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傅应了。
她又道:“还有,请师傅奏禀圣上,圣上如此顾念旧日情义,赵虞诚惶诚恐,这感激涕零之情,实无语言表,想来纵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当日虽视远走异乡为惧,只时至今日,夫君于我,情投意合,此生已并无遗憾,只愿与之白首到老不相离。即使能走,赵虞亦不会走了。军国大事,本不便有我一妇人置喙。若师傅所言为真,便请师傅切切莫忘奏报赵虞之意,为免生灵涂炭,黎民受苦,还请圣上重新裁度。如有赵虞可做的,但有使令,自当万死不辞。”
顾师傅听着,渐渐目露赞赏之色,道:“老朽当日所言,至今日,确是应了。娘娘之兰心慧质,今日更胜往昔。此去面圣,自当一字不漏,转奏吾皇。”
她便又苍然笑了笑,道:“师傅保重。”
他向慕容璨行了礼,伏地道:“老朽斗胆簪越,替赵老将军多谢国主爱护珍惜之情。在此告退。”
慕容璨点点头。算是应了。
顾师傅站起来,又道:“娘娘保重。老朽去也。”
她直送到外间大门之外,目送着他被侍从领着,穿过矮而青而整齐的小颗罗汉松隔成的砖道,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到。方回过头来。双手兀自攥着衣裳的前襟,只一歪身,坐在旁边一个椅子上。默默垂泪。
慕容璨走过去,将一方帕子递予她。又将手在她肩头上拍了拍。亦只默默的。
侍从在外头探了探脑袋,慕容璨便问道:“甚么事?”
“海珠公主前来见驾。”
她听得真切,想到自己一身狼狈,忙站起来,还自往后走去。慕容璨见状,忙朝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好生跟着。”
外头的宫人会意,急忙应了。随她而去。
顾师傅去了两日,外头还自平静着。这种平静仿佛一海子的大水,越是久越是往上涨,眼见就要漫至口鼻,及至头顶了。
她内心煎熬,醒得自然极早。
天方微微的一点亮,雾气极浓,掺在那隐约的一阵晨间的风,亦又重又稠。偶尔的数声虫鸣,花叶上挂着露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着,使人不忍碰触。
开宫门的宫人咿咿呀呀开了门,不一刻,又跑了进来。一壁兴冲冲的道:“娘娘,瞧这是甚么?”
浅香在一旁收拾洗漱之物,随口问:“哪来的。”
那宫人道:“方才开门,在院子拣的。”
她手中握着一巴掌大的香袋,精心的绣着一枝箭荷。白底子上红的花绿的叶,垂着淡紫的流苏,大约在外头露天过的夜,故此洇了一层水气,那花与叶,便更显色彩鲜艳了。
浅香道:“问问是哪个冒失鬼掉的吧。巴巴的拿这来是为甚么。”
那宫人笑盈盈的道:“起头我也道是谁掉的呢。只里头的东西奇怪,倒是一小盒子。盖子上头,还写着字呢。我们日常用的,谁装这个呢。”
浅香道:“管它装甚么,左右是这宫里头的人的。拿下去问问也就是了。”
宫人道:“依奴婢看,倒不像咱们宫里的人常用的。”
浅香这时候擦干了手,道:“听你讲得神神秘秘的,拿来我看。”
宫人又寻思道:“不过也不是,昨夜我关门的时候,都还没有的呢。今儿发现就在那墙角下。”
浅香接到手里,一壁道:“晚上哪里看得见,黑灯瞎火的。”
那宫人肯定道:“姐姐不知道呢,我关门时。那灯就放在旁边的石阶上。有的话定看得见。”
浅香拿在手里捏了捏,见硬邦邦的。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扁扁的银盒子。开口处,贴着一小签。她识的字。于是笑道:“这还写着娘娘亲启呢。除了锦妃娘娘,再无别人了。想是她昨夜故意等咱们关了门,差人从外头丢进来的。才落在那墙脚下。只不知她这回又生出甚么好主意来。”
她看了看。心不在焉的道:“打开看看。”
浅香一脸兴味,依言撕了签子,又将盖子打开。
室内铺床叠被收件什物的一干宫人都等着见里头是甚么玩意。却见浅香轻轻“咦”了一声。面露疑惑的将小盒子递到她眼前来。
她本正面镜而坐,两个宫人在替她梳妆,她执了一枝花钿在手把玩。
只偏头看了那盒中之物一眼,顿觉猛然间一惊,手中那花钿便悉索掉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