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登上历史舞台的同时,位于河套的大夏帝国开国之君赫连勃勃,灾星下凡,横行肆虐,人间再起血雨腥风。
想当年,北魏道武帝拓跋硅,一举袭杀匈奴部落首领刘卫辰及其权贵五千余人,将尸体统统投人黄河。刘卫辰的幼子刘勃勃(赫连勃勃),大难不死,逃奔薛干部落,拓跋硅派人索要,薛干部落酋长太悉伏,义薄云天,誓死拒绝交出刘勃勃。并把这个可怜的孩子送往驻防高平(宁夏固原县)的前秦大将没弈干大营。没弈干也像太悉伏一样,大仁大义,为保护素不相识的刘勃勃而付出部落被屠杀的沉重代价,总算使逃难者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更幸运的是,刘勃勃身体魁梧,仪容高贵,聪明善辩,气宇轩昂,分明一表人才!惹得没弈干以貌取人,竟把亲生女儿嫁给这个惊魂甫定的小子。此后不久,没弈干带着刘勃勃,归降后秦帝国。后秦皇帝姚兴,偶然看见刘勃勃,也是赞不绝口。倒是姚兴的弟弟姚琶,一双慧眼,洞烛其奸,提出警告说:“刘勃勃这种人,天性不仁,不可接近!”姚兴不以为然,打算摧升刘勃勃为将军,拨给数万军队,命其协助没弈干,镇守高平(宁夏固原县)。姚,坚决反对说:“刘勃勃对上傲慢,对下残忍,为人贪婪狡桧,缺乏仁义良心,不顾友情,说翻脸就翻脸。对这种人信任过分,必将招致边患。”姚兴一时犹豫。可是,随后仍重用刘勃勃为安北将军,使之单独镇守朔方(内蒙古橙口县北),由此铸下千古大错,后秦帝国吃尽了刘勃勃的苦头。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刘勃勃羽毛一丰,果如姚,所料,借口反对后秦帝国与北魏帝国和解,大发脾气,翻脸无情,立即背叛恩重如山的后秦帝国和岳父没弈干。公元407年,游牧于阴山一带的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间社仑,向后秦帝国进贡战马八千匹,走到大城(内蒙古杭锦旗东南),被刘勃勃全部截获,这是公开反叛的标志。接着,刘勃勃集结部众三万人,假装打猎,南下高平(宁夏固原县),袭杀岳父没弈干,吞并其部众,遂使实力大增。于是,建立大夏王国,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这个政权的诞生,完全是忘恩负义的结果,可以料知其命运不会灵光。
夏国建立后,一时尚未定都,刘勃勃凭借一支野蛮军队,忽南忽北,对内残暴统治,对外连年征杀,不知生出多少人间惨事。
刘勃勃同我们前面介绍过的刘聪、石虎、拓跋硅一样,是一个富有才干而极端残暴的人,他对臣下随手诛杀,视人民如草芥,随便虐杀诛除。公元413年,刘勃勃下令,征发十万民众,兴筑首都统万城(陕西靖边县北)。这项工程要求高、任务重、工期紧,城基厚达三十步,顶宽十步,高六丈余;筑城的土都在笼中蒸过,城墙边筑边验工。验工人员手持铁锥,对夯实的城墙随处用力刺探,如果刺进一寸,便当场诛杀该处民工,把尸体填人城墙!嗯,暴君杀人,简直匪夷所思。
城中再筑宫墙,厚达三丈余,高三丈五尺,也用蒸土夯筑。其墙体之坚硬,可以磨利刀斧。宫中楼台高大,殿阁宏伟,尽用黄金装饰,处处显得富丽堂皇。殿前用铜铸成各种神灵和铜龙、铜虎等巨像,非常气魄,我们用文字固难描述其万一。这座用人民血肉筑成的统万城(“统一天下,君临万邦”),经历近一千六百年的风吹雨打、战火摧残,虽已残破,但至今仍然存留。
筑城的同时,刘勃勃下令制造兵器,这倒不算什么。可要命的是,兵器制成之后,一到验工时节,工匠一定有人被杀。比如,一批弓箭、恺甲造出来后,验工人员就用弓箭试射恺甲,射不穿便斩造弓箭的人,射穿了则斩造恺甲的人,就这样,刘勃勃前后诛杀工匠至少达数千人。
统万城筑成后,残暴的刘勃勃常常登上城楼,身旁放着弓箭,向下俯视,每当看到城下行人谁不顺眼,就亲自动手射杀。凡是臣僚中,有谁侧目看了他一眼,定要挖去眼珠;无意之中出声发笑的,即用利刃割去其嘴唇;胆敢向他进谏的,则先割舌头再砍头,真是“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筑城的当年,仅仅拥有一支军队和弹丸领土的刘勃勃,已经自认伟大得不可一世,遂下令改姓“赫连”,寓意他的伟大,赫然与天相连。因而,我们就与时俱进,改称刘勃勃为赫连勃勃。
定都统万(陕西靖边县北)后,赫连勃勃要靠掠夺而不是靠发展生产维持国家给养,不得不连年南侵,掠夺财富,结果搞得后秦帝国边患不断,难以应付。公元417年,东晋大将刘裕,看到赫连勃勃已将后秦帝国打得奄奄一息,国不成国,遂整顿兵马,乘机北伐,攻人后秦首都长安(西安市),把这个由前秦帝国反叛出来的羌族政权消灭。当此时也,狡绘的赫连勃勃按兵北方,虎视耽耽,静观其变。
刘裕攻下长安后,以为大事已然,竟留下十二岁的儿子刘义真和几位大将,镇守关中,他自己则急忙率领大军,返回建康(南京市),篡夺东晋皇权。刘裕一撤离,留守长安的几位大将沈田子、王镇恶、王修,互相残杀,同归于尽,晋军大乱,十二岁的刘义真无法控制局面。赫连勃勃瞅准时机,挥师南下,直赴长安,关中一片惊骇!
镇守长安的晋军,乱作一团,大肆抢劫之后,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和美女奴仆,保护刘义真,向东南撤退。由于财物太多,重车难行,晋军每天只能前进十里。结果,在蓝田(陕西蓝田县)被赫连勃勃的夏军追上!情急之中,晋军四散逃命,刘义真躲在深草丛中,才得脱身,逃回建康。部众则全军覆没,死亡二十多万人。
赫连勃勃占领长安,大获全胜,便像从前一样,把战死的敌人人头割下,堆积成山,盖上黄土,筑成高家(京观),号称“稠骸台”,以炫耀武功。然后,由夏王改称皇帝,这是夏国兴盛的顶点。
不过,专靠武力立足的国家或集团,发展到顶点后,无不迅速衰落。暴虐不能兴国,只会丧失人心而自取灭亡。夏国建立后,尽管连年征战,不断取得胜利,而其版图仍然小得可怜,帝国内部不断出现反叛和逃亡,皇子们像西晋八王之乱一样,互相攻杀,伏尸遍野。公元425年八月,四十五岁的赫连勃勃皇帝,终于结束他残暴的一生,太子赫连昌即位。次年冬季,北魏太武帝拓跋蠢,也像刘裕乘机消灭后秦一样,率领大军,从君子津(内蒙古准格尔旗东北)西渡黄河,南下统万,发动灭国性战争,斩杀夏军数万。半年后,赫连昌力量不支,弃城出逃。魏军占领统万,生俘夏国王公贵族、后妃宫女数万人,拓跋煮进人统万城,看到城高基厚,宫殿备极豪华,十分雄伟壮丽,不禁啃叹说:'尔小国,竟然如此使用民力,虽欲不亡,其可得乎?”
赫连昌放弃统万,逃往上邦(甘肃天水市),第二年,被魏军生擒。其弟赫连定,收集残兵,在平凉(甘肃平凉市)继任皇帝。公元431年,这个仅存二十五年的野蛮帝国,终被北魏彻底击灭,可谓“其兴焉勃,其亡焉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