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子凌突然挂电话,宫后池丝毫不感到意外,就宋翊東这个大醋缸,不挥发才奇怪。他从椅子上起身,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美国的生活工作节奏比深圳还快,常常是早上在这个州参加培训,下午就到另一个州参加项目研讨。
宫后池一回头,眼光扫了一眼电脑,顿了顿,走到桌子前,拿起手机,犹豫一会儿,表情怪异的按下一串数字。
电话那头只传来“嘟嘟”声,宫后池突然想起中国那头现在已是晚上十二点半,他有些责怪自己太过唐突,刚想掐断电话,手机那头却传来有些含糊不清的回声,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
“喂,请问是哪位?”陈静摸黑半眯着眼睛在床头找寻好久,才艰难地在床板的缝隙中找到手机。
宫后池有些懵,他只考虑要不要通电话,还没来得及想好要和陈静说些什么,手机就已经播打出去了,此时的他只好握着手机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在树上唧唧喳喳叫的麻雀不出声。
最近没日没夜地赶即将要上交的硕士论文,让陈静的心情有些浮躁,在耗着耐心询问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后,以为是骚扰电话的她有些愤怒地骂了句“神经病”就把电话给挂了。
宫后池缓缓地放下手机,叹了声气,这感情怎么能说爱就爱呢!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白大褂,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看了一眼手表,没时间了,待会儿还要和教授一起去西雅图参加讲座。
父母在宋翊東家处理婚嫁之事,今晚赶不及回来,因为饮酒,江娜只好坐出租车回家。大厅黑漆漆一片,只有寝室里的灯微弱地亮着。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只见陈其进蹙着眉头,手握着笔杆,挺直身子在桌案上的资料写写画画。
听到声响,陈其进抬起头,轻声问道,“回来啦!”
“嗯!你还没睡呀?”江娜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床前,帮女儿小杉捋好被子。挂在蚊帐上的陈其进亲手制作的风铃因这举动不断发出清脆的铃响,幸好女儿小杉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不然陈其进又得放下手中的工作照顾孩子,全因女儿现在只赖爸爸陈其进。
“委托人后天要上法院了,有些资料我还要再审查审查。”陈其进示意江娜不要再去打扰女儿睡觉,“时候也不早了,洗洗睡吧。”
“好吧。”江娜扶了扶有晕眩的额头,拿起陈其进放好在床沿睡衣走进浴室。
江娜再一次回到房间,陈其进依旧埋头于工作,只是桌上多了一杯蜂蜜水,“把这杯水喝了,醒醒酒。”
这是陈其进贯有语调,平稳,不起波澜,她曾埋怨陈其进总将律师的身份带到家庭里,虽不知这也是构成陈其进这一整体不可或缺的部分。
“你也早点休息,工作明天完成也不迟。”江娜搂着陈其进的脖子,小声说道。
陈其进的身子蓦然一僵,随即把文档合上,“好吧。”
陈其进背对着江娜,逆光的身影显得尤为落寞。自从上次争吵以来,他就这养成背对着她的习惯,不过他对父母依旧谦和孝顺,对自己也关怀备至,可江娜知道,这些举动对这个骄傲的男人来说是需要多大的退让。
“其进,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吗?”江娜从身后抱着陈其进,脸埋在他宽厚的后背,沙哑着嗓子说道。
等了很久,都不见陈其进回应,江娜越发委屈,又怕吵醒女儿,只好闷着声,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陈其进单薄的上衣。
“别哭了。”陈其进还是转过身,见她越哭越凶,叹了口气,“说好的女王去哪里了,怎么动不动就哭。”
“其进,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我再也不怕拖着个球,再也不怕坐月子。”
陈其进把江娜紧紧搂在怀里,心疼这个女人居然为照顾他的想法甘愿又在鬼门关走一遭,“不生了,有小杉这个女儿就好。”
“可是,老陈家的香火怎么办?”江娜噙着泪水的双眼不解地望着他。
陈其进摇了摇头,“不想那么多。只要你和女儿平平安安就好。”
“可当初小杉出生,你怎么那么失望,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儿!”
难怪江娜在女儿出生后一直和自己吵架,原来是以为自己重男轻女。陈其进有些粗砾的手掌抹去江娜的泪珠,“做我们律师这一行的,仇家多,我一直和你说想要个儿子,给老陈家延续香火,是怕哪一天我不在了,儿子还能替我照顾你。可在和女儿相处的这个月来,我发现女儿更贴心,看来生个女儿也不错。”
“不准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休想把女儿丢给我一人照顾,不然我哪天带着她改嫁了,你可别怨我。”
陈其进知道江娜是嘴硬要强,拍着她的后背哄道,“知道知道,我陈其进这辈子就为你们母女俩做牛做马了。”
江娜只知道陈其进的父母是死于车祸,却不知道当初一直在后面追赶陈其进父母的人是作为律师的陈父的委托人。当初陈父受理了一家制药企业的委托,帮企业和因服药患病的消费者打官司,后来由于良心的谴责,父亲中途退出,导致了企业支付巨额的赔偿金。不堪企业多次骚扰,陈其进父母决定先到儿子大学所在的城市住一段时间,却不料死于前往的途中。现在陈其进也踏上父亲的旧路,单身倒无所谓,可自从有了家庭,他却开始患得患失,害怕的事还没发生,却先让想保护的人伤了心。陈其进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是不是得找苏子凌买份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