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日日汤药不断,太后又差人探视过数次,渐渐也恢复了些元气。这日医官请了脉,又详尽看诊完毕,道:“娘娘已痊愈大半,这汤药可先停了,余下还需来日细细的调理,方能全好。”
连日来一直卧病,她未曾出得房中半步。
这日自觉精神尚好,于是下得床来,浅香替她穿着衣服,一边道:“瘦掉的这些,可又不知多少时候才补的回来。”
她向镜中看了看,果见日常穿的一件月白袍子,在腰间松松的空出一块来。颇有衣带渐宽之势。
已是午后,中庭阳光满地,树影斑驳,两三只小雀鸟上下跳跃着追逐嬉戏,单调的一点啾啾之声。更显得殿深人静。
才这些日子,天便显见的凉了。她信步走在上苑宽阔的砖道上,两侧高大的桐树,已经有黄叶随风轻轻飘落。不远处已经是长清宫。跟在身侧的浅香道:“今儿倒还不见国主,平常这时候都定去瞧您了的。”
莲娜道:“不如咱悄悄的去,瞧一瞧国主呢。”
她亦觉左右无事,于是只寻到慕容璨上书房来。
大殿也静静的,几个小侍从在廊下焉头耷脑的打着瞌睡。见是她,急忙起来磕头。
她轻轻问:“我们不过路过,国主可是不得闲。”
那侍从躬了躬身,道:“回娘娘,国主正同明荆王,陈将军下棋呢。”
她于是道,“哦,那不必惊动,我们这就走了。”
鄂多已经听得响动,从里间走出来,见了她,满脸堆笑,道:“娘娘,国主听得您的声音,请您入内呢。”
她闻言,微微吃了一惊,规矩历来是年轻嫔妃,是不得见外臣的。
正踌躇间,已经听得慕容璨扬声道:“赵虞么,入来罢。”
宫人打起帘子,她无法,只得入内。室内二人均暗暗吃惊,齐齐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只见帘外一个人影,黑发素衣,淡花瘦玉,仿若一枝幽兰一般,不胜袅袅,顿时与人一种清馨满室之感,几疑便有暗香袭来。
红木小几上摆着棋盘,一人对慕容璨而坐,她见他年虽方极弱冠,然则眉目之间,业已见足尊贵之气,知他便是慕容璨唯一皇弟慕容珏,因其父和琛王过世时他尚年幼,故此一直带在太后身边。这也使得他二人额外亲厚。
她见他面貌清秀的一张脸,狭长的一对凤目,想必少年封王,圣眷正浓,眉端眼角难掩一丝锐气。她立即忆起那日大同关外,便是他引她入得帐来。
慕容璨笑道:“来见见明荆王,这是禁军统领陈修贤。”
历来并不曾有嫔妃见外臣的礼,她只得微微屈了屈膝。引得他二人慌忙躬身答礼。
那陈修贤也年纪不大,一株劲松一般,腰身笔挺,面色冷峻。
他二人对弈,他一声不响在旁观局。
慕容璨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自招架不住呢。”
盘中局势已渐入胶着,慕容珏持黑子,显见攻势凌厉,并未留半分余力。慕容璨之白子亦不示弱,进退容让,也是滴水不漏。
殿中极静,双方均凝神视着棋盘,鼎中熏香默默燃着,太阳光自竹帘间斜斜射进来,在镜面般的金砖地上筛出淡金的一面条纹。良久,方闻得玉石棋子落在盘中清脆的一点响声。
忽闻得她道:“明王输了三子。”
众人均讶然看向她。只见她接过慕容璨慕容璨手中一颗白子,就在乱军之中一放。兀自叠手而笑。
三人探身往那盘中看了看,慕容璨第一个拊掌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明王,道:“你可服输。”
明王亦自笑了,离座朝她一辑,道:“娘娘神技,臣弟佩服。”
她微笑道:“不敢。”
明王又冲慕容璨一辑,道:“恭喜国主。臣弟如今还是快快回去,潜心研究棋艺,来日再来向娘娘讨教。”
他二人告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