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纪录片《犹他州图书馆人质劫持案》。本来,这年头劫持、凶杀之类字眼早已司空见惯,让我们欲说还休,欲叹无语了。但这回不同,有一个人,犹如暗夜里爆出的一颗耀眼巨星,使一个普通的案件具有了非同凡响的意蕴。
劫匪是个对社会人生由绝望走向仇恨的中年男子。他右手握枪,左手还握着自制爆炸物点火开关——除非握紧它,否则装满钢珠的黑火药罐就会令阅览室及其劫持的9个人质灰飞烟灭。对付他,除耐心机智的谈判、诱导外几无它法。因为倘若狙击手开枪,很难不伤及人质;更可怕的是,中弹后他必然松手,从而引爆威力无比的黑火药。然而,无论大批包围图书馆的警员作何努力都无济于事。劫匪的气焰愈发嚣张,情绪也已像咝咝作响的引信一触即发。事实上他已开始逼人质抽签,如要求再不满足,他就要按抽签结果逐个击毙人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室内突发几声惊心动魄的枪声。警察蜂拥而入,却见中枪倒地的居然是劫匪,所有人质都安然趴伏在地,只有一个人凛然站着,手中的枪管里还冒着余烟。他是谁?又如何会有枪,并如何进入的室内?
他就是我眼里那颗无比辉煌的巨星。虽然他只是一名普通警官。名叫洛依德。他是第一个闻讯赶到现场的便衣警员,刚好碰见一名受命转呈劫匪要挟信的人质出来。正常的也是合情合理尽责尽职的做法是,洛依德应立刻寻求同事支援,并无单枪匹马行动甚而自人虎口之义务。但洛依德却毫不犹豫地作出让我极为震撼的决定。他让那名人质报警,自己则毫不犹豫地敲门进去,充当了又一名人质。
虽然他腰藏手枪,但当他意外发现劫匪还带着一松手就爆的炸药时,他事后说:我不敢轻举妄动了。但他并未放弃,而是顶着死亡威胁,坚忍而机敏地捕捉着战机。当劫匪产生些许松懈之际,他猛地跳起来,大吼一声“所有人趴下”!迅即拔枪击倒了劫匪——幸运的是,炸药因连线失灵而没有爆炸。但洛依德的伟大在于,他当时可没法预见这点。他敢于开枪的唯一动机是:“我不能看着任何人质死在我面前。是以我的死来换取人质安全的时候了——他判断,只要人质及时卧倒在桌下,炸药和钢珠就可能伤不到他们。尤让我唏嘘的是,洛依德始终没有一句让我们联想起英雄或伟人的豪言壮语。“我的确想到了两个儿子,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蒙着白布抬出屋子。我让自己伤心了一分钟……”“最让我高兴的不是总统的嘉奖,而是我做了件好事,人们都说我是个好人……”
显然,“好人”是不足以评价洛依德的,甚至英雄豪杰之类称号,在其壮举前也黯然失色。他让我油然想起“壮士一去不复还”之荆柯,和“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有之,请自嗣同始”之谭嗣同。但除了由衷地赞他们一声英雄、壮士,你还想得出更合适的美誉吗?其实,无论古今,还是中外,多数人都有着英雄情结,社会也倡导人们学习或效仿英雄。但当成为英雄的机会猝然而至时,懦怯或迟疑却会让凡俗如我者失之交臂。尤其是面临生死考验而你又握有自主抉择权之际。好在我们可以仰慕星光;人类的整体价值会因时不时升腾的巨星而获得升华;而个体的心灵暗角,毕竟会因人性灵光的沐浴而得着恒久的温暖与醒悟。至若真正的英雄们,正如培根所言:“一个人的心智若在仁爱中行动,在天意中休息,在真理的地轴上旋转,那可谓他已到了地上的天堂了。”
诚然。巨星之光理应来自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