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老爷子哪里会客气,丝毫不留情面,捉起靠在太师椅上的老木拐杖,就往叶开的屁股上抽去,果真狠狠打了三记,清亮有声,痛感入肉,眼泪都给打出来了。
若说在乌家镇里,叶开真怕哪几个人的话,这个三太爷绝对是排在第一号的,从小到大,没少挨过他的打。
话说,乌家镇是一个极度排外的镇子,不但拥有长寿乡的名气,还有一条美丽的林荫大道,在旅游业日益发达的今天,却绝不欢迎那些个乌七八糟、会破坏他们平静生活的游客。
外姓人要想到乌家镇住下来,更是千难万难。
叶开一家之所以能充分融入这个镇子,据老辈人说,就是因为他的老祖曾与这位三太爷有莫大的关系,曾一起上过战场,似乎还救过他的命。
后来,叶家老祖不幸死在战场上,临终前把后人托付给三太爷,三太爷出于战友恩义,便把叶开的老祖母,以及她所怀的遗腹子,即他的爷爷,接到镇里,力排众议,让他们定居下来。
叶开是叶氏在乌家镇的第三代传人,若是算上葬在此间的老祖的骨灰,就是第四代了,早已得到乌镇人的认可。更别说因为数十年前的故交恩义,他们代代都受到三太爷的格外看顾,几乎视若己出一般。
老爷子轻哼一声,道:“你个小兔崽子,下次如果再乱跑,可就不是三拐杖能揭过的了!”
三太爷威严甚重,别说他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了,就算三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的大人,都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过,一向没有人敢忤逆。
“知道了,三太爷。”
叶开也没感到不好意思,安安稳稳的受了打,还要知错问好。
“娃子回来了啊?”
“八太爷好!”
“好什么好,来,也吃我一仗!”
“哎哟!您轻着点,可别闪着腰了……”
……
乌镇的老爷子们都喜欢倚老卖老,眼见三太爷耍得好威风,纷纷效仿,占便宜一般纷纷来打,反正他的确是不听话,犯了错的吗。
这都是些得罪不起的老祖宗,叶开不敢厚此薄彼,一一领了打,这才搓着屁股和大腿慌忙逃开了。
乌木龙早就溜到几十米开外,远远看着叶开受打,笑得前仰后合,气都快要上不来了。
叶开气得压根直痒痒,恨恨的骂道:“你小子到底还是溜了啊?不是说好有难同当的吗?”
乌木龙咧嘴笑道:“老家伙们是罚你到处乱跑,一去十几天,我就算到跟前,也根本当不了你的难,自己反而会因为游手好闲被罚,早早溜走,可是明智之举啊!”
“真拿你没办法。”
叶开苦笑一声,他打已经挨了,也不打算与这油嘴滑舌的小子再辩什么了,继续往前走去。
……
“林娃回来了啊?”
“哎,大娘。”
……
“臭小子,又把车搞坏,裹着一身土回来了!”
“呃……呵呵。”
……
“你妈天天跟我念叨你呢!快回去吧!”
“额,三姨。”
……
叶开一路走,一路都有人问,镇子里的人早习惯了他经常骑车到处乱跑的习性,所以不以为怪。
等到马上就要走出林**时,叶开转头看向乌木龙,疑惑道:“奇怪,我爸我妈怎么没出来乘凉?”
乌木龙也有些奇怪,挠头道:“不知道啊!林叔林姨我也连着好几天没见了,应该是忙着侍候花草呢吧?”
“喔……”
叶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乌家镇地理位置还算优渥,地下水丰沛,世世代代以育树苗为业,尤其擅长培育一些名贵树种,在整个甘阳省都小有名气,有着乌镇树人的品牌,十里八乡,算是较为富裕的镇子。
现今的人生活水准愈发提高,乌镇人便开始育花苗,他家便是育花苗的,这个时间段正凉快,确实是侍候花的好时候,但按乌家镇的习惯,就算再忙,也应该出来休息纳凉才对。
……
“叶子哥,就送你到这了,我还得回家挨揍呢!明天再过来找你玩哈!”
快到叶开家门口的时候,乌木龙把车头一摆,拐了一个弯儿,说着就要离开。
“等会儿。”
叶开赶忙喊道。
“怎么了?”
乌木龙拐到叶开近前,停了下来。
“有好东西给你。”
叶开神秘一笑,就在骑行包里掏摸起来。
“啥好东西?”
乌木龙立时就来了兴趣,借着月光,眼巴巴的望向叶开的皮包。
“咳咳,野果。”
叶开掏出一把杏子大的野果,放进他的车篓子里,又继续掏了起来。
他离开常羊山小洞天时摘了许多果子,一路上没有全吃完,留下来了许多,自是想让父母也尝尝,另外孝敬孝敬三太爷,给这铁哥们乌木龙,冷面小妮子乌绣桐,以及乌家老叔尝尝。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乌木龙大感失望,乌家镇是专门育树的地方,家家都有果园,果树品种繁多,从来都不缺果子吃。
“这果子可不一样,是我从一个山沟子里摘来的老果,吃了能滋补养颜,延年益寿呢!”叶开当然不会告诉他果子的真正来历,信口胡诌道。
“吹呢吧?”
乌木龙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却也不由得有些意动,抓起一个大些的,张口便吃。
“嗯……”
这一口咬下去,不同寻常的美妙滋味立竿见影,乌木龙大声赞道:“这果子……这果子味道还真不赖啊!”
叶开对这果子的滋味早有体会,哪用乌木龙告诉他,板起脸道:“你小子可别一个人全吃光了,给我老叔,给你姐姐,也留点!”
乌木龙舌底生津,早吃下去一个,又抓起两个,口中却言不由衷的道:“怎么能够啊!我是那种人吗?”
“好了,去吧!”
……
与乌木龙分别后,叶开推着车子进了自家的黄木大门,过了一个银龙壁罩,隔着一个花木繁茂的小花园,可见一座精巧的二层小木楼。
乌家镇地势低洼,每逢阴天下雨,四方雨水都会汇集到镇子里,地面湿气较重,是以家家都住小楼,倒不是因为富裕的缘故。
叶开抬头看去,只见楼上的灯没亮着,楼后却有灯光泛出。
“果然是在侍候花草吗?”
楼后是花圃,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父母正在劳作呢。
他家的花圃规模不小,夏天又正是花圃忙的时候,他在这个时候出去骑行,不帮家里干活,也怪不得三太爷和一众老祖会打他。
叶开把车子停到院里,便直接去后面了。
……
“妈!”
叶开进了花室,看不到人影,出声唤道。
“呀,儿子回来了啊?”
一个秀丽的妇人从花丛中走出,顺着长长的走廊,远远就看见正在戴手套的叶开,顿时喜笑颜开,大声道:“老林,别弄了,儿子回来了,快,快,咱们回家吧,正好我们还没做饭呢!”
这妇人正是叶开的母亲李灵琼,只生了他一个儿子,极是疼爱,甚至可以说有一丝溺爱,却又不愿意总把他拴在自己身旁,限制他的自由。叶开每次出去骑行,李灵琼是最担心的,只要他能安全回来,就十分欢喜。
“回来就回来呗!正好干几天活!”
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言语间似乎有些许不满,语气间又有些调侃的意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是叶开的父亲叶文月。
最终,叶开和叶文月都拗不过李灵琼,关好花房,回家去了。
……
李灵琼的厨艺是乌家镇的一绝,声名在外,也是叶文月和叶开父子俩的最爱,以至于把他们俩的嘴都给养刁了,吃别人家的,抑或是饭馆里的菜肴,若非实在饿得慌,几乎不能下口。
五样小菜,一罐炖汤,再加上美味的汤浇面,胃口大开的叶开简直像饿虎遇见了小肥羊一般,就顾着吃了。
“慢点,别噎着了。”
叶开每次远行后回家,同样的场景都要上演一番,无一例外,看着儿子吃自己做的饭菜,是李灵琼最感幸福的事情之一。
“我要是像你一样一走就是十多天,肯定得饿死在外面,真不明白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叶文月天天在家享用美味,当然不会与饿极了的儿子抢食吃,拿着筷子,由衷的说道:“唉,都说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小子的确是把老子我给比下去了啊!我这辈子指定是离不开你妈了,她离开三天,就得给我准备三天的饭菜,第四天要是不回来,我就肯定会挨饿,若是十几天不回来,我就没得活喽!”
李灵琼俏鼻秀眉,肤白如脂,在素出美女的乌家镇里,也是素有美名的,不过因为当年生叶开的时候留下了病根,稍显发胖,但也不足以掩盖其美貌。
她狠狠瞪了叶文月一眼,嗔怪道:“说什么呢?在儿子面前,还老没正经的。”
“嘿嘿。”
叶文月人如其名,有些文绉绉的感觉,长得十分清秀,但也是农人的体格,十分健壮,皮肤被晒得发黑,淡笑一声,道:“老婆大人,抽支烟可以吗?”
“今天不是抽过了吗?”
李灵琼秀眉一挑,有些不悦的道。
叶文月喜欢烟叶的香味,饭后还爱喝两口美酒,虽说烟酒都沾,但并不上瘾,基本都是浅尝辄止,就这还被李灵琼严格的限制着,每日至多只能抽一支,喝酒也不能超过三杯。
“这不儿子回来了,高兴吗,抽一支,待会儿还要喝两盅呢?”
他知道妻子唯一的软肋就是儿子,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说着,还偷偷向叶开使眼色,“你说是不是啊?儿子?”
“呃……喝两盅就喝两盅呗。”
叶开风卷残云也似的闷头吃饭,干笑一声。
“瞧你那点出息,就抽一支啊,多了我可跟你没完。”
李灵琼当然知道叶文月的伎俩,但这是阳谋,她每次指定上当,笑骂一声,终归还是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