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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六方会谈模式与朝鲜核问题的和平解决

现阶段六方会谈困境与机遇并存

六方会谈

自2005年11月举行第五轮会谈第一阶段会议后一直处于中断状态。自从美国于2005年9月对朝鲜实施金融制裁后,朝鲜一直抵制六方会谈。朝鲜方面表示除非美国取消美国财政部对一批朝鲜公司施加的制裁,否则朝鲜不会重返会谈。美国方面则反复强调,美国希望六方会谈能够尽快复会,但是美国希望美朝双方在不附加任何新条件的情况下重返六方会谈,因此美国拒绝朝鲜取消制裁的要求。随后美朝关系陷入了新的僵局。2006年10月3日朝鲜外务省发表声明,宣布将在科学领域,在保证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核试验,并表示绝对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和威胁使用核武器,也不扩散核武器。在朝鲜宣布将进行核试验的消息后,国际社会立即做出反应,一致敦促朝鲜取消核试验,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尽管朝鲜承受了国际社会的巨大压力,朝鲜最终还是于9日,进行了一次地下核试验。随后联合国安理会于14日下午一致通过了关于朝鲜核试验问题的第1718号决议。安理会第1718号决议对朝鲜核试验表示谴责,要求朝鲜放弃核武器和核计划,立即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并决定针对朝方核、导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相关领域采取制裁措施。同时,决议强调《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缔约国应严格履行义务,有关各方应保持克制,不要采取任何可能加剧紧张局势的行动,继续通过政治和外交努力寻求问题的解决,争取尽早恢复六方会谈。决议排除了授权使用武力的可能,未对朝鲜实施全面制裁,并表示将视朝鲜遵守决议情况调整、暂停或取消对朝制裁措施。当天朝鲜就拒绝了联合国安理会的制裁决议,朝鲜半岛局势再度恶化。关键时刻中国挺身而出,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的特别代表、国务委员唐家璇于18日抵达朝鲜首都平壤,对朝鲜进行访问。19日上午,朝鲜劳动党总书记、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日会见了唐家璇。唐家璇转达了胡锦涛主席的口信,双方就中朝关系和朝鲜半岛局势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22日,朝鲜六方会谈首席谈判代表、副外长金桂冠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表示朝鲜现在准备重返六方会谈。他说:“朝鲜没有任何理由要成为美国的敌人,希望美国和朝鲜在互利基础上成为朋友。”至此,六方会谈各方成员均表示要继续会谈。31日,根据中方建议,中朝美三方参加六方会谈的团长在北京举行非正式会晤。三方就继续推进六方会谈交换了意见,初步商定将在2006年年底前六方认为合适的时间重新召开六方会谈。消息一出立即得到各方的支持与积极评价,朝鲜半岛再一次迎来和平的曙光。12月18日,第五轮北京六方会谈第二阶段会议在钓鱼台国宾馆芳菲苑开幕。随后,第三阶段会议也于2007年2月8日在钓鱼台国宾馆芳菲苑开幕。此阶段会议就落实共同声明起步行动达成重要共识,为第五轮六方会谈画上了圆满句号。虽然现阶段还无法断言六方会谈是否能够成功解决朝鲜核问题,但是六方会谈模式已经获得国际社会的认可,它必将肩负起国际社会赋予的使命,在朝鲜核问题的解决上发挥关键作用。

合作安全与六方会谈

“合作安全”的概念最早是由加拿大外长约·克拉克和澳大利亚外长埃文斯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1993年9月,埃文斯在联合国发表重要演讲,进一步阐述了“合作安全”的概念。埃文斯把合作安全描述为:“一种广泛的安全取向,它在范围上是多向度的,在性情上是渐进的;强调确保而非威慑;是包容性的而非排斥性的;在成员上没有限制;喜好多边主义胜于双边主义;在军事解决办法和非军事解决办法之间并不偏爱前者;认为国家是安全体系中的主要行为者,但也接受非国家行为者扮演重要的角色;不要求创立正式的机制(institutions),但也不拒绝;此外,强调在多边基础上形成‘对话的习惯’。”简而言之,合作安全就是通过合作来实现安全。安全利益相互冲突的国家之间可以以平等互信为基础,开展渐进的双边和多边合作方式,尤其是通过政治和安全对话,达到相互安全的目的。建立合作安全机制的前提条件比较简单,只要参与各方有避免对抗和冲突的政治意愿,合作安全就能够展开。

合作安全汲取了20世纪70年代以后出现的新自由主义学派的部分主要观点。一方面,合作安全同新自由主义一样承认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但是却没有把无政府状态的结果看得太严重。两者都认为,国家间的相互依赖改变了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新现实主义者强调的安全困境,为国家间的安全合作提供了广泛的基础,使合作在国际安全关系中的作用日益凸显。另一方面,合作安全和新自由主义都肯定国际合作对无政府状态下国家行为的制约作用,因此在国际合作方面的态度是积极的,认为国家在参与合作时应该关注的是自己是否有所得益。但是合作安全与新自由主义对国际合作中对制度、机制的建立与规范的关切度却是不同的。新自由主义认为制度可以帮助国家确定利益,影响并且规范国家行为,因此强调合作安全的制度建设。合作安全则强调平等互信和安全对话。合作安全不会把任何国家的利益凌驾于别国利益之上,也不损害任何国家的利益。它赋予大国和小国同样的在国际合作中发挥作用的权力,充分体现各国在参与安全合作中的平等。合作安全并不拘泥于制度的规范和机构的建立,而且还强调国家间的互信与协商。国际合作应在协商对话、互谅互让、互助互利的基础上实现“双赢”或者“多赢”。合作安全较之集体安全和共同安全更加灵活,呈现出更强的生机。合作安全可以被视为一种渐进的多边安全机制,旨在由低级到高级逐步强化安全合作。在合作安全的框架下,各国要尽最大可能寻求共同利益,并且通过对话缩小分歧,建立互信,维护稳定与和平。

合作安全作为一种松散而富有弹性的安全机制比较适应东北亚复杂的格局。六方会谈是合作安全在东北亚地区富有意义的实践。在六方会谈的框架内,六方共同致力于东北亚地区的持久和平与稳定。鉴于六轮六方会谈的丰富成果,六方会谈被国际社会公认为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最佳选择。东北亚各大国都致力于在六方会谈的框架下通过对话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放弃这种维护地区安全合作的有效模式。但是六方会谈各参加国之间的信任危机以及在制度规范和有约束力的执行机构的设立方面的缺失必将使六方会谈经受巨大的挑战。

六方会谈机制在解决朝鲜核问题上的优势与劣势因素

1.六方会谈机制在解决朝核问题上的优势因素

(1)朝鲜核问题地区化,使得以合作安全为理念的六方会谈模式获得各当事国的青睐。自2002年10月朝鲜核问题再次凸显以来,美朝双方各持己见、互不退让致使危机不断升级。当美国提出“先发制人”的战略,并违反国际法,对“邪恶轴心”之一的伊拉克进行军事打击时,朝鲜核问题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改变。朝鲜同与之相邻的东北亚各国家都开始意识到一场地区性战争正在逼近东北亚。不论是美国采用军事手段,对朝鲜实行先发制人的打击,还是朝鲜在美国的重压下铤而走险,发动自杀性军事攻击都将危及朝鲜半岛广大人民的生命、财产和经济安全。同时战争造成的难民潮、经济崩溃、环境污染等一系列破坏效应还将溢出朝鲜半岛本身,成为地区重大忧患。此时朝鲜核问题已经不仅仅是美国和朝鲜的双边问题,而是危及东北亚繁荣、稳定的地区性安全问题。东北亚各国的政治、经济、安全利益都受到了威胁,无法再将自己置于朝鲜核问题之外,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在此背景之下,中国提出的六方会谈模式立即获得地区各个利益相关国的响应。各方都积极运用六方会谈搭建的沟通平台表达自己在朝鲜核问题中的立场,并开展相互间的对话,增进相互间的理解与合作。通过六方会谈,各国一方面努力降低武力解决朝鲜核问题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引导朝鲜核问题的解决朝着有利于本国利益的方向发展。另外,各国对六方会谈模式的认可彰显了各国在六方会谈框架内解决朝核问题的意愿与决心,这也对日后想要背弃六方会谈,采取单边行动的参与方起到了一定的遏制作用。

(2)六方会谈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被实践证明为行之有效的机制。六方会谈自2003年8月至今已经举行了六轮会谈。四年多来断断续续进行的六方会谈一路蹒跚,异常艰苦,但是也取得了突破性的阶段性成果。第四轮六方会谈发表的《声明》是六方会谈开启以来取得的最大进展,被公认为是“里程碑”式的成果。一方面,在这份文件中,朝鲜承诺放弃一切核武器及现有核计划;美国确认她无意以核武器或常规武器攻击或入侵朝鲜。尽管美朝双方对文件的解释还有些分歧,但是无核和非战的原则方向也已经在文件中确定下来。坚持以六方会谈的模式解决朝鲜核问题就是坚持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朝鲜核问题,这种认同成为六方积极参与,推动六方会谈的基础。另一方面,历经四年多的努力,六方会谈终于结束了“扫清外围”的漫长道路,并于第五轮会谈时开始接触实质性的谈判。如果用一种新的会谈取代六方会谈,必然会重新经历一个从外围到实质的周期。然而时间对于朝鲜核问题的解决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朝核问题一直这样拖延下去,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这是各方所不能接受的。

(3)六方会谈的多边对话合作安全机制符合各方的利益,实现了共赢。就美国而言,美国的“先发制人”战略以及在处理朝鲜核问题时的强硬态度受到来自国际国内各界的质疑和批评,各方均敦促布什政府尽快对朝鲜采取外交措施,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在此背景之下,美国表示,北京六方会谈是解决朝核问题的“唯一场合”,也是政治与外交解决朝核问题的“最佳途径”。美国认为在朝鲜拒绝放弃核武器及其开发计划之前与其进行直接会谈就等于屈服于朝鲜的“核讹诈”,而六方会谈的多边安全对话机制可以作为其用来对付朝鲜的武器。所以美国愿意参加六方会谈,并且不断利用朝鲜核问题对东北亚各方安全利益的威胁,通过六方会谈联合其他各方向朝鲜施加国际压力,使朝鲜孤立,最终无条件放弃核武器以及与核武器相关的开发计划。实现六方协商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机制,显然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朝鲜地处大国势力交错之处,作为一个小国,对周边国际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为了保持政权稳定,朝鲜必须与美国改善关系,获得美国的安全保证,因此朝鲜始终强调朝美双边解决核问题。然而由于美国的严辞拒绝,朝美双边谈判已经无法实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朝鲜对参加多边谈判将会受到以美国为首的其他国家的联合压力的担心逐渐减弱,开始认识到多边谈判对于实现其利益的重要性。朝鲜半岛特殊的地缘战略地位、现阶段南北对峙的状态以及各大国在半岛的战略利益的复杂性决定了其在东北亚地区政治与安全事务中的战略重心价值。因此朝鲜可以利用六方会谈中各国利益的冲突,达到某种制衡,增加与美国讨价还价的筹码,以获得实际的政治、经济利益,扭转恶化的国内经济形势和在国际上的不利地位。而且六方会谈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朝鲜近期遭受美国军事打击的危险,对维护朝鲜政权起到重要的作用。因此,在朝鲜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之前,朝鲜不会离开六方会谈,单独面对强大的美国。

韩国欢迎六方会谈的多边安全合作机制,希望通过六方会谈缓和韩朝之间的紧张形势,改善韩国的安全环境,避免50年的建设成果全部付之东流。随着朝鲜核问题的再度激化,韩国对美国单边主义和“先发制人”政策以及日益明显的日本军事大国化倾向感到深深的忧虑。因此韩国期望通过六方会谈加强与中俄的合作,充当中俄与美日在朝核问题上的“均衡者”,对地区安全起到稳定作用。另外,“9·11”事件后,韩国国内出现脱美倾向。积极参加六方会谈,加强与东北亚其他大国的合作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其客观上必须依赖美国和心理上想要脱离美国的两难处境,增强韩国在东北亚安全事务中的影响力。

就日本而言,日本希望通过朝核问题的解决为其实现政治大国化积累资本,提升其在东北亚事务上的影响力。虽然日本也担心美朝关系恶化,自己可能成为朝鲜的报复对象,但是日本国内的右翼势力企图借朝鲜核问题来扩展日本军备,扩张在东北亚的势力。因此日本认可六方会谈的多边机制更多的是试图通过这一多边平台向朝鲜施压,解决双边难以解决的人质问题。但是基于朝鲜半岛存在对日本浓厚的憎恨情绪,日本对关于朝鲜的各项政策的表态都十分谨慎,避免突出自己,并强调以六方会谈为平台,各国应尽最大努力防止武装冲突的发生。

俄罗斯是推动“六方会谈”成功举行的重要力量。“冷战”后俄罗斯在朝鲜半岛奉行“亲韩远朝”的政策,其在东北亚安全事务上处于被边缘化的不利局面。普京执政后,在朝鲜半岛北南双方之间实行平衡的政策,在危及东北亚安全的朝核问题上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外交热情。朝鲜核危机再度升级后,俄罗斯派出特使,积极斡旋,充分显示了其在应对危机方面的能力和作用,提升俄罗斯在解决朝鲜半岛事务中的影响力。俄罗斯大力推进朝核六方会谈机制的形成,希望以此得到日本、韩国等国家对俄罗斯在东北亚政治作用的认同,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其在东北亚地区的传统影响,维护该地区政治大国的地位。

中朝美三方会谈失败后,中国没有放弃努力。在新一代领导人的指引下,展开了空前积极的“穿梭式”的外交斡旋,最终促成了六方会谈的召开。中国作为六方会谈多边对话合作安全机制的创造者,必将充分利用这一机制,在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上发挥独特作用。

(4)六方会谈重视双边对话在和平解决朝核问题中的重要作用。六方会谈模式以多边安全对话为主,但也不曾忽视双边对话在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中的重要作用。美国和朝鲜始终是朝鲜核问题最终得以解决的两个最为关键的当事国,双方都可能拒绝接受各方达成的和平方案,导致六方会谈的崩溃。所以六方会谈是否能够取得成功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六方会谈中成形的方案是否可以获得美国和朝鲜的一致认可。在六方会谈模式下,美朝矛盾可以通过两个途径来化解:一是在六方谈判中达成一致;二是创造美朝单独接触的机会,扩大双方的沟通,增进双方的理解与信任。美朝双方已在六轮六方会谈中多次接触,应该说每次接触都对该轮会谈的最终成果产生重要的影响。另外,朝日在六方会谈期间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双边磋商。日本在六方会谈期间提出了日本人质事件,要求朝鲜妥善处理。为了确保六方会谈在解决朝核问题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应该尽量避免与朝鲜核问题不甚相关的其他议题分散各方的注意力。日本人质问题通过朝日双边谈判解决,即使双方在短时间内无法达成一致,也不会因此影响朝鲜核问题的解决。基于此种考虑,六方会谈不排斥双边对话在解决地区各国双边问题上发挥作用,并努力为各国的双边接触提供机会。

(5)六方会谈框架下美韩同盟发生了有利于六方会谈模式的微妙变化。自1953年以来,美韩同盟经历了50多年的风风雨雨,一直是美国亚太安全战略中的重要而稳固的一环。然而美韩同盟于2003年被纳入六方会谈框架后,韩国的离心倾向增强。首先,美国对朝鲜政策取向强硬,为了维护朝鲜半岛安全与稳定,韩国不惜与美国强硬政策拉开距离。韩国是武力解决朝鲜核问题的直接受害方,一旦爆发战争,韩国首当其冲,几十年的经济建设成就将会毁于一旦。因此韩国一再强调,朝鲜半岛再也不能发生第二次战争,战争的受害者只能是韩国与朝鲜。而在六方会谈框架内,中国与韩国在解决朝鲜核问题上有着共同利益,是目标一致的“盟友”。所以,韩国的民意出现了脱美亲华的倾向。其次,由于美日同盟日渐加强,以及美日双方在朝鲜核问题上共同进退的统一立场,韩国开始感到孤立。为摆脱这种被动局面,寻求战略平衡,韩国有意通过六方会谈的平台向中国、俄罗斯靠近,希望在大国间走中间路线,在朝鲜核问题解决上发挥平衡者的作用。最后,在半岛南北分裂对峙的状态下,美韩同盟仍有其价值和重要性,美韩双方都不会放弃美韩同盟。韩国在朝鲜半岛需要美国的军事保护,美国也希望通过韩国保证自己的远东—太平洋利益。因此韩国奉行和平对话解决朝鲜核问题,美国在不断对朝鲜施压的同时也不得不考虑到盟友的立场,不会轻易对朝鲜动武。现阶段,美国还是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六方会谈中,希望通过多边对话的方式解决朝鲜核问题。美国对六方会谈的认可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六方会谈今后在朝鲜核问题的解决上将发挥重要作用。

(6)中国在六方会谈中的积极作用不可忽视。六方会谈模式能够获得各个利益相关国的认可,并在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上发挥出卓有成效的效力是与中国的努力分不开的。中国为六方会谈所做出的努力也获得了国际社会的一致肯定。如前所述,六方会谈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每当六方会谈陷入僵局时,中国总是挺身而出,发掘各方利益的共同点,将各方重新拉回六方会谈。中方在第一轮六方会谈后总结的6个共同点已经成为各方继续协商的原则方向。以这6个共同点为原则,中方也已经成功主办了六轮六方会谈。现阶段,中国更是推动六方会谈发挥积极作用的中坚力量。一方面,中国既与朝鲜有着悠久的历史联系,又是朝鲜最大的援助国,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是无可替代的;另一方面,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中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力日益增强,中国在东北亚各国间进行斡旋的能力也会随之增强。中国高超的斡旋技能和对各方共同利益的敏锐把握必将推动六方会谈取得更大的成绩。

2.六方会谈机制在解决朝核问题上的劣势因素

(1)东北亚地区国家间的信任危机。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六方会谈中的各参与国间普遍存在着猜忌和不信任。其中朝鲜核问题的两个最直接的当事方美国和朝鲜之间最缺乏互信。由于二者都可以否决会谈的内容,而其他各方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进行劝解工作,美朝之间这种极端的不信任成为六方会谈的最重要的不利因素之一。美朝之间的这种不信任主要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双方的历史积怨很深。两国关系史上第一次接触就充满了血腥和暴力。1866年,美国“谢尔曼将军号”突然闯进大同江,向朝鲜索要财物,朝鲜采用火攻,美国人船俱毁。在此后的不到一个世纪里,美朝双方的冲突时有发生,但总体上是归于平稳的。1945年,美苏两国军队以北纬38度为界,分别进驻朝鲜南北半岛。双方将朝鲜政权的重建搁置不议,成为日后南北对峙的始作俑者。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以美军为主的“联合国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介入朝鲜半岛的内战。两年半后,双方在板门店签订了《朝鲜停战协定》,朝鲜战争结束。朝鲜方面损失惨重,朝鲜对美国的敌视和对抗甚至转化成刻骨铭心的民族仇恨。“冷战”期间,朝鲜半岛成为美苏争霸的前沿阵地,南北双方长期对峙,摩擦和冲突时有发生。“冷战”结束后,美朝之间的对抗并没有缓和,迄今为止,双方围绕朝鲜核问题的对抗也是日渐升级,备受关注。并且由于美国的长期封锁,朝鲜经济凋敝,人民生活困苦。这些也都加剧了朝鲜对美国的仇恨。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朝双方140多年来的恩恩怨怨绝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化解的,由此引起的不信任、敌视也势必要经历较长的调整期。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六方会谈在朝鲜核问题上发挥的和解作用。

其次,美朝双方在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价值观方面存在严重对立。在美国主流战略思想家的观念里面,意识形态是美国国家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影响美国决策者对国家安全利益判定的重要因素。美国认定的“邪恶轴心”国家的武装力量其实都不强大,对美国产生威胁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但是美国一定要解除其常规武装,坚决不允许它们制造核武装,在很大程度上还是缘于意识形态的对立。20世纪90年代初期,苏联解体,朝鲜成为美国最为敌视的社会主义国家。出于意识形态和安全利益的考虑,布什政府借核问题对朝鲜政权施加压力,“以压促变”,最终控制整个朝鲜半岛的目标是不会轻易松动的。虽然布什政府第二任期内的朝鲜核政策较之其第一任期内的朝鲜核政策更加灵活、务实,但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布什政府已从根本上改变了对朝鲜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的敌视。布什总统在第二任期的就职演说中雄心勃勃地提出,美国的最终目标是“要结束世界上的暴政,把自由的火种撒播到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因此,在朝鲜实现“政权更替”是美国长远、终极的战略目标之一,是美国东北亚乃至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第四轮六方会谈《声明》的发表令各方欢欣鼓舞,但是在朝鲜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不变的前提下,美国能否与朝鲜实现关系正常化,能否同意保留朝鲜和平利用核反应堆的权利都将给六方会谈增加不确定的因素。

最后,美朝双方在朝鲜核问题上的战略选择存在着严重的不对称。美国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而朝鲜却是一个资源贫乏、经济落后的小国。由于双方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朝鲜在与美国的对抗中一直处于极大的劣势。小布什上台之后对朝鲜采取遏制、威慑政策,给朝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压力,朝鲜的生存空间日渐狭小。生死关头,朝鲜打出“核牌”,希望通过这种边缘政策引起美国的重视,争取与美国讨价还价的机会。因此朝鲜在朝核问题上的战略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以弃核为条件换取美国对朝鲜的安全承诺和经济援助。对朝鲜来说,有关美国的核问题几乎就是其全部问题的根源。然而美国在解决朝鲜核问题上可以有多种战略选择。例如,美国可以要求朝鲜放弃核武器以及所有核计划,作为补偿对朝鲜提供安全保证和经济援助。美国也可以对朝鲜的核武器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打击,武力解除朝鲜的核力量。美国甚至可以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进攻朝鲜,更替朝鲜政权。美国在朝鲜核问题上的战略选择最终要服从于美国的东北亚和全球安全战略,从更高的层面上获得最大的战略利益。这种战略选择的严重不对称极大地削弱了美朝互信的政治基础。这样,即使六方会谈可以达成某种共识,这种共识在美朝之间能否得到落实还是一个大大的疑问。如果美朝双方因此质疑六方会谈机制能否在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上发挥作用,这将会是对六方会谈的一个重大打击。

此外,六方会谈框架内还存在着其他大国之间的战略互信问题,例如中美、中日、韩日等,这些都将成为六方会谈所要面临的重大挑战。

(2)美国朝鲜半岛政策对六方会谈的制约作用。基于朝鲜半岛特殊的战略地位和地缘政治环境,朝鲜半岛政策始终是美国全球战略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朝鲜半岛政策的目的是控制朝鲜半岛,巩固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主导权,维护美国在该地区的政治、经济、安全利益。它包括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针对半岛国家;第二个层面是针对半岛周边大国。美国在半岛上实行遏制朝鲜和与韩国结盟的双轨政策;同时美国还将半岛外的主要大国中国、俄罗斯和日本加以区别,对前两者实行遏制,对后者则与之建立联盟,加强合作。通过在两个层面上与半岛国家或合作或对抗,美国希望朝鲜半岛始终处于一种美国可以控制的一定程度的不稳定状态。也就是说,不论朝鲜半岛的形势是过度缓和还是过度紧张都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如果朝鲜半岛的形势过度缓和,美国将丧失介入东北亚地区事务的借口,无法在该地区继续保持大规模的军事力量,对该地区事务的主导权也将逐渐地削弱。如果朝鲜半岛的形势过度紧张,或者说是爆发了战争,美国不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其从东北亚地区获得的巨额经济利益也将付之东流。另外,战争一旦爆发,美国的两个盟友韩国和日本必将深受其害,尤其是韩国,战争对韩国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所以美国不得不考虑它们的立场,以维护美韩、美日同盟,利用它们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现阶段,美国朝鲜核问题的立场就是美国长期以来奉行的朝鲜半岛政策的集中体现。美国的外交政策折射出其利用朝鲜核问题操纵朝鲜半岛局势,使之保持适度的紧张,从而获取最大利益的战略意图。布什上台后,奉行“鹰派接触”政策,对朝鲜采取遏制和威慑的政策。美国的谈判立场十分强硬,美国坚持朝鲜必须无条件地、不可逆转地、可核查地放弃核武器以及相关的核计划,并且声明在朝鲜完全弃核之前,不能向朝鲜提供任何经济援助。同时美国还联合日本采取措施对朝鲜船只进行检查,防止与核武器相关的材料被运出朝鲜,防止核扩散。美国的强硬立场引起了半岛局势的动荡,六方会谈随之陷入僵局。美国抬高在六方会谈框架内对话解决朝鲜核问题的要价主要是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其一,美国可以利用朝鲜半岛紧张的局势促使半岛地区各大国对朝鲜联合施压,在付出较小代价的情况下消除自身的一个安全威胁。其二,遏制六方会谈中出现的不符合美国利益的双边合作趋势。在六方会谈的框架内,朝鲜和韩国的关系日益紧密,同时日本也不想放弃朝鲜这个东北亚地区仅剩的大市场,开始谋求与朝鲜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这些双边合作趋势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美国倡导的美韩、美日同盟联合对朝鲜施压的策略。半岛局势的再度紧张使朝韩、朝日关系再度低迷,凸显了美韩、美日同盟在解决朝鲜半岛事务中的重要性。

针对美韩同盟在几轮六方会谈中出现的微妙变化,美国不断强调美、韩、日三方要在朝鲜核问题上保持步调一致。每轮六方会谈之前,三方都要提前召开会议,协调各自的立场,确保三方在随后召开的六方会谈上紧密合作。六方会谈在召开五轮会谈之后陷入僵局,美国抓住时机加紧调整美韩、美日同盟。2006年1月,美韩举行了首次战略对话,双方就两国关系中存在的问题进行磋商,防止两国关系滑出同盟的轨道。通过这次对话,双方关系的有所改善,对于修补美韩同盟的裂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现阶段美韩之间的矛盾只能被视为同盟内盟友之间的矛盾,不会危及美韩同盟的基础。同时美国也加强了同日本在朝鲜核问题上的沟通,鼓励日本在六方会谈中发挥更大的作用。美日同盟在朝鲜核问题上的合作日益紧密。

在此背景下,六方会谈的多边对话合作安全机制受到了美韩、美日同盟的严重冲击。美韩、美日同盟这种有针对性的、排它的双边合作明显带有“冷战”遗迹和思维,不符合六方会谈所倡导的和平的、友好的、不针对第三方的双边或者多边合作。一方面,由于美韩、美日同盟在六方会谈的框架内继续保持密切合作,朝鲜不得不承受前所未有的安全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美国不向朝鲜提供书面安全保证,朝鲜完全接受美国的条件放弃核战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另一方面,美国对美韩、美日同盟的巩固和完善也是基于对其朝鲜半岛政策的近期和长远考虑。现阶段美国希望通过控制美韩、美日同盟,遏制半岛地区其他大国在解决朝鲜核问题上影响力的提升。从长远考虑,美韩、美日同盟可以确保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东北亚地区各个大国都不会威胁到美国对东北亚地区的主导权。由于半岛各个大国的安全利益再一次受到挑战,六方会谈框架内各方通过合作、对话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的决心也将受到打击。“冷战”格局在六方会谈框架内颇有卷土重来之势,以美国朝鲜半岛政策为基础的美韩、美日同盟成为制约六方会谈发挥作用的重要因素。

(3)六方会谈约束机制的缺失。1994年10月,美朝双方签订的《框架协定》基本上没有得到执行,为第二次朝鲜核危机的爆发埋下了伏笔。根据《框架协定》,朝鲜要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全面核查,而且美国同意组建朝鲜半岛能源开发组织,为朝鲜提供轻水反应堆,缓解朝鲜的能源危机。国际原子能机构和朝鲜半岛能源开发组织均由美国主导,这样美国就具有了双重身份,即《框架协定》的签约国和《框架协定》两个执行机构的主导者。由于美国的特殊地位,《框架协定》事实上没有对美国起到任何的约束作用,最终《框架协定》成为了一纸空文。

鉴于《框架协定》的教训,我们不难发现六方会谈的另一个不利因素。六方会谈只是一个对话谈判的平台,不能约束其参与方的行为,事情的成败都取决于有关各方的行动。中国虽然是主席国,但由于六方会谈并不具有强制性,中国所起的作用也只能是柔性的,中国现阶段一直致力于朝核谈判路线图的制定,力图把各方最关注的问题都包含在内。中国、俄罗斯、韩国和日本在六方会谈中的作用还是属于较低层次的劝和与促谈。六方会谈已经召开了六轮,各方达成的仅仅是共识和口头的承诺,如何将其一一落实成为六方会谈各方谈判的焦点,其中美朝双方在安全保障和朝鲜是否可以保留和平使用核能的权利两个方面,分歧最为尖锐。美国坚持在向朝鲜提供安全保证之前,朝鲜必须采取实质性的行动先行放弃核计划,同时美国坚决要求朝鲜放弃和平使用核能的权利。朝鲜则认为美国主张朝鲜先行弃核,只是企图解除朝鲜的武装,美国对朝鲜的敌视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于是朝鲜提出“同步走、一揽子”的方案,坚持要先获得安全保证,并且保留和平使用核能的权利。美朝双方的分歧一方面显示了美朝之间的信任危机,另一方面折射出六方会谈约束机制的缺失。在六方会谈框架内,不论各方认可的是美国的方案还是朝鲜的方案,由于六方会谈始终没有建立起有效的约束机制,六方会谈无法保证这个方案的执行。因此美朝双方必然以十分谨慎的态度审查对方的立场,双方最终形成妥协的可能性也会随之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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