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黑烟四处弥漫,山林中鬼火四起,光秃秃的山崖上碎石堆砌成一道道工事,山崖间到处都是死去的将士的尸体,有的已经被鬼火烧焦了,有的被乌鸦啄食成了一个个骷髅,无数死尸横陈在大路上,山谷中,场面十分惨烈。
山路崎岖,夜风袭来,一支军队正在山谷中疾行,队伍人数不多,前后绵延不过两个山头,队伍中每一个将士都带着面罩,后背弯刀,手持弓箭,浑身银甲,他们一路疾行,步伐整齐,队伍行军的速度非常快,队伍四周的山上有几十个身轻如燕的黑影一路护卫,他们如同灵燕在悬崖之间跳跃飞行,他们的装束与山路上的将士截然不同,他们身披黑袍,头戴黑猫,一只眼睛上还带着琉璃镜片,腰间配有弓弩,后背上配有长剑,他们跳跃的速度极快,不断在队伍四周跳跃。
队伍最前边是一群巨兽,这些巨兽浑身包有鳞片,坚硬如铁,每一只巨兽有六只蹄子,嘴上长有两只尖牙,脖颈上套有铁环,后背上安有瞭望哨和弓箭手,巨兽开路,后边是弓箭手,再后边便是主将的战车,战车上坐着一个白衣白甲的将军,战车旁边跟着一头白色的狮子,狮身上泛着白光,尖牙利齿,狮子雄赳赳地走在战车的旁边。队伍最后面是步兵。
整个队伍中没有一支长枪,全部将士皆是短兵器,为了在山谷中加快行军速度,所有将士皆是轻装上阵,就连战马都没有多少,所有将士皆是在山谷中步行。
“将军,前方出现一团黑气,里面情况不明,将士们不敢贸然前进!”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山顶下跳下来,单膝跪在将军的战车前,拉动战车的四匹战马惊得立起前蹄嘶叫着。
战车上珠帘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将军露出脸来,他全身白衣白袍,脸色洁白,双眉细长,绿色的瞳孔中散着深邃的光。他一只手挑开珠帘,从战车中走出来,立在车辕前,一只手掐住腰,手中的金色的精致短剑指向山谷中,说道:“这里是冰封极地,为何变成这个样子?难道邪东真的解封了?”
“属下不知!”黑衣人跪在地上,低头应道。
将军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两轮圆月,一个白色一个红色,两种颜色的月光交织在一起,撒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口中默默念道:“双月同天,是何征兆啊?”
“将军,前方黑气弥漫,我军是不是先在此处驻扎,等探明情况再进军?”黑衣问道。
将军仰着头,说道:“大军就地安营,再探!”
“是!”
黑影人纵身一跃跳上山崖,朝着前方奔去,一面狂奔,一面吹响号角,大军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就地在山谷中点起篝火,山谷中不断传来鬼叫声,那是黑气中魔王的军队里发出的,那些入了魔的将士整日在月光下修炼,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惊胆寒的叫声。
“将军,我们已经到极地了,为何还不见灵王的大军?”一个副将问道。
白衣将军遥望荒原,说:“就在那里,就在黑气当中。”
“这黑气有什么古怪吗?”
白衣将军叹了口气,说:“看来倾城说的是真的,魔王已经解封了,异界又要遭难了。”
“既然魔王已经复活,为什么他不出现?凭他的功力应该出来跟我战斗才是,为什么躲在黑气中?”
“他刚刚解封,能力还没有复原,所以要以黑气做保护。”
“既然魔王还没有复原,我们何不现在就杀进去,将魔王一举歼灭?”
“这道黑气非同小可,我们想要进去也并非易事。”将军说完走进帷帐中,帷帐里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刻在珠帘上,帐内的桌上摆着一柄白色的长剑,将军抚摸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用力拔出长剑,剑身洁白,如白玉一般,剑身上刻着“南宫傲”三个字,这是将军的名字,他抚摸着剑身,好似在打量一件艺术品,他从桌上拿起一块锦帕,轻轻擦拭着剑身。在灯光下,洁白的剑刃上发着寒光,将军自言自语道:“老朋友,我们已经好久没有战斗了,明天我们再一次并肩作战!”
将军擦拭完剑身,两只手指轻敲剑刃,发出铮铮响声,将军如同在听乐曲一般,闭目倾听剑身上发出的响声,然后猛地睁开眼,长剑一挥,剑刃从他身侧一根红烛上划过,剑刃一过,红烛竟没有任何变化,将军将剑插回剑鞘,再一回头,红烛已经断为两截,断掉的一截,掉落在地上,将军捡起地上的断烛将留在烛台上的另一截红烛点燃,然后吹灭了手中的断烛。
“将军,你的饭已经准备好了!”帐外一个副官问道。
白衣将军瞥了一眼帐外,说道:“你放在门外吧,记得把我的白狮喂了。”
“是!”副官答应道。
“下去吧,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是!”
副官跳下战车,将军坐在自己的帐内,打量着手中的长剑,目光忽然转向了桌上的一只红色的木盒,木盒雕得十分精致,盒面上雕着戏水鸳鸯,将军放下手中的长剑,一只手抚摸着桌上的红色木盒。
“倾城——”白衣将军望着盒子出神,不觉嘴中说道。“倾城!你回来了?”将军抚摸着盒子,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浮现在盒子上一样。
忽然帐外出来一阵凉风,帐内烛光摇晃,将军看着摇晃地灯影,心中若有所思,口中叹了口气,然后脸上若有所失一样。
“倾城,你心甘情愿地跟着灵王,他兵败流放,你也跟着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军自言自语道。
帐外的凉风乱吹,将士们点起的篝火在荒原上星星点点,将军的白狮爬在战车下面,安安静静地睡去了。
将军抚摸着手中的木盒,眼睛呆呆地看着木盒上的雕刻,说道:“你堂堂灵族的公主,甘心追随一个失势的灵王,他到底有什么好?”
“倾城,你早知我对你倾心一片,却甘愿嫁给灵王,你可知我心中的苦楚呢?我甘心为你征战四方,甘心为你付出我的一切,你让我立誓守护灵族的子民,我做到了,可是你呢——”
将军脸色冷漠,自言自语着,“倾城,你可知我南宫傲的心思,我立誓此生除了你,终身不娶,如此痴心一片,却换不回你的一点心意,你痴心灵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吧。”
将军说着打开了手中的木盒,盒中一支紫色的玉钗闪闪发亮,将军手摸着玉钗,似乎触摸着爱人的肌肤一般,“倾城,你回来吧,你说灵王已经入魔,入了魔的人怎么还能配上你呢?我替你解决了他,你回到我身边吧……”
将军看着手中的玉钗,微微笑了起来,说道:“倾城,你说你不喜欢打仗,等你回来,我就卸甲归田,我带你去灵族的森林里,我们盖一间木屋,我们相守一生,不再过问世间的事情了,好不好?”
“倾城,你答应我吧,我明天就除去灵王,让你回到我身边来,灵王残忍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做一切你会明白的,是吗?”
将军说着放下手中的紫钗,然后拿起盒中的一幅画,画卷竖着打开来,一个女人的画像跃然纸上,丹青妙笔,女人的神态婀娜多姿,仪态万千。
将军抚摸着画上女人的脸颊,如痴如醉,“倾城,我为你倾尽所有,你就看我一眼吧,你离开灵王,回到我身边来吧。”
画上女人的身姿侧着,眼神看向一侧,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将军左右打量着画作,却只感觉画上女人的眼神似乎在逃避着他一样,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过去,画上女人的眼睛都看向一边。将军慌张地左右看着画作,眼神中透着怒气,“倾城!我愿为你付出一切,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军怒着将画卷仍在地上,抬手从剑鞘中拔出长剑,纵身飞出帷帐,跳上悬崖顶端。抬头望向两轮圆月,一滴清泪从他洁白的脸颊上滑落。
“倾城!”
将军怒吼一声,四周的深谷中几只乌鸦被将军的吼声惊醒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将军的白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将军长剑舞起,剑气横扫,悬崖上四面碎石乱飞,剑光闪闪,将军的身影在月光下上下翻飞,如同一个幽灵一样。
将士们立在荒原上看着将军在悬崖上舞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将军的白狮蹲在悬崖下,看着自己的主人在悬崖上舞剑,眼神中透着霸气。
将军一套剑法舞完,立在崖顶,手持长剑,望向夜空,怒吼道:“你今日求我找回灵王,我便助你找回灵王,只是刀剑无眼,我若杀了灵王,你也休要怪我!”
将军说完纵身跃下悬崖,钻进战车上的帷帐中,帐中烛光乱动,将军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叫道:“酒中无泪战天下,情之深处愁似海,挥剑一笑为倾城,不知此生谁与共?”
吟罢,将军仰天大笑。帐外的白狮安安静静地爬在地上,荒原上的将士们继续围坐在篝火旁取暖,天地间寒风依旧。
夜色朦胧,将军的军帐中传来一曲箫声,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时而悲鸣,时而欢歌,将士们侧耳倾听着将军的箫声,荒原上的风声似乎都变小了。箫声刺破长空,几十个黑衣人立在悬崖上,如同几十座雕像一样。
白衣将军的副官坐在篝火旁,叹道:“世间所有人都难逃一个情字,南宫傲你一声孤傲,却也难逃一个情字,造化弄人啊!”
“将军,南宫将军为何忽然变成这样?”另一个将军问道。
副官叹道:“我追随南宫将军征战四野,南宫傲生性孤傲,勇猛无敌,战无不胜,却一生为情所困,他为了一个女人终生不娶,到现在还苦苦等待着这个女人,我们这次出征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一个将军问道。
副官熊熊燃起的篝火,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就是我们灵族的公主,倾城。”
“倾城?”
“没错,倾城公主与南宫将军是青梅竹马,南宫将军早年倾心倾城公主,他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绩,只为获得国王的赏赐,迎娶倾城公主,可是造化弄人!南宫将军征战天下,最终却落得一场空,倾城公主远嫁人族,做了灵王的王后,南宫将军自此立誓,终生不娶。”说着,副官望向南宫傲的战车,战车上帷帐中南宫傲的箫声异常的悲凉,似乎有无尽的悲伤。
“倾城公主自知南宫将军倾心于她,为什么还要远嫁灵王?”一个将军问道。
“世间的情事没有人说得明白,灵王未出现以前,倾城公主与南宫将军之间事情看似水到渠成,直到有一天……”副官哽住言语,忽然不再说下去。
“那一天怎么了?”
“那时候,我不是南宫将军的副官,我只是一个王宫守卫,那一天早上,我清楚的记得,南宫将军忽然接到出征的命令,离开了我们灵族的领地,也是那一天,我们灵族的森林里来了一群外族人,他们是人族的使者,其中就有灵王,灵王带着礼物前来求亲,在大殿之上与倾城公主相遇,一见倾心,而倾城公主也仰慕这位灵王,灵王用计灌醉了我们的国王,国王在酒醉之余,竟将倾城公主许给了灵王,灵王带走了倾城,而南宫将军出征回来以后,发现倾城公主被灵王取走,一怒之下远走他乡,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南宫将军在我们灵族与人族的交界处建了兵营,召集兵马,希望有一天倾城从人族能够回来,这一等便是十八年,当年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告诉了南宫将军事情的始终,南宫将军离开灵族的时候便带上了我。”
副官看着篝火,忽然一笑,说道:“我有雄心壮志,男儿当征战四方,战死沙场才是男人的归宿,我不甘心一生守卫王宫,追随南宫将军离开灵族,做了南宫将军的副官,我们一起招兵买马,守护自己的领地,与灵族再无瓜葛,只是想不到,十八年已过,南宫将军依旧无法忘记倾城,他终日思念,不思战事,直到三天前。”
副官饮了一口壶中的酒水,说道:“三天前,南宫将军终于等来了他的爱的人,倾城来到了我们的领地,就是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她来找南宫将军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将军们听得入神,赶紧问道。
副官扫视了一下身边的将士,说道:“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倾城去求南宫将军,希望他能够来极地找回灵王。”
“南宫将军答应了?”
“说来真是好笑,南宫傲一生为情所困,他苦等倾城十八年,终于等来了,倾城却让他去救另一个男人,一个从他手中夺走倾城的男人,真是造化弄人啊!”副官冷冷地笑着。
将军们不再说话,似乎都若有所思,副官说道:“南宫傲没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情,就是倾城,南宫傲做事从不意气用事,可是遇到了倾城,他却乱了阵脚,倾城求他,他竟然答应了,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将士们互相打量了一下彼此,副官冷冷一笑,说:“南宫傲愿以自己的所有换取倾城一笑,我们这些人是不会明白的!”
说完,副官提着自己的酒壶走到一边,仰天大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夜深了,荒原上安静了下来,南宫傲的箫声也停了,将士们围在篝火旁睡去,四面的悬崖上几十个黑衣人坐着戒备的工作。
这一夜似乎每个人都惆怅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