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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里,就有点老套子了。后来我读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就觉得他有点抄袭我们家的情节。不过,我仔细一想,夫妻之间,因为这种事有了隔阂,出来调停的,姑奶奶是最好的人选。那个安娜、卡列尼娜就是因为他哥哥有了外遇,而又被她嫂嫂发觉、双方闹得不可开交,这才出来做和事佬的。只是那个安娜自己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别人的事没有调停好,自己反倒陷进去了,而且又是受了一个坏小子的勾引,如此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场卧轧事件,说来也真是命里注定的一场劫难了。

我的芸姑妈自然就是要调解我母亲和我老爸之间的关系,调解完之后,人家就回人家自己的家去,我的姑丈——梁月成还有事情要做呢。

看见我老爸回来,还没容他坐稳了屁股,我芸姑妈就嘟嘟囔囔地闹着要去看戏,芸姑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各家戏院里每天留着包厢,可是有了好戏,总是老娘自己先去看,老娘不去的地方才轮到别人去看,真去了,也都是那些破三破四的戏了。今天不行,今天咱们先挑,咱们挑剩下的,才有老娘的份儿呢。”

芸姑妈嘴上这样说着,她还真就这样做了。到了晚上,她督促着我母亲更衣,还嘱咐好桃儿姐姐看好我,又嘱咐六叔萌之和九叔菽之好好做功课,还让吴三代备好车子。吴三代听说是我母亲要去看戏,立马就把车子备好了,吴三代说:“可应该让大少奶奶出去散散心了,这侯家大院里是多少事情呀,怎么大少奶奶就一点也不想着自己呢?”

临到芸姑妈带着我母亲走出家门的时候,登车之前,吴三代还对我母亲说:“晚上,六先生和九先生房里,我会惊动着的,不会让他们晚睡的。老太爷房里的茶,我已经问过了,说是今年杭州新送过来的新茶、刚开的包。”一件一件,吴三代代替我母亲把院里的事安排得妥妥切切,就象是我母亲要出远门似的。

车子到了中国大戏院,芸姑妈陪我母亲走进戏院包厢,这时我母亲才发现我老爸早就坐在包厢里等着芸姑妈和我母亲了。见到我母亲,我老爸还凑过来说道:“前面的帽儿戏,还真好看,两个才出道的孩子,刘海砍柴,做派还是真好。”

我母亲没有答理他,就一个人坐下了,这时,芸姑妈就对我老爸说着:“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到这里看戏来了呢?”芸姑妈的话,是说给我母亲听的,这表示我老爸的到戏院来,绝对不是她安排的,是我老爸自觉自愿来的。如此,从感情上让我母亲得到一点安慰,表示我老爸是主动地赶着要和我母亲和好的。

我母亲是一个有缺点的人,她对于我老爸对她的伤害,终生也不肯原谅,她一点也不明白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关系,本质上,我老爸还是一个好人么,不是要看主流,看大节吗?功过要分开来看么,怎么能够只顾一点不及其余呢。我老爸在外面好好做事,除了他和宋燕芳的这点事之外,应该说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了。何况中国人历来对于男人们的荒唐行迳不看得太重,总不能埋没他的贡献么。

但我母亲很固执,她认为无论我老爸有多少优点,也无论他对我们这个家庭做出了怎样的贡献,但是,只要他在生活上做出了出轧的事,他的一切优点,也就随之不存在了。就因为我母亲有这样的一种看法,到后来惹得我奶奶对她都有意见,干嘛总揪着这件事没完没了?不就是讨了一个“小”吗?世上讨“小”的男人多了不是该有功名的还有功名,该有财产的还有财产吗?怎么这么一点小事就不能宽恕呢?

然而我母亲就做不到这点,自从我老爸和宋燕芳纠葛到一起之后,我母亲从心里就对我老爸产生了一种歧视,她把我老爸看做成是一个没有人品的人了,一文不值了,而且还是无论如何也改造不过来了。

包厢里前排是四个座位,我老爸坐在第二个座位上,本来我母亲要挨在他身旁坐下的,可是我母亲选了一个边儿上的座位,自己就坐下了,和我老爸之间隔着一个座位,弄得我老爸好不尬尴。

这一晚上的戏可是真好,程砚秋和杨宝森合演的《红鬃烈马》。当杨宝林扮演薛平贵回到武家坡又见到王宝钏,唱起了那一段有名的西皮流水的时候,我芸姑妈就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唉,男人在外面自有在外面的难处呀。”

正好,这时候薛平贵向着王宝钏唱起了他的特殊情况:“西凉国造了反,薛平贵倒做了先行的官,两军阵前遇代战,她把我擒下了马雕鞍,多蒙老王施恩典,反把公主配良缘。”你瞧,他说得有多好听,他在外面讨了“小”,还说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不明明是在为自己开脱吗?

“我现在才明白,那一天晚上的事,全都是侯家辉和塘沽警察局长合伙做好的圈套。”和我母亲隔着一个座位坐着,我老爸对于自己几年前做下的那一桩荒唐事,做出了反省。据我老爸说,那一天晚上,侯家辉出了个主意,把宋燕芳送到了一个地方,就说是塘沽警察局把宋燕芳扣下了,然后再把我老爸找到警察局去,和警察局长见面之后,警察局把宋燕芳放出来,几杯烈酒把我老爸唱得醉薰薰,然后他们就把我老爸和宋燕芳一起送到了一个地方。这样,到了第二天早晨,生米已经烧成了饭,你说说我老爸应该怎么办吧。

“无论怎么说,反正是你一个人的不对。”这时芸姑妈打断我老爸的话说着。

我母亲呢?她毫无反应,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既不睬我老爸,也不责备他什么话,她今天就是一心看戏来的。

和台上的薛平贵比起来,我老爸实在是可爱得多了,薛平贵越唱越有理,好象他一点错误也没有,而我老爸却是觉着自己一无是处,无论给他什么处分他也甘心接受。

随着,芸姑妈就开始数落起我老爸了:“你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咱们下边有弟弟,你有女儿、儿子,你的一行一动,都要做全家人的榜样。当然,你肯努力读书,你肯上进,你孝敬爹娘,你为人忠厚……”一口气,芸姑妈说出了我老爸身上的几十个优点,凭着这些优点,我老爸莫说是只讨了一个“小”,就是他真惹下了什么大祸,到了官府,那也是要将功折罪,免于追究的。

“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呢?”我老爸倒有自知之明,他叹息了一声,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走错一步,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当初,我也是想过,管他三七十一呢,明明是你们做下的圈套,我被你们灌醉了,第二天,我来个不认帐……”

“怎么能做那种对不起人的事呢?”芸姑妈打断我老爸的话说着,“若是外人呢,也就无所谓了,给她几个钱打发了也就是了,谅她也不敢声张。可是宋燕芳不是咱老娘的干女儿吗?”

“难,就难在这里了。”我老爸还是做着自我批评地说着,“不认帐吧,也不是没有理,可是说不定从此她就沦落下去,沦落为烟花女子,不也是我的过错吗?”这时候,我老爸想起了聂赫留道夫,他就是做下了荒唐事不认帐,才使得玛丝洛娃到后来成了妓女,而且还犯下了杀人罪的。当然,这是老托尔斯泰写的《复活》里的故事,我老爸比起那个花花公子来,还是有品德的。

“算了吧,事到如今无论怎么说也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了,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就向我嫂嫂赔个不是,嫂嫂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还能说不宽恕你吗?”芸姑妈看着已经到了可以和解的火候了,就打断我老爸的话,对他说着。

也不敢抬头看我母亲,我老爸就是呆呆地坐在他的座位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向着我母亲说道:“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面上,景福,你就原谅了我吧。”我老爸说他和我母亲青梅竹马,指的是我母亲和我的芸姑妈自幼在一个学馆里读书,早在我母亲和我老爸成亲之前,他们就见过面,说过话,还是一对好朋友呢。

我母亲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连看也不看我老爸一眼。有人说,世上象我母亲这样的人最不好办,你简直猜不透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事当前,你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她都不让你看出来,这叫喜怒不形于色。就说今天的这件事吧,芸姑妈出面调解,也就应该是够有面子了,而且百分之百地我老爸一个人光说是自己的不对,一点客观原因也不拉,杀人不过头点地么,怎么夫妻一场,我母亲就不能给我老爸一点好脸子看呢?可是我母亲就是这样让我老爸下不来台,直到散戏,我母亲也没和我老爸说一句话。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车子回到侯家大院,各房各院早已经息灯了,吴三代说只有我奶奶刚刚打牌回来,正在上房里等着他们回来呢。我母亲和我老爸一起来到上房,问过我奶奶的安好,然后就一起回房去了。

这里,大家看出点眉目来了吧,我母亲虽然在戏院里没和我老爸说话,可是回到府里之后,当我老爸跟在我母亲的身后走进我母亲房里来的时候,我母亲并没有往外赶他,我老爸心里一乐,有门儿,快马儿地,他就钻到被窝里去了。

看着我老爸进了我母亲的房间,芸姑妈立即跑到上房来,悄悄地对我奶奶说:“回屋了。”

我奶奶一听,念了一声佛,立即眼泪儿就涌出了眼窝,正赶上我爷爷也还没有睡下,我奶奶挠起两个大姆指,向我爷爷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还将两个大姆指合拢在了一起,又向我爷爷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我爷爷明白了没有,反正我爷爷只是叹息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我老爸从我母亲房里出来的时候,芸姑妈还想问他昨天夜里的事,我老爸什么话也没说,披上衣服就奔火车站去了,买了张去塘沽的车票,他就一个人走了。

只有我知道那一夜的情形,那天夜里我母亲把我留在了她的房里,大热的天,她把我搂得好紧。我老爸那边一有了干什么动静,我母亲就把我弄醒,我胡里胡涂地就和我母亲闹,我母亲也不哄我,任由我闹个没完。好不容易我睡着了,没过一会儿,我母亲又把我折腾醒了,气得我坐在床上冲着她直喊叫:“你还让人睡觉不了?”

整整折磨了我一夜,第二天我老爸走了,我母亲才哄着我睡下。你说说,他们两个人闹别扭,我可是跟着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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