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译文:所谓修身,完成性命的全面德化再造,就在于端正其心,树立正确的道德人生观。身有所愤怒,则心不得端正;身有所恐惧,则心不得端正;身有所喜好,则心不得端正;身有所忧患,则心不得端正。如果心已经不停留于所关注的对象上了,就会视之而不可见,听之而不可闻,食之而不知其味。这就叫修身在于端正其心。
这段话是说,修养性命的前提是正其心,所谓“正心”,就是确立正识、正见、正念,使知、情、意等能够守善勿失,达到一种中正平和的心态,用以纠正、改造意识中不符合道德人生观的部分,使人确立正识正见,将私心和欲望调整到符合德性规范允许的范围之内,使愤怒、恐惧、喜好、忧患等情感的生发处于正常的生理范围。按严格的的要求来修持心性,达到心地光明磊落,坦荡无私。
正心在修身之先,是先有正心而后才有身修,要明白正心,首先要弄清心的内涵。这里所讲的心,不是解剖学上的心脏,而是心脏的场性、场能。《荀子·解蔽篇》云:“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自禁也,自使也,自夺也,自取也,自行也,自止也。”《鬼谷子·捭阖》云:“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心”在中国古代思想中就是整个人的君主,包括了人体的头脑、四肢、百骸、腑脏在内的器官所产生的生命作用,以及它能起的思维、想念和意识所反应的见、闻、觉、知等功能,类似于今天的知、情、意的总体。它既不是纯生理的,也不是纯精神的,而是生理、精神合一的;它既不是如西方哲学所说的“唯心”,也不是“唯物”,它是“心物一元”的。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有人曾提出这样的问题“什么叫正其心?又怎样才能正其心呢?”,当年有人向袁焕仙老先生请教什么是中,老先生拿出一根筷子问此人中在什么地方,此人遂指向筷子的中间说这里是中,于是老先生将筷子掰成两段,又问中在什么地方,刚才的中换了一个场景后已经变成了边,如此不断的掰下去,这个中也就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也就是说中必然是有所对比的,正也是这样。为了说明什么是正,引文中接着就举了一系列的例子,从反面证明什么是正:“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中庸》里说“喜怒哀乐之未发之谓中”,中者,正也,中正一体,前面的有所忿懥、有所恐惧、有所好乐、有所忧患都是将喜怒哀乐有所发,因此就不能得其正。
文中的“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是褒义还是贬义有所争论,我们在这里按褒义进行解释,把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当成一种境界,一种内心处于中正无偏时的精神境界。《庄子外篇·达生》中说“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这里庄子说,如果穿着鞋子在路上走,如果能不知晓脚的存在,那么一定是因为这鞋子恰到好处,如果鞋子大小不合适,那么在走路的时候就绝对不可能忘记脚的存在,总是觉得脚不舒服,或夹脚或易落。古人上衣下裳,一般都会以丝巾或布绳等当作带子系在腰间,如果在路上让人忘记了腰的存在,那必定是因为带子很合适,如果不合适,那么衣裳或是松松垮垮,裤子易落,或是系得太紧让人难受,就不可能使人忘记腰的存在。如果忘记了是非,那么肯定是因为你的心正处于一种很舒适平和的状态,反之,肯定会被七情六欲所缠绕,就不可能忘记是非。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一定是心有所适,体有所适,悠哉悠哉,乐在其中,没有什么情致上的事情将你束缚,也没有什么麻烦把你束缚,心处于自由自在的愉悦状态之中,就是“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的境界。孔子也曾有过这样的境界,他在鲁国听韶乐时,三月而不知肉味,深得乐中三昧,已经进入并沉浸在音乐极美的境界中。
要“正其心”,也就是要以端正的心思来驾驭感情,进行调节,以保持中正平和的心态,集中精神修养品性。只有把心洗得一干二净,达到澄澈圆明后才是真正的身修。心不纯,修身不彻底。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正心不是要完全摒弃喜怒哀乐俱等情欲,不是绝对禁欲,而只是说要让理智来克制、驾驭情欲,使心思不被情欲所左右,从而做到情理和谐地修身养性。也就是说,修身在正其心不外乎是要心思端正,不要三心二意,不要为情所牵,“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朱元璋(1328—1367),明朝开国皇帝,史称明太祖。朱元璋对子女的教育非常严格。既重视孩子学习知识,更注重帮助他们修德、正心,因为“德”既能补体,也可补智。为此,他采取了重言传、聘严师、亲力行的办法。
他曾经严肃地训诫太子和其他儿子,说:“你们知道‘进德修业’的道理吗?‘进德’,即进益道德;‘修业’,即修营功业。古代的君子,德充于内,又见于外,故器识高明,善道日多,恶行邪僻皆避之。己修道已成,必能服人,贤者集拢于你的周围,不肖者远避。能进德修业,则天下必治;否则必败。”
为了使诸子做到“进德修业”,朱元璋聘请各地名师,精选经典著作,对诸子进行严格的、系统的“德行”教育。他要求这些老师:“好师傅要做出榜样来,因材施教,以德教人。我的诸子是要治理国事的,教的法子,最重要的是要正心。正了心,什么事都可办好;正不了心,各种私欲便趁虚而入。你们必须教诸子以实实在在的东西,不要光背些华丽的辞藻,要真正让他们进德修业。”
根据这一方针,开国以后,朱元璋除在宫中建大本堂,收存古今图籍,聘请各地名儒,以儒家典籍教育诸子之外,还精心挑选了一批有封建德行的士人,充当太子宾客和太子谕德,对诸子进行严格的、系统的封建“德行”教育,尤其注意发挥师保们的作用。基于“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壁,不以付拙工”的思想,洪武元年(1368)立皇太子后,他便委开国重臣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等分别兼任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让他们“以道德辅导太子,”“规诲过失”,使太子有长足进步。特别是被称为“开国文臣之首”的宋濂,对于太子的“德行”修养影响最大。
他经常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儿子们要艰苦创业。内宫建成以后,朱元璋令人将古人行孝和他自己艰苦创业的经历画在殿壁上。他对儿子们说:“我本是农民出身,祖父辈积德行善,以至荫及于我。现在绘成这个画面,就是要使子孙后代知道创业的艰难,多多磨砺自己。”他立下两条规矩:一是子孙除办公外,一律穿麻鞋,坐竹椅,睡藤床;二是出城远游,不光骑马,还要步行。他还要求子孙后代“戒骄侈”、“恤民情”、“用仁义”、“安百姓”,以此来守业。他对太子说:“你了解农家的辛劳吗?农家勤四体,种五谷,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不得休息,而国家经费都来自百姓。所以,你要常想到农家的不易,取之有制,用之有节,使之不至于饥荒,才算尽到了为君之道。”
正心达到一定境界就会从人的精神内里发出一种浩然之气,这种浩然之气是创造人类悲壮、伟大历史的底蕴,后来被孟子所发挥,提出“养吾浩然之气”一说,成为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