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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暴君性格定理——东吴末帝孙皓

刘禅到达洛阳、笑谈“此间乐,不思蜀”的那一年,三国之一的东吴帝国之第三任皇帝孙休,而立之年,忽然中风,临终向相阳兴、左将军张布托孤,指定由年幼的太子继位。不料,孙休尊气一断,两位亲信托孤大臣立即变卦,认为蜀汉新亡,国内动荡,应该选立一位年纪较长的君王。这个动议,从国家利益出发,理由是正当而充分的。

掌管禁军的左典军万或,对孙权的长孙乌程侯孙皓颇有好感,屡次向阳兴、张布推荐说:“孙皓才识卓越,英明果断,好学不倦,奉公守法。”等等,于是,二十三岁的孙皓成为东吴第四位皇帝,当然也是一位末代皇帝。他与蜀汉的末代皇帝刘禅形成强烈的能力对比:刘禅太无能,而孙皓则太有能。

孙皓刚即位的两个月内,还做了几件抚恤人民的善事,大家正庆幸遇上了一位明君,也夸奖万或慧眼识人。可是,无限权力会使人变形。仅仅过了两个月,孙皓兽性发作,粗暴淫凶,竟成为中国历史上破记录的暴君。东吴上下,很快失望。淮阳兴、张布,也为自己择人不谨而叹息。于是便有马屁精人物急向孙皓告密,孙皓立即就像一串被点燃的鞭炮,当场炸开了花,吼叫着把拥立他的两位恩人逮捕,放逐广州(广东广州市),仍感到不解气,又下令在途中将二人诛杀,屠灭三族。从此,一发不可收,杀人遂成为孙皓最喜欢干的“公务”之一。近代有一副对联,差可形容这位屠夫皇帝的心态:“磨利以须,问天下头颅有几?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

曹魏帝国的晋王司马昭,听说东吴新君即位,遂派六年前俘获的东吴高级参谋徐绍,担任使节,前来东吴报聘。次年,公元265年春季,东吴也派使团,跟随徐绍前往洛阳,作礼节性回访。使团走到濡须(安徽含山县东南),又有马屁精人物向孙皓报告说,徐绍曾对曹魏帝国有过赞美之词。孙皓大怒,下令使团全体返回首都建业(江苏南京市),将徐绍等人诛杀。从此,中断与曹魏及晋王朝的往来。

数月之后,孙皓又将叔父孙休皇帝的正妻朱太后逼杀,将她的四个皇子放逐在外,不久又将其中的长子(就是孙休托付给,阳兴的那位皇太子)、次子诛杀。此后,又借故将自己的庶弟孙谦、孙俊母子三人斩首。东吴上下由此彻底看清了孙皓的暴君嘴脸。

与此同时,曹魏权臣晋王司马昭逝世,儿子司马炎继承晋王王位,进而篡夺曹魏皇权,建立晋王朝。东吴夜观天象、善于望气的先生,揭示“天命”说:“荆州有帝王之气。”孙皓十分迷信,为顺应“天命”,遂将首都从建业(南京市)迁往荆州管辖的武昌(湖北武汉市),以便乘机挥师北伐。

可是,迁都武昌后,孙皓每天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为北伐做准备,而是依旧作威作福,诛杀大臣。散骑官王蕃,气宇轩昂,高风亮节,不会逢迎馅媚,孙皓大不高兴。于是,两位马屁精万或、陈声,趁机打小报告陷害。当时,孙皓正和文武大臣举行欢迎使节归来的盛大宴会,王蕃多喝了几杯,忽然醉倒在地,孙皓疑心其故意装醉,遂在酒后故意召见他。王蕃担心酒后失态,招来大祸,便强打精神,小心应对,幸好未出任何纸漏,但这恰为孙皓的“装醉”之说提供了口实。只听得霹雳一声,孙皓喝令卫士动手,把王蕃拖出殿外斩首,然后率群臣出宫,登上武昌西郊的来山,命亲信扮成一群虎狼,把王蕃的人头像打球一样,抛来抛去,争夺啃食!人头血肉模糊,最后完全粉碎。呜呼,如此豺狼行径,竟是帝王所为!

孙皓迁都武昌一年有余,大概玩腻了,便莫名其妙地还都建业;接着,也像曹睿一样,大造宫殿,广置美女。公元267年,孙皓下令兴建一座五百丈见方的昭明宫,二千石以下官员,统统人山,督率民工伐木;又拆毁民房和军营,大肆开辟御花园和狩猎场,在园中堆积土山、石山,修建楼观高阁,极尽精巧豪华。其工程费用,数以亿万钱计。

有了华宫大殿无数,不能没有美女如云。孙皓连年派出大批宦官,分赴全国各州郡,挑选民间美女。又规定郡太守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每年都要把名字报上来,年龄到了十五六岁,即供孙皓挑选。落选的女儿,才准出嫁,以致后宫美女多达万名,挑选美女的工作还在继续。而被选中的美女,便是进了魔窟。孙皓为了展示淫威,特意修筑了一条陡峭光滑的水渠,将湍急的流水引人宫中,宫女有不合意者,即被活活投人激流,漂进长江喂鱼。暴君所为,无不伤天害理!

为孙皓负责宫中采办、助封为虐的奸邪小人叫何定,他发现孙皓爱吃野兔肉,遂发动全军各将领,向皇上呈献猎犬。一只猎犬需从千里之外求购,致使狗价大涨,一条狗竟值数十匹绸缎(此据《资治通鉴》。《三国志》裴注作“数千匹,’),一根牵狗的丝绳卖到一万钱!孙皓把这些猎犬交给一支五千多人的狩猎部队,一兵一犬,由何定率领,到处捕猎野兔,供应御厨房烹饪。百姓虽对何定非常痛恨,但孙皓却视其为心腹。于是,何定有恃无恐,作威作福。朝廷大臣冒犯了他,无不遭谗被诛,焚尸扬灰,家属充军为奴。

更可怕的是,何定的狩猎部队走向哪里,哪里的民众和官员莫不惊恐。公元270年,孙皓派何定率领五千人,前往武昌一带打猎,武昌守将、孙皓的堂弟孙秀,怕被诛杀,连夜带领妻子和亲信数百人,弃军奔晋。

三国时代,东吴的刑罚是最残酷的,而到孙皓手中,更是无与伦比。在这种“德治”之下,东吴人民早已离心。人人都知道国家非亡不可,只有孙皓不知道,反而雄心勃勃,相信他能顺应天命,收复中原,统一中国。

公元271年正月,星象专家刁玄,杜撰一句鬼话:“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孙皓大喜说:“此天命也!”当即决定御驾亲征,率大军进攻晋王朝。可笑的是,既是出征,孙皓却像游山玩水一样,带着母亲何太后、正妻滕皇后以及皇宫美女数千人!这样一支奇怪的队伍,花花绿绿,从建业出发,先到牛诸(安徽当涂县采石矶),继续西行。偏偏天降大雪,道路泥泞塌陷,孙皓让身披恺甲、手执武器的士兵,每百人拉一辆皇家美女乘坐的车,缓缓前进。美女数千人,我们假定至少是二千,每五人乘一辆车,则有四百辆,至少需要四万名士兵在冰天雪地中拉车!士兵们饥寒困顿,鞋子衣服全被雨雪打湿,冷风唆噢,冻得要死。有些将士愤怒地喊:“如果遇到敌人,我们就倒戈叛变!”孙皓得到报告,这才决定班师让步。

呜呼,中国古代狂愚顽劣的帝王多了,还没见过哪一位有带着母亲和数千美女御驾亲征的荒唐之举!

御驾亲征虽然半途而废,但孙皓始终相信自己有上天偏爱,一定能够消灭晋王朝,统治天下。卦师尚广,奉命卜算之后,言之凿凿地告诉孙皓说:“庚子年(公元280年)青盖(皇帝专用的太阳伞,代指皇帝)人洛阳。”孙皓大喜,计划重新攻晋,即于次年(公元272年)征召西陵(湖北宜昌市)守将步阐回朝,打算商议军事行动计划。可是,由于孙皓一向残暴无道,不断诛杀大臣,大臣们遂成惊弓之鸟。尤其是边防守将和地方长官,听到孙皓召请,无不惊恐万状。现在,步阐将军突然被召,心中恐惧过度,竟像武昌守将孙秀一样,率部叛归晋王朝。四年后,孙皓征召京下(江苏镇江市)守将孙楷人朝,就任骤骑将军,孙楷疑心回去被诛,也带着妻子儿女,仓皇投奔晋王朝。暴君造成的震恐,超过百万大军压境!

孙皓的残暴无道,使晋王朝看到有利时机,陡然兴起灭吴之心。步阐叛变的当年,晋武帝司马炎命益州(四川省)刺史王浚在长江岸边建造大型船舰,准备灭吴。

造船废弃的木屑,从江面漂流而下,东吴建平(湖北株归县)太守吾彦,收集这些木屑,报告孙皓说:“晋军一定有进攻我们的计划,最好加强长江防守。”孙皓狂妄,而且兼有“天命”,根本不把晋军当回事。吾彦发现,他的建议被视为祀人忧天,不予理睬,便自作主张,用一根粗大铁链将长江锁断,又在水下设置许多丈余长的大铁锥,以防敌船顺流而下。

王浚日夜督造舰船,而孙皓却依旧施行暴政,不遗余力地替敌人连连铲除大臣。右71相万或,是推荐孙皓当皇帝的恩人,一年前在孙皓带着数千美女出征的归途中,曾与左将军留平交头接耳说:“如果再不回建业,我们就自己返回。”后来,马屁精们将这句略带情绪的话翻给孙皓,毗必报的孙皓,便在一次宴会上,故意把毒酒传给万或,传酒的人暗中减少分量,万或没被毒死。而留平先生饮下毒酒之后,发觉有异,急忙服下解药,也算得救。可是,当二人得知是暴君故意下毒,要他们的命时,万或知道在劫难逃,干脆自杀。留平悲愤过度,月余也含恨而终。孙皓下令把万或的家人,统统放逐庐陵(江西吉安县)。

大臣楼玄,为人正直,常常奏报实情,孙皓很不高兴。中书令兼太子太傅贺邵,上书规劝,孙皓又把贺邵恨之人骨。于是,一伙马屁精察言观色,群起诬陷说:“楼、贺二人曾在路上相遇,互相附耳嘀咕什么,然后放声大笑,肯定是在议论皇上、诽谤朝廷!”孙皓一脸怒气,责问二人讲了些什么,不论二人如何解释,都没有用。孙皓下令把楼玄放逐广州,觉得太便宜了他,改放遥远的交趾郡(越南北部),最后索性处死。

贺邵还好,被关押一段时间之后,竟官复原职。可是,三年之后,这位老臣中风瘫痪,不会说话,一连数月卧床静养。孙皓疑心贺邵装病,派人将其从床上拖起,押人藏酒的地窖,抽打一千多皮鞭,逼其说话。但病人早已丧失语言功能,孙皓仍不相信,下令用火烧病人的头,再用锯条锯他的脖子,贺邵遂惨死于火烧锯掣之下,其家属被放逐临海郡(浙江临海市)。

杀了贺邵,孙皓忽然想起三年前,处死楼玄时,没有斩草除根,遂下令将楼玄的子孙统统诛杀,以补工作缺失。

所谓“统统诛杀”,并不是简单地一刀砍死。孙皓杀人的方式多种多样,除了火烧、水淹、锯头、下毒、灌酒、鞭打、棒捶之外,还有车裂、剥皮、挖眼、灭三族等暴刑。而他最快乐的还是活剥人的面皮和用铁刷刷人的脸。大概除了砍头,很少有其他较轻的刑罚。

楼玄被处死的第二年,公元273年,侍中兼左国史韦昭,因坚持原则,不为孙皓的父亲孙和撰写本记(只有皇帝的传记才称“本记”,孙和没做过皇帝,只能写列传),惹得孙皓气冲牛斗。这位著名学者恐惧不安,托言自己有病,请求辞职,孙皓不准,派人逼其出来办公,以便继续与他玩猫和老鼠游戏。

韦昭不会喝酒,而孙皓每次宴饮,不管文武百官会不会喝,一律要求灌下七升。七升白酒下肚,无不醉眼迷离。这时,孙皓会命公卿大臣们互相肆意嘲弄,或即席揭发对方的隐私和短处,以之助兴为乐。醉酒的大臣必须按酒场规矩办,稍有一点差错,就会从宴会上被捕,或捆绑在殿柱上,甚至当场诛杀。韦昭对嘲弄大臣的做法不以为然,每当轮到他嘲弄别人,便只出题考问经书上的内容,使对方答不上来而困窘。孙皓认为,这是故意违抗命令,圆滑应付,当即将其投人监狱。韦昭不堪折磨,从狱中上书,愿意献出自己所著的书,希望免去一死。想不到,孙皓收到书本后,发现上面有灰尘,遂大发雷霆,下令将其处死,全家放逐毒蛇瘴气肆虐的零陵(湖南永州市)。

韦昭惨死的当年,孙皓最心爱的一位妃子无法无天,竟派人到街上公然抢劫。主管保安的官员陈声,就是陷害王蕃的那一位,仗恃孙皓的宠信和正义所在,把行抢的歹徒依法拿下。想不到,孙皓并没有站在法律正义一边,而是逮捕陈声,用烧红的钢锯锯下他的人头,将尸体投人建业(南京市)西郊的四望山下。

次年(公元274年)夏季,一名姓王的爱妃逝世,孙皓悲痛欲绝,朝夕哭丧,一连数月不出;下令将爱妃厚葬,葬礼盛大无比,人们兴奋地以为是孙皓死了!于是,民间盛传孙皓已死,叔父章安侯孙奋将做天子。孙奋的母亲埋在豫章(江西南昌市),豫章太守张俊疑心孙奋也许要做天子,常派人前去扫墓。孙皓闻知这些,暴跳如雷,将张俊逮捕,车裂而死,诛灭三族。孙奋及其五个儿子也被满门抄斩。

呜呼,这位甲级暴君即位以来,没有哪一年不诛杀大臣!公元276年秋季,天下大旱,田野枯焦,瘟疫连年流行,百姓饥饿困苦。湘东郡(湖南衡阳市)太守张泳,看到人民实在可怜,便要求朝廷减免人头税。孙皓派人就在郡政府将张泳斩首,把人头送到各县巡回示众。会稽郡(浙江绍兴市)太守车浚,请求贩济傲傲待哺的百姓,孙皓认为这是故意收买人心,也在郡政府将其斩首。尚书熊睦,觉得这太暴虐,稍微劝了几句,孙皓就用刀柄将其捣死,直捣得血肉模糊,浑身没有一块完好肌肉!

会稽人张椒,修成马屁之精,专打别人的小报告,深受孙皓信任,迅速升到高位,还封了侯。张椒的父亲知道儿子品行恶劣,上书孙皓说:“张椒得到重用,如果以后有罪,请求不要株连家人。”孙皓许诺。张椒得志后,便秉承孙皓旨意,网罗二十名爪牙,组成特务机关,专门检举揭发他人。于是,诬告之风大起,只要有人揭发,不论是否属实,张椒便据以逮捕。一时监狱爆满,举国哗然,人民不知所措。而张椒则坐收贿赂,奢淫无厌,像皇帝一样,一人娶了三十多位小妾!公元277年,事情终于败露,孙皓下令将作恶多端的张椒及其无辜的父亲一并车裂!

写到这里,不禁使人想起战国时代:赵孝成王赵丹先生信守诺言,不因赵括之罪株连其母,我们对此格外敬佩。

孙皓的豺狼心肠防不胜防,一旦别人某些方面的能力超过了他,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大臣张尚,口才流利,反应敏捷,谈吐幽默。孙皓对此心生嫉恨,总想寻机加罪。公元278年,在一次闲谈中,孙皓询问张尚说:“我的酒量如何?”张尚奉承说:“陛下有百瓤(瓤,古代盛酒的器具)之量。”这本是一句最平常的恭维之辞,就像如今酒席上常常听见夸某人“海量”一样。可是,暴君跟常人不一样。孙皓听了这句话,勃然作色说:“你明知孔丘连个王侯都不是,却把我比作他,是何居心?”原来,古书《孔丛子》上说:“孔丘可饮百瓤。”孙皓显然知书,但不达理,把他比作孔丘,简直是对孔丘的侮蔑,而孙皓却认为是贬低了他。于是,当场发作,要杀张尚!朝廷大臣一百多人叩头哀请,孙皓才算格外开恩,将张尚押往建安(福建建市),成为造船厂官奴。不久,又千里迢迢,派人将其追杀在造船厂。

君臣宴饮,本是最温馨的美好场面之一。而孙皓的酒宴,几乎全是杀人的刑场!每次宴会,孙皓都要求赴宴的官员全体沉醉,另由十名专门指定的宦官现场执法,一旦发现某官员有什么过失,比如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孙皓讨厌臣下正眼看他),或说了一句醉话,都要一一记录下来,宴会结束之后,立即论罪量刑,有的被活剥脸皮,有的被挖去眼珠……。如此连年苦干,文臣武将、宗室贵胃,几乎被孙皓诛尽杀绝!这个独夫民贼,似乎唯恐不能使自己众叛亲离。

最后时刻终于到来。公元280年初春,晋王朝六路大军,齐头并进,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指东吴首都!大将王浚,率领他的舰队八万余人,从四川顺流而下,烧断横锁长江的铁链,拔除江中铁锥,一路势如破竹,直冲建业而来!

敌人兵临城下,孙皓登城视察。其左右侍从手持刀枪,发誓效忠说:“我们要为陛下决一死战!”孙皓大为高兴,赏赐无数金银财宝。可是,那些马屁精得到重赏之后,全都乘机溜走!剩下满腔怨恨的士兵,干脆拒绝为孙皓拿起武器。孙皓命将军张象率水军万人出战,张象一出城就投降。大将陶浚,勉强集结二万将士,预定次日反击晋军。可是,当天晚上,部队呼啦一声,全体逃亡一空!这就是暴君暴政效应。接着,公卿大臣纷纷溜出城去,前往敌营投降。孙皓这才发现众叛亲离,平生第一次感到恐惧,只好派使节求降。使节刚刚出发,左右亲信便开始抢劫宫中珠宝和美女,放火焚烧宫殿。孙皓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到处逃窜。

呜呼,我们由此得出“暴君性格定理”:即暴君的性格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无限权力惯出来的;再暴虐的性格,一旦丧失足够的权力,无不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神气不起来矣。

果然,到了三月十五日,王浚大军攻破石头城,三十九岁的孙皓龟孙子似的,脱光上身,也像十七年前的蜀汉皇帝刘禅一样,双手自缚于背,抬着棺材,到王浚大营投降。立国五十九年的东吴帝国宣告灭亡,三国时代彻底结束,中国重新归于统一。

唐代诗人刘禹锡有《西塞山(湖北大冶市东)怀古》一诗,专写这段往事: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播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箫箫芦获秋。

“一片降蟠出石头”之后,孙皓也像刘禅一样,被押往洛阳,向晋武帝司马炎叩头,竟应了“庚子年青盖人洛阳”的谴语。司马炎高座金蜜宝殿,传令赐座,随口对孙皓说:“联设此座等你,已经很久了。”身为阶下囚的孙皓竟厚着脸皮说:“臣在南方亦设此座,等待陛下!”曾经参与击杀曹魏皇帝曹髦的凶手贾充,当时在场,斥责孙皓说:“听说你在南方,挖人眼珠、剥人面皮,这算什么刑法?”孙皓应对方面的能力胜过刘禅百倍,他回答说:“人臣中,凡是那些奸邪不忠、杀害其君王者,就施用此种刑法!”这个回答很妙,弄得贾充无地自容。

然而,孙皓不能保国,徒有嘴上功夫,终究是一位罪大恶极的亡国之君。遗憾的是,心地宽厚的司马炎不杀孙皓,三年后(公元283年),竟让这位恶魔暴君平安而终,致使无数被害冤魂失去慰藉,真是没有公道、没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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