,找到了自己妻子的头像,点开了语音视频。几秒钟后,电脑的显示器上出现了妻子和儿子的样子。“可可,看见爸爸了吗?可可快叫爸爸,快亲爸爸一下。”丁刚对着电脑的话筒说着。视频里的小男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乖巧极了。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将红红的小嘴凑到摄像头前,表示亲了一下。丁刚看到视频里活泼可爱的儿子,幸福的笑了。

“乖可可,爸爸现在要和妈妈说话,你自己去一边玩,好吗?待会儿爸爸给你讲故事。”“好!”儿子将这个字拉得特别的长。妻子坐在了电脑前,“老婆,我想死你!”丁刚说着肉麻的话。

“哎,老夫老妻了,就别这么肉麻了。”妻子淡淡的说。“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丁刚说着还发出了一个“吻”的表情。

妻子在网络那头捂着嘴在笑。“去你的!”消息后面,还有一个害羞的表情。丁刚问到:“儿子在哪儿?”妻子说:“在客厅里看动画片,你想干嘛?”丁刚一脸坏笑:“你说干嘛,快锁上门,我等着。”

妻子转身关上了门,几分钟后换上了半透明的性感内衣。视频里的妻子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老婆,我真的好想你。”丁刚坏坏的笑没了,一脸的惆怅。“我也想你。”妻子说。“有时间我就回来陪你。”丁刚说。妻子问:“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我想让你陪可可去看世博会。”丁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特警队的中队长,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下个月吧!下个月不忙就回来。”妻子对丁刚的回答有些失望,“下个月,好,我就看你下个月回不回来,我可给可可说了,对我你可以不守信,但对儿子一定要守信。”儿子躺在床上,在丁刚的故事中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赵飞终是没有和杂志社签约,但是他仍然背着相机推着自行车到处游逛,有时一连四五天不见人影,不过他每次回来一定会到单位门口给我打电话,次数多了我也不再担心。

降初最近总在马场,这是赵飞告诉我的。赵飞这几日的行程离马场近,总是隔三叉五地遇上降初,回来之后就跟我抱怨降初对他爱答不理的还给他摆脸色。

看着赵飞无所谓的笑脸我想象得到,他和降初见面必定免不了一些争吵。又劝了赵飞几次,让他收敛一点不要逗弄降初,次数多了我也不再劝了,想着下次见到降初时要好好跟降初解释一下。

腿上的伤已经痊愈留下一条蜿蜒的疤痕,就像那日的车辙印。腹上寸深的洞还没有长平,不过大体上已经无碍。不出任务的时候单位里闲的很,冉冉的生日要到了想早些做点准备。

到街上定了蛋糕,在哪过怎么过却难倒了我,我想给冉冉一个惊喜,给她过一个有意义又终身难忘的生日,但是我不擅长这些,我所知道的不过是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再多的花样是怎么也玩不出的。

给赵飞打电话,电话里声音嘈杂,似是强烈的风声吹得赵飞的声音很小飘忽不定。

“李……我……呀山……你先……嘟嘟嘟——”

信号太弱,只听赵飞说了一句话电话就断了。

赵飞又跑到山里,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只盼不要耽误了给冉冉过生日。

无奈只能自己张罗,到学校里去了一趟,卓玛听说冉冉要过生日很高兴,非要带着孩子们给冉冉庆生。岩寓带着一帮小孩把我围住,左一句右一句地问我:“任老师什么时候生日?”“我们也想给任老师过生日呀。”“任老师最喜欢什么礼物?”

看着一张张兴奋的小脸我觉得或许对冉冉来说,有孩子们给她庆生是最快乐难忘的。

和卓玛商量那天带孩子们一起去野炊,卓玛满口应下,地方卓玛来选,她对这里熟悉,毕竟带着孩子们不能到太远的地方去。

我让卓玛把野炊的事情暂时先瞒着冉冉,我想给她惊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回去之后我着急地联系赵飞,可是赵飞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提前一天向单位请了假,夜里迷迷糊糊睡的不踏实,梦到自己包裹在一片虚无中没有出路。梦里胸口憋闷的厉害,想要大声喊叫喉咙却像被扼住一样发不出来声音。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走,面前出现一处光亮——冉冉身穿白衣背对着我站着,我急切地想抓住冉冉,可冉冉始终没有扭头看我一眼,冉冉离我越来越远,消失在尽头,留我一人在四周漫漫无际的虚无中沉浮。

惊得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屋中的摆设,呆愣了半晌脑子才开始运转。起来给赵飞打了个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迷迷糊糊地洗漱完,临出门时看到门后挂着的旧吉他,看着它发了会儿楞,想着如果赵飞去了还可以弹一首,就顺手带着。出门拐到蛋糕店取上蛋糕就搭车到学校里去。

盛暑燥热,可我却浑身发冷,口中冰凉冰凉的,早晨的梦境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莫名其妙的悲伤感压得我透不过气。

去的时候冉冉正焦急地站在大门口向街上张望,一看到我慌张地跑过来。

“李峰!你们这是搞得什么鬼?卓玛和孩子们去哪了?”冉冉一叠声的埋怨砸的我措手不及,吓了我一大跳。

接过冉冉手中的字条我才明了,原来卓玛带着孩子们先走了,并没有告诉冉冉去向,只是留了张字条让冉冉等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去哪里了?你倒是说呀!”冉冉焦急地催着我。

“冉冉,今天你生日,孩子们也想给你庆生,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才没有把今天的计划告诉你,不过没想到卓玛带着孩子们先过去了!”我连忙解释,“你不要担心,没事的!”

“是吗?”冉冉这才放松下来,我安抚地笑笑,拉着冉冉先回学校。

冉冉注意到我手中的蛋糕,抬起头笑着看向我:“谢谢你李峰!”忽而又问我说:“赵飞没来吗?”

“没有,联系不上他,手机不在服务区。”看冉冉神色落寞我无奈地替赵飞解释,安慰冉冉不要多心,“他可能是跑的远了来不及回来,赵飞这个人你也知道,一跑出去就没个点,他不是故意不来的。”

“恩,我知道。”冉冉点点头,看似不在意但明显精神有些低落。

我心里把赵飞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不禁又想到如果今天缺席的是我,不知道冉冉会不会也像这般落寞,我想,不会吧!

卓玛定的地方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山谷,先前卓玛只是给我讲了路线,我还没有去过。我发信息告诉赵飞野炊的地址,以防他若是过来找不到地方。

走在乡间小路上,路两旁草地葱绿可人,清晨温润的气息将人包裹。我和冉冉并肩走着,这一刻我特别感谢卓玛的安排,甚至有些庆幸赵飞今天没有来。

我沉浸在短暂的虚幻的幸福中拔不出神,嘴角露出笑意。

冉冉心里挂念卓玛和孩子们,走的很急。

“怎么还没有到?李峰你确定这条路没错吗?”冉冉扭过头问我。

我看看卓玛给我写的标识点点头,路是没错,而且走的也不远,但是冉冉仍是心急的不行。

“卓玛不能劳累,她怎么能一个人带着孩子们走这么远呢!”冉冉说着加快了脚步。

冉冉这么一说让我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庆幸感到害臊,也赶忙追上冉冉疾步走着。

翻过山谷,一望无际的草地绵延起伏,远处灌木丛丛,牛羊成群。顺着山坡往下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追打嬉闹的孩子们。

“任老师!”

“任老师来了!快,快!”

孩子们看到冉冉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脖子上挂着雪白的哈达,一人手中举着一束鲜艳的格桑花,遥遥看去就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冉冉一路上的紧张感在看到孩子们那一刻四散消失,冉冉幸福地笑了。

浓浓的满足感涌上心田,诸日的劳累被冉冉的一个笑容冲的烟消云散。

岩寓第一个跑过来扑进冉冉的怀里。

“任老师生日快乐!”岩寓把脖间的哈达解下给冉冉戴上,笑道,“任老师最漂亮了!”

一个女孩子也跑过来像岩寓一样给冉冉戴上哈达,举着手中的花奶声奶气地说道:“任老师又长大一岁了!”

冉冉被她的话逗乐,蹲下来轻轻抚着女孩的发丝,温柔地说道:“老师越来越老了,就盼着你们快些长大!”

“才不呢!”岩寓探过头,争着说道,“老师才不老呢,老师只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

“那老师还不越活越回去了,再过个几年就跟你们一样大了!”冉冉笑着打趣岩寓。

听到冉冉这么说,女孩朝着岩寓嘟起嘴吧,说道:“你看老师都说了,你说的不对,老师只会变大,怎么会越来越小呢!”

“笨蛋,我才不跟你争!叔叔说我说的对不对!”岩寓跑过来抓住我的衣襟。

我抱起他,笑道:“你们说的都对,不过你们任老师是个例外,只有她会越来越年轻!”

冉冉笑得灿烂,孩子们一个个排着队给冉冉送上哈达和鲜花。卓玛远远地坐着没有过来,面前铺着桌布,我快步走过去和卓玛打招呼。

卓玛身边放着装食物的竹篮,还有一叠“风筝”。我把蛋糕放下诧异地翻看那些风筝,都是牛皮纸糊的,有的画着简笔画,有的写上祝福的话语。

“这都是孩子们自己做的。”卓玛轻轻说道。

看着这些孩童的涂鸦我心里感动,也为冉冉感到高兴,也许冉冉真的属于这里,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冉冉一直以来的执着。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风筝飞上天空,孩子们竞相在草坪上奔跑着拉动手中的线绳。天空竟蓝无一丝云彩,纷飞的风筝点缀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冉冉仰头望向天际,眼眶盈泪。

我望着冉冉轻声问道:“冉冉,你会留在这里吗?”

冉冉半晌没有说话,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冉冉低下头看向我。

“或许吧!”她说。

“那我也留在这里。”我轻轻地说道,声音很小,小地连我自己都险些听不到,但这句话却是我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

说完之后我紧张地不敢看冉冉,我既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但又害怕她明白。

冉冉顿了一下,我没有去看冉冉的表情,只是听她笑着说道:“很好啊,如果你、我还有赵飞我们都留在这里多好,天天都可以见面,就像上学的时候一样!”

对冉冉转开话题我有些失望,也有一丝庆幸。

“是啊,如果这样多好!”我说。

“可是赵飞他……”冉冉说了一半停下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赵飞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

我不想看到冉冉如此落寞的神色,我觉得刺目,甚至有种错觉,冉冉对赵飞……

我不敢想下去,连忙说道:“兴许哪一天赵飞想留在这里也不一定。现在有个杂志社想和赵飞签约,如果签的话赵飞可能会在这里呆很久。”

听到我这么说冉冉似乎有些庆幸,转而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赵飞他怎么想的?”

“赵飞还没决定,不过多半是不想签吧!”我说,我不想打碎冉冉的希冀,但我又无可奈何。

卓玛把竹篮里的吃食拿出来摆上,我去招呼孩子们过来吃蛋糕。吃饭的时候冉冉被孩子们缠住说话,偶尔会抬起头看向远方地平线,她的落寞神色刺痛了我让我不敢再看。

岩寓翻出那把旧吉他拨玩,孩子们都好奇地围过去非要我弹生日歌给冉冉听。

已经过了中午,赵飞终是没有来,我拿起吉他调音,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苦涩地灼人。

指尖划过琴弦铮铮的声音传出,伴着音律旋起孩子们整齐地高声唱着生日歌。卓玛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一起哼唱。

冉冉面带笑意,轻轻地跟着节奏鼓掌。

幽静的山谷中回响着孩子们幸福的歌声,我多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再不要前进了。

然而时光又哪里会为了我停留,当一曲终了,最后一个琴音从指缝中溜出,空寂的山谷又归于沉静。

尽管是在这祥和的气氛中,我却突然没来由地觉得悲伤,觉得……累……

孩子们又三三两两跑开玩耍,卓玛被两个小姑娘拉过去一起游戏。冉冉静静地坐在身边,我无意识地拨动琴弦,心绪全部系在冉冉身上,琴音断断续续地飘出。也许是被山谷的孤寂感染,又或许是被天空的惆怅笼罩,或是……被冉冉落寞的神色……刺伤,原本断断续续的琴音逐渐连在一起转作流畅的曲子。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冉冉的发,我轻轻哼唱:

天气 真的是越来越冷

寒风围绕 着寂寞的人

吉他都歌唱得那么认真

想你的时候 风一阵一阵……

从前我只是弹曲子,赵飞唱歌。听到我的哼唱冉冉诧异地扭过头来看向我。

我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切剩一半的水果蛋糕,上面写着两个红艳的大字——冉冉。我想,这两个字用的颜色不好,应该是水蓝色才对,剔透单纯一如冉冉。

也许我 真的很笨

但是我 真的很认真

也许你也有你想要的人在等

那就快承认 别留下伤痕……

“李峰……”冉冉轻轻唤我。

我抑制着不让自己落泪,冉冉的彷徨,冉冉的落寞,冉冉似有似无的思念在此刻全部冲入我的脑海,我知道,自己离冉冉是越来越远了……

我想说,冉冉,不管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我都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只好趁着不深 才爱得天真

才能唱你要的歌声

你的一句话一微笑一个眼神

就让我变得完整

只好趁着不深 才爱得认真

才没那么多的恨

不管几星期几公里有多残忍

我都会陪着你

等着那个人……

冉冉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希望她说些什么,可是她没有,就像在我踏上火车时父亲的那个电话,断的戛然而止。

幸福像高原上那美丽的云朵,稍不留神,幸福便会化成过眼云烟。我不知道我的人生在讲述一个怎样的故事,幸福曾经离我那么近,现在又那么远。

或许我仍然是不甘心的,是的,我不甘心,所以琴弦又是一转:

不管几光年的距离有多遥远

我都会用心的

变成那个人。

冉冉把脸伏在膝盖上啜泣,我看不到她的泪水。

赵飞终是没有来,我沉默着帮卓玛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冉冉领着孩子们走在前面。孩子们玩的累了,排着小队静静走着,一路上只能听到轻轻地呼吸声和踏在草地上的吱吱声。

等回到学校已经傍晚时分,意外的,有邮递员早早地等在那里,说有任冉冉的包裹。

是赵飞在网上订的冉冉的生日礼物——一台电脑。

原来赵飞并没有忘记今天,但是他选择邮寄礼物而不是亲自来送,他早就打算失约了吗?

教室里那张破旧电脑桌终于有了用途,我帮冉冉把电脑装好,就摆在那张电脑桌上。

卓玛累了一天早早地回去休息,我又帮着冉冉昨晚饭,安顿孩子们睡觉……我俩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好像下午的事并没有发生。原来彼此都太珍惜这份友谊,所以选择了忽略,忽略了我求而不得的情谊。

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我嘱咐冉冉好好休息,又看着她锁上学校的大门我才离开。

高原的夜空是蓝色的,像深海一样透明,泛着纯净,缠绕着月亮铺排到整个天际。圣洁的月光拂过道路两旁那一片又一片正在成熟的青稞地。

我在街上慢慢走着,虽然星光满天我却毫无困意。茫茫的夜色就如昨夜的梦境一般,冉冉虽然没有把我从身边推开,但是我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慢慢走着,走着,没有目标,没有心急。空寂的大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我,背着个吉他,看着自己在月光下落寞的影子颇有流浪的意味,路边的格桑花已被夜色掩盖,我看不清它们。心中伤感突然想看日出,想看看这世间最强盛的希望。

没有回单位,我拦了一辆卡车,司机把我带到一处山坡。从车上下来,又徒手爬到坡顶,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黑暗我觉得压抑,绝望的压抑。

在坡顶上坐了半夜,思绪乱飞,想父亲,想冉冉,想藏区,想我的过去、现在、未来……

我想象着父亲曾经站在这片土地上是什么样的心情,想象着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以同样的心情留在这里。

忽而我又很羡慕赵飞,我想,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跑遍大好河山该是多么惬意。

可我还是我,我仍然沉寂在对冉冉的爱意里抽不出身,彷徨,无助……

东方地平线上蓦然炸出一抹光亮,像是正义的骑士将沉闷的黑暗击退。随着白光越来越亮,黑暗逐渐退却。

阳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我心底的阴霾。

朝阳初升,格桑花开的耀眼。

上午回到单位,头疼的厉害,将自己掩在被子里,什么都不想睡得昏天黑地。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后浑身都是沉沉的,鼻塞地难受。

拉蒙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已经进来看了几次。

“发烧了!伤还没好透,这又是跑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样!”拉蒙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探了探,像个哥哥一样责怪我。

我朝他笑笑:“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拉蒙给我端来温水,我就这水吃下几片退烧药。

“你先睡着,我去给你买点药!”拉蒙说着推开门出去。

屋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心情反而好了许多,没有昨天那么伤感。

起身给赵飞打了个电话,依旧不在服务区。

过了一会儿拉蒙回来,身后跟着降初。

“降初?”

降初站在门口绞着手指,轻轻说道:“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我去买药的时候看到她在门口站着就叫她一起上来了,刚好你病着也需要人照顾。”拉蒙说道。

“我今天来给那个女老板送些特产回礼,然后就走到你们单位门口了!”被拉蒙说出自己在门口站着的事儿降初有点害臊,连忙解释道。

我笑了笑,缓解她的紧张:“还是要谢谢你来看我呢!”

“你,你感觉怎么样,病的严重吗?”降初走过来关心地问道。

“不严重,是拉蒙太紧张了,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的。”我笑着说。

拉蒙拿过药片,说道:“明明烧得浑身滚烫自己还不当回事!把药吃了让降初陪你,我要去训练了,今天我帮你请假,你就好好睡一天!”

降初接过药片要喂我,我觉得不好意思挣扎着想起来。

“你别动,裹着被子捂汗呢,一动又进风了!”降初按住我的肩膀。

降初的手心很暖,让我觉得安心,吃了药药性发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又睡了过去,睡得不安稳,出了满身的汗。

醒来时降初在浴室洗衣服,屋子被降初整理的澄静明亮。透过玻璃门看着降初低头搓洗的身影,霎那间仿佛回到了那天清晨,降初也是这样蹲在院子里洗衣服,赖旭坐在身边。

“降初!”我叫她,声音发出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低沉沙哑的厉害。

“恩?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降初慌忙跑过来问我,手上还沾着泡沫。

看到降初担忧地神色我想到冉冉,冉冉生病的那天我也是用这样焦急的眼光看着她。

我不想让降初担心,强打起精神说道:“已经好多了!”

“出汗了吗?”降初问。

“出了,满身都是汗。”我笑着说。

降初又转进浴室洗了手拿出干毛巾过来帮我擦额头的汗珠。我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说道:“没事,我自己来吧!”

降初突然脸一红,转过脸去,又转身回浴室把衣服晾出来。

“我,我先回去了!中午再来看你!”降初说道。

我点点头,降初对我好我知道,但我不能做出任何回应。降初临出门时我叫住她:“降初,这么远就不要来回跑了,我没事的。”

“没关系,你在这里一个人也没人照顾,我左右也没什么事情!”降初笑笑说道,说完就带上门匆匆走了。

我又睡了一会儿,再醒时降初已经来了。

“醒了?饿不饿,我炖了汤来,我知道你发烧不想吃东西,就炖的清淡,起来多少吃一点吧!”降初高兴地说道。

“赖旭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我看她只回去做了饭就过来,不禁有些担心。

降初笑笑说:“村子里的幼儿园开学了,赖旭在学校里,晚上去接就行!你安心养病,这些就不要担心了。”

我露出个微笑,想象着腼腆可爱的赖旭背着小书包在学校里的样子。

降初盛了汤端过来,又在我的背后塞上枕头。

降初的手艺很好,虽然是肉汤但是清淡爽口。刚喝了两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止住。

“哟!小美女!你怎么在这里呀!”轻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降初霎时绷住了脸色。

我扭头一看,果然是赵飞,赵飞兀自走进来,边走边说:“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呢,总是关机,然后我就自己过来了!”

“我电话关机?”我很纳闷,想说应该是他的电话打不通才对。翻出电话来看原来是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我无奈地笑笑,降初主动接过电话去充电。

“你这是怎么了?”赵飞拉过椅子坐在床边问我。

“吹了冷风,发烧了,你不都看到了!”我说道。

“我看到什么?”赵飞坏笑着看向我,“我只看到你俩打情骂俏的。”

降初直愣愣地站着不搭理他,我无奈地说道:“你就别打趣了,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挤兑,可降初腼腆,你也不让让她。”

赵飞笑笑还没说话,我突然想到电脑的事,赶紧问他:“那台电脑是你送的?”

“是啊!”赵飞无所谓地说。

看他肯定的语气我不禁有些恼怒,“你一早就没打算给去给冉冉过生日吗?这才提前安排人把礼物寄过去?”

“哪能啊!”赵飞赶紧摆摆手,笑道:“电脑是我前几天在网上买的,邮寄地址写的是学校地址,我当然是打算过去的,谁知道在山里耽搁了,这不一回来就准备找你陪我去给冉冉赔罪嘛!”

原来是这样,我笑笑说道:“现在估计得你自己去赔罪了,学校里可都是老弱妇孺,我病着过去还不把他们都给传染了。”

“你呀!”赵飞调笑道:“还真像个小娘们一样,不是受伤就是生病,每次都要多亏人家小美女照顾你!”

降初紧咬着唇:“你,你就不能说话尊重点!”

“我这是夸你呢!”听到降初反应,赵飞笑的更是开怀。

“行了赵飞,说了你别逗她!”我赶紧说道。

“好了好了,你是病人,听你的!”赵飞哈哈一笑才算作罢。

“对了,给你看看我这次拍的照片!”赵飞说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我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上山的冲锋衣,看来是一下山就跑到这里了。

赵飞这次拍的不同于以往绿意盎盎的草原景色,图片打开清一色的白皑皑雪景。

“怎么样?”赵飞兴奋地问我。降初也过来跟着看了几张,虽然还是不喜欢赵飞但也不禁惊讶地合不拢嘴。

照片上的拉日马草原,辽阔得看不见边际。牧人骑着骏马,飞奔着,他们似乎在自豪的吆喝着,那渊远苍凉的低吼也久久回旋在辽阔的草原上。草原远方的雪山峰顶云雾缭绕,波澜壮阔,好像看到了神境。

“漂亮,壮观!”我说,“你上雪山了?”

“是啊,我这次跑的远,都出了新龙县了!”赵飞得意地说。

“怪不得回不来呢!”我自言自语地嘟囔。想到冉冉之前问的话,我问赵飞:“你想好和那个杂志社签还是不签?”

一说到这个赵飞就一脸郁闷,说道:“杂志社那边还是催的厉害,但是他们是藏文杂志,我就必须留在这里做专职的摄影师。”

“这有什么不好!”我无奈地说道。

“当然不好。”赵飞一脸理所当然,“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

“唉!”我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笑笑。

又和赵飞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降初呆在这里浑身不自在,他还是不喜欢赵飞。

降初起身要走,我想下床去送他。

“你别,你躺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刚出点汗别又上风了,来回折腾病就难好了!”降初制止住我,硬是不让我动。

“得!我去做护花使者,走吧小美女!”赵飞绅士地起身要去送,可是降初说什么也不肯,偏巧拉蒙这个时候进来。

“拉蒙,麻烦你送送降初,我这……”我对拉蒙说。

“这就走了?不多做一会儿!”拉蒙对降初说道。

“不了,我家里……还有点事。”降初不善撒谎,说话的时候眼都不敢抬。

拉蒙手中还提着饭盒,他把饭盒交给赵飞说道:“这是我刚去食堂买的,先凑合吃点,我去送降初。”说着拉了降初出门。

走在门边拉蒙和降初说了句什么,用的是藏文我俩都听不懂。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给冉冉解释?”我问赵飞。

“等你好了吧!咱俩一起去。”赵飞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知道赵飞为什么执意要拉着我一起去,而且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冉冉,我开玩笑说道:“我可是去给冉冉庆生了,失约的是你,到时候冉冉要是罚你难道我也要陪你受罚吗?”

赵飞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一摇,笑道:“你这点说不通,一来,我之前并没有确切地答应冉冉要去给她庆生,二来,即便我是真的失约,咱们冉冉心善,肯定不会罚的,所以你就放心地陪我去吧!”

我无奈地只能答应。

“那你好好养病,我还有点事儿,我得先走了咱们晚上联系!”赵飞说。

“你能有什么事?”我笑着打趣他,话音还没落赵飞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飞刚走拉蒙就回来了,拉蒙回来的时候笑的开怀,我纳闷地问他笑什么。

“我告诉你啊,降初喜欢你!”拉蒙神秘兮兮地探头过来说道,“我以前就说嘛,你俩关系肯定不一般,这不,人家姑娘都承认了!”

我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跟赵飞一个样了,也去欺负降初。”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既无奈又苦涩。

“我哪里用得着套话,不过是闲问了两句,降初老实,就说了,还让我答应保密不告诉你呢!”拉蒙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怎么一转身就告诉我了!”我笑道。

拉蒙也笑,说:“我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考虑,这么好的姑娘可得抓住了,你们汉人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过了这个村子就没有这个店子’是这样吗?”

“拉蒙你不只普通话精进了,连俗语都能套用两句了!”我笑他。

拉蒙无奈地笑说是最近和我们这些内地人呆地多了,耳濡目染也能学会两句。

“再说了,降初是不是送给过你一根腰带?”拉蒙问道。

我点点头,“是啊,这又怎么了?”

拉蒙说,“在草原上,腰带是情深意重的青年男女定亲的信物,长长的腰带爱情的深切和持久,正如歌中所唱”我俩交换的是长长的腰带,为了相爱到白头。“用腰带表达的爱情是极为慎重、圣洁的,有一首歌谣中这样唱道:姑娘给我了一条彩色腰带,也织进了一颗忠贞的心。别轻浮的把腰带系在腰间,这爱情的信物要永远缠在心坎。”

我一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降初要送给我的不是腰带,而是她自己。

降初送给我的那根彩色腰带静静地放在我的书桌旁。一阵风吹来,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藏香。降初翩翩起舞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捧着降初送给自己的彩色腰带,凑在鼻前,藏香四溢。闭上眼睛,降初像格桑花一样美丽的笑容浮现在脑海。

热度到下午就退下去了,床上躺得久了就想下床走走。降初把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光滑的地板砖仿佛能照出人影来,让我觉得没地方下脚,生怕踩脏了地板。

踱到窗户边上向外看去,入目是单位的自行车棚,在阳光下透出一大片阴影。隐隐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刚想看看是谁电话突然响了。

降初把电话放在桌子边充电,我走过去拿起一看,是冉冉。这是冉冉第几次给我打电话?我不禁想,我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了,可是拿起电话我还是紧张的发抖。

“李峰!我在你单位楼下,你在吗?”冉冉柔和淡雅的声音从那话那头传来。

我心中一咯噔,转到窗户处朝外看,果然车棚处的那个人身影俏丽,两手托着电话歪在腮边,正是冉冉。

“我在宿舍,我看到你了,等等,我这就下去。”

我一边痛骂自己一边还是像个刚动春心的少年一样向楼下跑去。我满怀希望地想着冉冉会说什么,会不会是想通了过来告诉我她喜欢我。

“冉冉!”我远远地招手。

冉冉今天有点不一样,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只是让我觉得与我说话时更自然了,却也更疏远。

“李峰,昨天到今天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所以过来看看,可是过来又找不到地方。”冉冉说。

“我电话没电忘记充了。”我尴尬地笑笑,挠挠头。

“呵呵!”冉冉微微一笑,说道,“你没事就好,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

“什么?”我很平静,平静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不然对你不公平。”冉冉迟疑地说,面色很痛苦。

隐约猜到后面的话,但是我想,至少冉冉现在的痛苦表情是为了我……

“李峰,谢谢你对我这么照顾,我……我喜欢……赵飞……”冉冉别过头去不看我,我知道她是不忍心看我失望的脸色,但是她的语气却出奇地坚定。

我并没有露出丝毫失望的神色,就像这一切是我意料之中的一样。可是,我虽然隐隐觉得冉冉对赵飞不一样,但并不确定冉冉喜欢的就是赵飞,蓦然听到,我仍然觉得天旋地转,面上再是不动声色也掩盖不了我翻腾地心绪。

“我这次来也是想找……赵飞……”冉冉继续说道,“我想当面谢谢他的礼物。”

冉冉不敢看我,可我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下一刻就会看不到一样。

我强压住翻腾的思绪,轻声道:“赵飞现在估计不在县里,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好吗?”

我说的很小心,怕吓到紧张的冉冉。

“李峰,谢谢你!”她说。

我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嘛!不要再说谢谢了,我担不起。”

冉冉走了,我第一次将冉冉独自丢在街上转身回到宿舍。我想睡觉,我累了……很累……

趴在窗边想找寻冉冉的身影,可是冉冉已经走远了。

脑中思绪万千却缕不到头绪。刚才强装的平静早已荡然无存,脑中像过电影一样闪着八年来的片段。

“李峰,你把我的钢笔藏哪里了?”

“李峰,这道题不是这么解的!”

“李峰,我留在成都上学。”

“李峰,今晚赵飞会来吗?”

“李峰,我要走了,到川藏支教。”

“李峰,赵飞会留在这里吗?”

冉冉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不!应该是我从来都没有走近过冉冉!我脱力地倒在床上,看着屋脚的一处皲裂痕迹,心也裂了。蒙上被子,我终于走向了感情的尽头。

这场病来势凶猛,一连拖了一个星期,最后转成肺炎,无奈只能住进医院打吊瓶。

降初依旧每天都来,带上自己亲手熬的汤药。

我承受不了降初的热情,却也一边自责一边自私地享受着降初的关怀。我以为这是我生病的特权,是的,我自私任性地这么认为着。

赵飞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没有接。我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赵飞。

我自欺欺人地,不负责任地逃避着,逃避冉冉,逃避赵飞。

拉蒙下班后来看望我时,带来了赵飞。有时候我不禁使坏地想拉蒙就像个拉皮条的,总是在最糟糕的时候带来我最不想见的人。

赵飞进来看到我,脸上没有一点嘻哈的表情,上来就质问我:“你怎么回事!打电话不接,宿舍找没人!住院了也不通知我!”

我情愿赵飞此刻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紧张愠怒的神色刺伤了我的双眼,让我不敢看他,好像我心中所有的揣测都是肮脏的,低下的。

事实上,我的揣测确实是肮脏的,对于我们的友谊来说肮脏至极。因为在我的揣测里赵飞和冉冉是一对“偷情的狗男女”,而我却是那正牌的受害者。

我低下头不理会赵飞的质问。

赵飞冲上来抓起我的衣襟扬起手来,但是高扬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轻轻问了句:“现在好些了吗?”

我睁着眼睛看向他,霎时为自己肮脏的想法觉得无地自容。

“没事,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来早就可以出院,拉蒙硬是要我再养两天!”我说。

“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赵飞说着挨在床边坐了。

这么两句话让我多日的苦闷一时飞到九霄云外。

“这两天找你找得焦头烂额的,哪里都没去成,给冉冉打电话她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赵飞说道。

“我,我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有带电话。”我说,“冉冉……她还好吗?”

“我没去学校,应该还不错吧!”赵飞说道。

我想到冉冉那日的话“我喜欢赵飞”。

看着赵飞关切地神色,我心中不安,冉冉喜欢赵飞,那么我……想要成全冉冉。

“你去学校一趟吧,冉冉想当面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你之前不是也想去给她赔礼吗?”我说。

“等你好了一起去吧!”赵飞不以为意,看着床头的药水瓶。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你自己过去吧!”我别过头去,一来我希望能给冉冉和赵飞单独见面的机会,二来,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力看到冉冉对赵飞眉目含情的样子!

“你不去我一个人多无聊,那就再等等吧,这边杂志社约了个稿件我还没开始准备呢!这两天竟顾着找你了,什么也没做!”赵飞无奈地说道。

“什么稿件?你和杂志社签约了?”我诧异地问,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我希望赵飞呆在川藏和冉冉在一起,又希望赵飞离开,这样我还有机会。

“没有,不过他们表示可以暂时先合作着,签约的事儿以后再说。”赵飞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这次他们要什么稿件?还是那些风景照片?”

“不是。”赵飞说,“编辑只说需要些稿件,估计是人文方面的,策划案在邮箱里我还没来得及看!”赵飞说道。

我知道赵飞这两天是因为找我担心我才放下自己的事情没做,心里有些后悔。

“还是去看看冉冉吧!生日的事情你理应去道个歉的。”我锲而不舍地劝说赵飞。

“等有空了就去!你不要管这些了,赶紧养病身体要紧!”赵飞岔开话题,似乎不喜欢我提冉冉。

赵飞看我不说话,也闲的无聊在病房里转来转去。病房里有三张床铺,如今除了我占的这一张其他的都空着。赵飞在旁边的床上躺下,无聊地问我道:“怎么这次那个小美女没来看你?”

“降初上午还在,这会儿刚走没一会儿,说是回家做饭去了。”我说。

赵飞咧开嘴角笑了:“这感情好,幸好没碰上她,省得看她脸色,你还别说,这小姑娘还挺倔的,一副清高的样子,在她眼里我好想就是个烂泥里的臭虫!”

赵飞轻描淡写地说着,嘴上挂着笑意。

我对他的评价很无奈,也不认同,但我还是笑了,说道:“我也庆幸,幸好你俩一前一后错开了,不然又得斗嘴!”

“哪是我和她斗嘴啊,分明是她恶意曲解我!”赵飞说。

“得了吧!我怎么总觉的每次都是你先挑的头呢!”我笑他。

赵飞来了劲儿,从床上坐起来:“可不是我非要挑头的,她一看见我就一副待理不理的样子,一点都不和颜悦色,这样算不算她无理在先?”

“她才二十岁,你好歹别人家姑娘年长几岁,怎么跟个孩子一样!”我说。

“二十岁也不小了,再说我哪里像个孩子了,不比你还大一岁呢!”赵飞又躺了回去,还搬过脚边的被子靠在腰后。

要说古话之所以总是被人传唱,是有一定道理的。就好比现在,赵飞话音刚落,被子还没放稳,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露出降初刺花的衣角。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便是这个情形吧。

“恩?”赵飞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惊得合不拢嘴。

我满脸尴尬,好像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了一样,但是我和赵飞刚才也并没有说什么。

降初提着往常的塑料饭盒,看到赵飞也在这里突然也是一愣,继而就冷下脸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降初脱口而出,说完好像有些后悔,又低下头去。

等开始的一惊过去,赵飞大喇喇地坐下,玩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我朋友住院,身为好哥们的我来医院看看也是常理吧!”

“你!”降初憋的面颊通红。

“我怎么,我还纳闷小美女你怎么天天来呢,难道说……你对李峰有点非常的心思?”赵飞戏言。

赵飞说的时候我就直觉不好想要截住他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紧张地看向降初。

降初听了赵飞开玩笑的问话尴尬地不知所措,手里提着饭盒愣愣地站着。我赶紧给她解围,催促道:“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放着吧,别拎着了!”

刚说完我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这句话说的实在没有水准,更显得欲盖弥彰。

赵飞呵呵笑着,我瞪他一眼,他赶紧掩了笑意,但眉角仍是高高挑着。

“我和李峰也是朋友……所以我来照顾他。”降初这句话像是硬从喉咙里挣扎出来的,软弱无力。

我笑笑接过降初的饭盒。

“好了,你们要开始你们的爱心午餐了,那我这个外人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眼!”赵飞伸个懒腰调侃着,站起身要走。

“你!”降初找不出话来辩驳,别扭地转过头去。

我看向准备出门的赵飞:“这就走了吗?”

“是啊,我还有事呢,回去赶紧看看那个策划案是什么内容!”赵飞已经走到门口,转过身来说。

“你别忘了去学校!”我赶紧说道,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

赵飞摆摆手跨出门去,“有时间再说吧,你赶紧养病!”

“喂!”他这样不以为意的态度让我很着急,也有点生气,就好像我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宝贝在别人眼里就如破鞋草履一样不值一提。

“赵飞——!”

腾腾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赵飞已经走远了!

赵飞来的时候拉蒙已经走了,这会儿突然又打电话过来。

“李峰,有个女孩找你,现在在单位呢!”拉蒙粗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恩?谁呀?”我问,我莫名紧张起来,第一反应是冉冉。

“她说她姓任,我已经让她去医院了!”拉蒙说道。

冉冉来了!我急忙坐起身找鞋子,降初看我着急地样子很纳闷,慌忙给我把门口的鞋子递给我,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急成这样?”

冉冉身上的幽香飘到鼻尖,我突然停下动作,弯腰定在那里。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打算好了要给冉冉创造幸福吗!我该退出了……

我又慢吞吞地躺回床上,看降初愣在那里我安抚地笑笑:“没事,有个朋友要来!”

降初神色不定的问我:“那……我要不要先回去……”

“没事,你也没吃饭呢吧!过来一起吃吧!”我招呼降初。

我给冉冉打了个电话,告诉冉冉赵飞刚出医院,估计没走远,让冉冉直接去找赵飞。

打电话前我以为我的做法很无私大义,其实不是,因为冉冉没有给我无私的机会——冉冉说她联系不到赵飞,想到我这里来问问。原来,我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徒劳的,自以为想成全赵飞和冉冉,到头来不过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

没过一会儿冉冉发来信息,说她遇到赵飞了,让我不要担心。

我觉得好笑,也笑了出来,降初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想象着冉冉和赵飞牵手走在街上,温柔甜蜜。

想象着两人谈笑风生,赵飞弹弹冉冉的鼻尖,一脸的宠溺。

想象着……

我不敢想象。

在医院又呆了两天,回到单位就开始忙起来,降初依旧每天都来,说是我病刚好还需要调养,自此之后连带拉蒙的午餐也一起送过来,拉蒙这两天不住地夸降初。

下班回到宿舍,刚进走廊就看到赵飞蹲在我的宿舍门口抓耳挠腮的。

“赵飞?”我诧异地叫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

赵飞看到我就站起身,说道:“唉,别提了,我这两天忙着取景忙的头昏脑胀的,想着你快下班我就直接过来了!”

等进屋坐下,赵飞才正色说道:“我来找你有事!”

“什么事?”我问,一边取了暖水瓶去烧开水。

“你陪我去冉冉的学校走一趟吧!”他说。

我猛地回神,手里还捏着壶塞:“冉冉出什么事了?”

“不是冉冉!”赵飞连忙摇摇头,“是我自己,上次不是跟你说那个案子吗?里面有一部分是说藏区教育问题的,我想到冉冉那里去取景!”

“哦!这样,真是吓我一跳。”我松了口气,“你怎么不自己去了,这不是好事儿嘛!等报道出来也可以争取点社会支持!”

“是好事啊,好事才来找你呢!”他说。

看我不接话他又说道:“明天不是周末嘛,你索性闲着也是闲着,陪我去一趟吧!长路漫漫啊……”

一听他开始耍赖,我赶紧截住他的话:“还说我像娘们呢,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深闺的怨妇!”

“得!怨妇就怨妇了!总之你得陪我去一趟!”赵飞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只能无奈地说:“明天降初要过来,我要是走了,人家大老远得跑一趟找不到人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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