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总肯赏脸来这里,是给我老赵面子,这杯酒我老赵敬你,干。”老赵脖子往后一仰,大杯白酒随着喉结起伏滑进肚。一杯干尽,老赵又往杯里添酒,“这一杯,我敬苏经理,咱们苏经理,不仅人美,业务能力又强,今年我还有公司的保险业务还指望着苏经理你帮帮忙呢!”
“不好意思赵老板,我今天不舒服,要不,我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苏子凌给自己满上橙汁,端着杯子赔礼道。
“喝橙汁有什么意思!”
明显感到老赵不悦,李萍站起来笑着说道,“赵老板,这一杯我敬你,感谢你这些年来对A保险公司的认可和支持!”
李萍的先干为敬让老赵很满意,见坐对面的苏子凌酒杯依旧空空,老赵又一次邀酒,“这酒杨总和李经理都喝了,苏经理你一人喝果汁可就说不过去了。”
“改天,我一定自罚三杯。”
“赵老板,小苏今天不舒服,这一杯我替她喝,来,干!”杨文彦同老赵碰了杯,爽快地一口闷。
“哎,杨总和李经理轮流挡酒,看来要让苏经理喝上一杯,已经不是我老赵这面子能够给得起。”
杨文彦胳膊轻碰了苏子凌刚搭上酒杯的手臂,放在桌子下的右手朝她摆了摆,示意她无需理会。
“赵老板都第三次敬酒了,我要是再拒绝,那可太说不过去了。赵老板,这杯酒我敬你,祝愿贵公司蓬勃发展,日胜一日,也希望今后你我的合作更加紧密,更加顺利!干杯!”
“干!”老赵笑意难掩,端着酒杯,“苏经理这话中听,下星期三,苏经理还得到公司一趟,这合同之事也该着手解决才对。”
当第一杯酒下肚,第二杯第三杯自然而然的接着来,结果是老赵那不合身西装包裹下的肥硕身躯在秘书瘦小的肩膀扶持下晃着那戴满金戒指的手踉踉跄跄地离开房门。老赵前脚刚离开,苏子凌立刻往洗手间跑,她手指一个劲地往喉咙里抠,夹杂着泪水吐得一塌糊涂。听到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苏子凌赶紧洗了把脸,从挎包里掏出粉饼,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补好妆。
在门口的李萍瞄了一眼苏子凌那千年不变的套装,又对比自己身上这件刚买的几千块的大衣,不禁鄙视起老赵的品味,居然嫌弃她的大衣不如苏子凌的正装外套,难为他还学人戴眼镜扮斯文。“苏经理,你没事吧?”
“没事。”
“我已经叫了专车在楼下等,待会一起回去吧?”杨文彦按着电梯问道。
“好的。”
“不用了,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了,你们先走吧。”
杨文彦拍了拍苏子凌的肩膀,“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刚才辛苦你了。”
江娜一个利落的摆尾,车子稳当停在苏子凌前面。江娜家刚好在这家酒店附近,从起床穿衣到驱车前来,花了不到十五分钟时间。
“不是和领导同事一起来么,怎么又喝酒了。要当妈了,可得注意点身子。”
“这个客户几次邀酒我都以身子不舒拒绝了,后来急了,他干脆将拒酒与不给他面子联系在一起,我也只能陪他们一起喝了。”
“MD,这人太坏了,难道他没看到你还挺着肚子吗!”
苏子凌轻笑出声,“看到了又怎么样,他是我的客户,得罪了他就是和钱过不去,我真心没那么傻。”
老赵是一家大型服装外贸公司的老板,虽然文化不高,但出手阔绰。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而且特别喜欢灌别人酒。当年为了拿下他的单子,苏子凌喝了三瓶白酒,当晚就被送到医院打点滴。这么辛苦争取来的客户,她怎么能轻易就放弃。
江娜一直都不理解,当初对名利不上心的苏子凌现在怎会如此拼命,“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轻松一些不行么?”
“我总觉得生活像一个马达催着我不停地往前赶,别说速度,就是加速度我也掌握不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去改变大环境,让它继续下去,即使后果不是我习惯了它,就是它抛弃了我,也总比自己每天花那么多脑细胞去思考将来该何去何从实在。”
江娜透过镜子看了旁边的苏子凌,无助和迷茫写满双眸。她小心翼翼地将车子拐了个弯,换了个话题,“表哥他还好吧?”
“昨天打了退烧针,今天还躺在床上。”
江娜叹了口气,“这几天可辛苦你了。一直抗拒却拼命奢求的人就这样走了,他心里应该不好受。表哥看起来坚强,内心却很敏感。哎!连表哥都这样,那姑姑她就更不用说了。”
“哭了好几天,眼睛都肿了。”
苏子凌一回家,就先去浴室洗了澡。望着镜子中自己不知道是因为被水冲刷还是哭红的眼睛,她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一脸坚毅,不论是宝宝,还是宋翊東,她都想守护,即使生活的重任再大,她都竭尽所能,现在的她不仅是一位妻子,还是一位母亲。”
那个元气满满,苏子凌的“安全管家”宋行长此刻躺在床上休息,原本白皙的脸庞竟毫无血色,眉头紧蹙,干裂带着些许死皮的嘴唇一合一闭,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梦话。
半个月前,江曼曼一通泣不成声的电话将两人催回上海。一进医院,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已经停止呼吸的宋泉,和站在一旁哭红了眼的江曼曼。逝世前宋泉曾找过江曼曼,给她家里的钥匙让她在三天后的下午三点到自己住所一趟,说有些东西要交给她。因担心其愈发虚弱的身子,江曼曼提前到达,却发现宋泉口吐白沫,床头农药瓶下压着一份遗书。在急诊室抢救一个多小时还是无力回天,医生说病人已到肺癌晚期,就算不寻短见也撑不过明年。
与江曼曼形成对比的宋翊東情绪波动并不大,只是皱着眉头严肃地料理好后事。江曼曼在背地里摇着头忧心忡忡地对苏子凌说道,他就这么憋着,早晚得憋出病来。果然,回深圳的第四天,宋翊東就生了场重病,一度高烧不退。
“你醒了。”
苏子凌发凉的手刚碰到宋翊東的额头,他就醒了,“甚好,烧退了,明天可以上班了。”
宋翊東有些疲惫地起身靠着床头,打趣道,“资本家都没你这么压榨劳动力,我的病刚好就得去赚钱。”
“现在物价这么高,污染这么严重?不努力,连西北风都喝不了。你可别忘了,过几个月还有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娃等着你养。”苏子凌帮宋翊東撩好发型,“比起你病怏怏躺床的模样,我还是喜欢你工作时虎虎生风的样子。”
宋翊東抓住苏子凌的手,“你刚才哭了么,眼睛红红的?”
“洗澡水弄到眼睛。”
“我是说如果,有什么委屈别放心里,都告诉我知道吗?”
“我现在倒有事求你,”苏子凌一把掀开宋翊東的被子,把他从被窝中拉起来,“赶快去煮粥,我和宝宝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