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位知名的自然史学家认为，人类和海狸的理智没有差别，他说，当人建造水坝，他首先勘察地形，经过一定的考虑，确定计划，他断言海狸也做同样的事情。但是差别是明显的。海狸在同样条件下，建造同样的水坝和巢穴；所有的海狸通常行为一致。本能是工作的统一，它墨守成规。理智不断变化，因此不断犯错误。人类建造各种各样的水坝，在各种地方，用各种材料，为不同用途。他们进行个人判断，当然经常失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智，不论多少。它大体是个人的和原初的，频繁的失败是他要为这个天赋付出的代价。
但是单个海狸只有同类的遗传的智慧，个体经验可能会对之有微小的增加。它学会避开陷阱，但是学不会如何改进水坝或巢穴建筑，因为它没有这个必要；它们达到它的目的了。如果它具有像人类的新的不断增长的欲望和理想，那么它就不再是海狸了。它对外界条件作出反应，人类会反思和思想。它的理智，如果我们愿意这样叫的话，实际上是无误的。因为无意识是盲目的，但是它充分，所以可靠。它是生物界的一部分，在某种意义上，人类不是。如果它犯错误，也是自然使然，比如母鸡生出蛋中蛋，或无黄蛋，或太多种子在土壤里发芽以致无法长成植物。
低等动物的智慧，和人类相比是盲目的。它理解不了感知的事物。当本能感觉物体，它反应或不反应，要看它是否和自己的某种需要有关。很多方面，动物就像小孩子。小孩子首先是简单感觉与记忆的联系，这些构成了动物智慧的主要部分。孩子继续发育，达到反思和概括，一种动物从没有达到的思维层次。
所有动物的生活都是专门化的，每个动物都是自己家族工作线上的专家。海狸做海狸的工作，它们砍倒树木，建造水坝，所有海狸都做相似的工作，用同样天生的技术。这就是本能，或缺乏思考能力的本性。
天热时，狗会挖到新鲜凉爽的土层，躺下来。或者会躺到溪流里。所有狗都是这样。那么，如果有人看见狗搬石头和草皮在溪流边筑水坝，建造深一些的池塘躺进去，那么在这一点上它就是在模仿海狸，从狗的角度说，这可以叫作理智的行为了，因为这不是它必须的生活条件，那么它的感觉也具有反思的特点了。
所有同种动物都有自己的聪明才智，但不是以其它物种的方式。知更鸟不会筑黄鹂的鸟巢，黄鹂也不会建造知更鸟或燕子的巢。狐狸的狡黠不是浣熊的狡黠。松鼠比兔子知道更多关于坚果的知识，但是兔子可以住的地方，松鼠到那里就会死掉。麝鼠和海狸建造类似的巢穴，即入口在水下，内部房屋在水上，因为它们都是水生动物，需要基本相同。
那么，理智的标志是不断地适应，让自己符合所有问题，让旧的方法适合新的目的，或新方法适合旧目的，是不断进步和发展的能力。它保持得到的东西，并用作一个支点去获得更多。但这完全不是动物本能的方式，它作为本能开始，也作为本能结束，没有进步。
我们自己的生活大部分是本能的，不假思想的。我们本能地靠近温暖和远离寒冷。所有感情是本能的，不依赖于理智。我们的姻亲像地球引力一样不受理智的控制。我们遗传的特征，种族的维系，我们所处时代的精神、青春、天气、土壤、我们周边环境的印象都影响我们的行为，并经常没有经过有意识的判断或理智就决定了这些行为。习惯对我们来说是强大的，秉性脾气是有力的，健康和疾病是有力的。的确，人类生活中的有意识思维和大量非意识、盲目冲动或内在倾向相比，就像人造灯光和特殊场合不可缺少的日光相比，毕竟是微弱的。理智是人造灯光，因为人类拥有它的程度不同。低等动物只是偶尔闪现。它们的智慧和植物树木的智慧一样，由它们天生的倾向所引导。
本能是善于应变的吗？它可以适应新环境吗？它可以解决新问题吗？如果是这样，它和自由的智慧或判断有什么差别吗？我更愿意相信在某种程度上说，本能是机智的。因此一个西方通讯员写道：“在三个不同的时刻，我在一块平坦的田野里追赶一只普通雄兔，兔子奔向一个和它的路线呈直角的犁沟，跳进去，蹲下，慢慢溜到犁沟末端，然后跳出来，全速跑掉。”这是说明本能是机智的一个好例子，脱离敌人的本能老问题通过利用不寻常的机会解决了。奔跑，快步，蹲下，躲藏，很可能是某些动物被猎杀时所有的反射行为。被老鹰追赶时，鸟冲到树木或灌木丛里，或在某个物体下躲藏。去年夏天，我看见一只秃鹰追赶一只爪子里拿着鱼的鱼鹰。鱼鹰离老鹰很远，开始上升，同时抗议或反抗地尖叫着。掠夺者在下面盘旋了几分钟，然后看到距离很远，就转向大海，以致我没有看到一直期待的空中戏剧。
一只受伤的野鸭在逃避水下游泳的射击者时突然变得狡猾，在岸边躲藏起来，只把喙的尖端露在空中，或潜水抓住水底的东西，在那里直到死去。
一次我看见一些农场工人试图抓住一头整个夏天都在树林中跑来跑去的小肥牛，直到它变得很狂野。小牛拒绝被逼迫到角落，农夫用步枪射击它，却重伤了它的头。这时它像鹿一样狂暴，像鹿一样攀越栅栏。当被困住时，它转身绝望地突围，逃脱追赶者，表现出惊人的智谋和应变能力。它在山丘上跑，爬到山上，和追赶者斗争了两天才被打倒，捕获。所有这样的事例都表明恐惧本能的适应力。
鸟隐藏巢的技巧是很高超的，在保守秘密上表现出同样的狡猾。它是多么小心，不暴露珍贵的位置给可能的敌人！甚至家养火鸡，在树丛里藏它的巢时，如果被人看到，也会尽量拖延和迂回，慢慢靠近，去觅食时通常会飞速离开。我把这些和类似的行为当做本能机智的表现。
我们不应该忘记动物表现出来的本能的机智和灵活，或多或少还不是理智，尽管无疑是朝向理性思维的第一步。人类有意识的理智和智慧就是从这里进化发展起来的。我不反对听到这种本能的多样和变化被叫做头脑的闪光或成熟的智力。它就是那样或类似的东西。我不赞成的是将动物生活中的那些事情归为理智，用本能的原理更容易解释。我不能同意纽约动物园的鸟类学者在最近的报纸上说，鸟对幼鸟的感情不是本能，而是无法控制的情感，但是我赞同他说至少那和人类母亲的感情没有多少差别。两种情况下的感情都是本能的，根本不是理智、预见或反思。两种感情的区别在于：前者短暂易逝，而后者深厚持久。在紧张时刻，鸟会放弃无助的小鸟，而人类母亲绝对不会。当食物供应缺乏，低等动物不会和幼崽分享最后的部分；极度的饥饿令它忽略了它们。在一九○三年寒冷潮湿的夏天，大量羽翼未丰的黄鹂、雀类和刺嘴莺死在巢里，很可能是因为缺乏昆虫和母鸟忽视了照顾。在解释动物的行为时，我们经常进行我们归之于它们的思考和推理。于是，比博先生在提到的论文中说：“鸟早已学会了用喙拿蛤蜊或贻贝，低潮时用爪子拿到水所不及之处，这样软体动物就会死掉，闭壳肌放松会让壳弹开，可以轻易进入。”无疑涨潮会让鸟把贝壳类带到浪打不到的地方，在那里享受海鲜美味， 但是也会被迫离开壳而没有打开。不过鸟知道鱼会死掉，那时壳就会打开，在这样特殊的时刻观察者才做此想。
另外有两个作者描写鸟类，说鹈鹕成群聚集在岸边，用翅膀拍打水，把鱼赶到浅水处，可以轻易捕获。这样，观察者又在替被观察者思想了。鹈鹕看见鱼，追赶它们，没有堵截它们到浅滩的计划，但是不可避免的结果是它们被围困并捉住。鱼是愚蠢的，可鹈鹕也并不比鱼聪明多少。这里赋予它们的智慧是人类的智慧而不是动物的。
观察低等动物而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它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博先生认为，在早春时，动物园里的孔雀胆怯地在不表示赞赏的乌鸦面前展示自己的羽毛，它只是在提前练习和对手争夺雌性表现羽毛的技术。也就是说，它在彩排自己的角色。但是我应该说，孔雀在乌鸦或参观者面前开屏是情不自禁的。性本能充斥主宰了它。禽类无法控制它，就像对自己的食欲一样。提前练习是人类的方式。动物练习是即兴的。两只狗或其它动物模拟战斗不是有意识的排演，而是纯粹而简单的玩耍。和人类的游戏一样，尽管作为训练的价值是很明显的。
动物没有普遍的思想，它们通过各种感官接受印象，然后做出反应。我最近读了一篇关于动物思维和人类思维比较的清晰准确论文的手稿，作者写道：“语言之前有基本的提炼。所有高等动物都有对 ‘可以吃爷和 ‘不可以吃爷的普遍认识，完全脱离碰巧具有这些特点的任何对象。”我想作者是在这点上弄错了，动物根本没有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的概念，它只由感觉引导。它对刺激的反应是通过视觉和嗅觉，通常是嗅觉。这里完全没有思维过程，不是最初的，只有简单的对刺激的反应，就像我们对鼻烟打喷嚏一样。只有人类有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的想法。当狐狸悄悄窥探农庄，它不会想那里有可吃的东西，像随笔作家上文声称的。它只是依据自己的鼻子行事，它闻到自己对之有反应的东西。当我们说它有在那里能找到什么的想法时，我们是在替它思想。当一个人走进饭店，他依据的是想法而不是嗅觉，他比较头脑里不同的食物，经常事先确定要吃什么。两个例子没有统一性。如果在鸟选择筑巢地点时，金花鼠或啄木鸟寻找洞穴，或海狸寻找水坝地点时，我们让这些动物做比较和权衡，我们就是设身处地，让它们像我们在类似情况下一样行事了。
动物生活在很多方面和人类生活是平行的，但是在另一个层次。引导低等动物的不是思想；限制它们的也不是判断；它们为将来准备，但不是深谋远虑；它们活跃但不勤奋；有技巧而不通过练习；它们机智而无知；合理但没有理智；它们具有欺骗性却不施诡计。它们不用指南针穿越江海，没有导航而能找到回家的路，它们没有语言却可以沟通，群体统一行动却没有信号或首领。它们快乐时就歌唱玩耍；不开心时，就呻吟哭叫；嫉妒时，又抓又咬，攻击，伤害；但是我不认为它们不像我们一样感受快乐或悲哀、愤怒或热爱的情感，因为这些感觉本身不含有反思、记忆和我们具有的高级特征。
动物不用翻阅历书就知道何时迁徙或去冬宫居住。秋天某个时间，我看见蝾螈都往沼泽进发了；春天某个时间，它们又回到了树林。在我散步的一个地方，我看见它们在铁轨上上下游荡，试图经过。我经常帮它们一把。它们知道什么时候朝什么方向去，但和我在同样情况下的方式不同。我要学习或被告知，它们本能地知道。
我们惊异于自然的智慧，但是它和我们自己的智慧又是多么不同！多么盲目，最终又是多么准确！多么浪费，却又非常节省！多么杂乱地播种，但又注意到森林或开满鲜花的平原。它的泉水四处飞溅，但总会形成溪流，汇入江河湖海。自然是没有科学的工程师、不遵守规则的建筑者。
动物跟随潮汐和季节，它们有自己的方式，最适合、最幸运的会存活下来；生存斗争对所有动物都是尖锐剧烈的；物以类聚；被很多不同养父母抚养的小牛鹂都在秋天聚集；它们至少认识它们的同类，它们互相吸引。
一个通讯员问我是不是认为动物的头脑不能进化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当我们教动物任何事情，我们给它们的知觉留下印象，不断重复，直到建立习惯。我们无法像在孩子身上那样会带来任何智力发展；我们塑造成型并在它们知觉记忆上留下烙印，就像弯曲或压缩蔬菜，使之长成某种形状。
人类动物看透了把戏，他理解了，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当重复在我们脑海里形成路径，我们也会自然或无意识地行动，比如写数字“1”时写出字母。
野生动物是训练出来的，不是教育出来的。我们重复印象而无法增加它们的知识储备，因为它们不能从这些感官印象发展出普遍思想。在此我们达到了它们的极限。蓝鸟或知更鸟会和自己黑暗房间窗子上的影像一天接一天地打斗，从来不理解这种误会。它无法超越感觉的证据，这对人类来说都是很艰难的一步。你可以训练狗和你打招呼时围着你跳跃，而不是把爪子扑到你身上，但是你会认为你可爱的宠物意识到为什么你不喜欢它的爪子扑到你身上吗？如果它理解了，就是迈出了我所说的朝向普遍知识的一步。被长绳子拴着的牛在草地上，学到了很多关于绳子的事，知道怎样控制，而一开始它是不知道的，但是它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被拴起来，为什么不能去收获灌木丛，刨起草皮，或够到花园边上的玉米。这暗含着普遍思想或反思能力。你也许会惩罚它，直到它害怕做这些事情，但是不能在这些事情上启发它。最不开化的野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被启蒙的，但是动物不行。比如我们可以让它的冲动依循规律，但是不能释放和自我引导。动物是遗传或后天形成的习惯的受害者。
有人告诉我，一只狐狸夜里在一些陷阱或倒下的树木旁悄悄转来转去，等待其它的猎物。每晚落下的新雪上现出可疑动物的行踪；它不敢靠得更近，只是在几尺外观望。后来一天，一只赤肩鹰咬住一个夹子的诱饵，被抓住了。那天晚上，一只狐狸，可能是同一只，来吃掉了石头下露出的鹰的部分身体。那么狐狸怎么知道夹子弹了起来，现在不会造成伤害了呢？它的行为不是隐含有超过本能的东西吗？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狐狸狡猾多疑，这些是不需要说明的因素。对狐狸来说，就像对乌鸦，任何看起来像设计和圈套的东西，任何与自然中物体普遍无序和偶然的现象不符合的东西，都会让它警觉起来。陷阱是和田野和树林中树枝与石头的偶然无序不一样的装置。人手的气味也会留在那里，这本身就会引起狐狸的怀疑。但是鹰或其它被石头压碎的动物，身体的一部分从石头下露出来的样子不同，它至少看起来没有威胁性；石头不是悬空的，张开的嘴也闭合着。而且，人手的气味如果不是完全消失了，也会不那么明显了。狐狸不是凭理性决定，圈套改变了的状况缓和了它本能的恐惧。鹰没有狐狸那么狡猾，因此容易变成受害者。我不认为狐狸的狡猾与追赶它的猎狗的嗅觉能力有什么差别，两种都是天然的，不依赖于经验。如果狐狸故意跑进羊群来躲避猎狗，或沿着浅溪流河床，那么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它具有反思能力。它的确经常这样做，但这是否是偶然的，还是有目的的，依然是值得怀疑的。
狐狸的狡猾作为遗传天性的一部分，和它脚步的快捷一样。所有更值得注意的毛皮动物，如狐狸、海狸、水獭，无疑都被人类和他野蛮的祖先猎杀了上万年，它们对圈套和诱饵的怀疑、它们躲避圈套和诱饵的技巧是多年积累的遗传。
否认动物具有我们所说的思想或自由智慧，无疑要排除狗。我曾经说过狗几乎是人性的产物，它与人类相伴多年，被人类热爱，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已渐渐分享主人的特征。如果狗不是有时思想和反思，它的行为也是如此接近思想和反思，以致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事情：柯利宠物犬在街上走在主人的前面，来到岔路时，比如狗向左转，踱了几竿远，然后半转身，突然停顿回头看着队伍。它是不是突然想到： “我不知道主人要走哪条路，让我等等看吧？”如果狗在这种状况下不反思，它是在做什么呢？我们能找到别的词形容它的行为吗？以言语或行动的方式表示疑问包含着某种思维过程，不论多么原始。有别的动物在类似情形下像柯利宠物犬这样行事吗？
一位西方医生写信给我说，他在三个不同场合看见他的指示猎犬有如下的行为：他指着一群不愿意按直线走而是不断跑来跑去的鹌鹑，于是，狗没等主人发话或打手势，就围着退却的鸟绕了一大圈，到左边或到右边，拦截它们，然后慢慢前进，面对着射击者，直到他到达指定地点，让鹌鹑走成直线。在充分赞扬狗的本能和训练之后，我想这样的行为表现出一定的独立判断。狗没有被专门训练这样做，而是自发主动地去做的。
很多关于猫的真实故事似乎表明它们也因为长期和人类相处而获得额外的智慧。一位女士从纽约来信，对猫进行了如下有鉴别力的评论：
“在我看来，似乎你把狗的半人性化的理智归因于它与人类的长期相处，在某种程度上也适用于猫。不过需要喜欢猫才能察觉它们的素质。狗总是在人面前，总是引人注目，总是在甲板上。而猫是狡猾、保守、隐居的动物。狗是谦逊的朋友，忠实的跟随者，模仿者，人类的奴仆，它会舔踢它的脚。而猫会抓挠，狗乞求注意。猫需要被充分宠爱，被不断追求才能在爱的气氛里像花一样开放，显出人性。我觉得狗具有黑人的典型特征，猫则像印第安人。它对人类冷漠，不关心他，除非他用特殊的不懈的善意，经过长期驯养保持它的野性与独立，无论在森林还是城市街道上，猫被释放时总是有自己寻找食物的能力。只有当被爱宠时它的智慧才以安静的方式表现出来，以致冷漠的观察者从来注意不到。但是它总是知道谁喜欢它，家庭成员里谁最宠它。”
有猎犬经验的通讯员把这件事和他自己流血的母马联系起来：一群马在四十亩的草原上放牧。它们已经找到了同伴，就像此种情况下通常的那样。医生的完全驯养的马和一匹从小就完全失明的马在一起。“田野里有一条小溪，马不能经过，除非依靠到另一边的桥。”一天，农夫去给马的伤口涂盐，它们都跳跃着过了桥到大门这边来，除了那匹失明的马，它找不到桥，还留在另一边，呻吟着，跺着脚，而在四分一英里外的其它的马都拿到了盐。出血的马立刻离开它的盐，穿过马群，飞跑下桥，到盲马那里。然后转身回来，盲马跟在后面。医生相信他的马是有意地回去带它失明的同伴过桥来舔盐。不过这个行为可以更容易地解释。母马怎么知道它的同伴是盲的呢？马对残疾了解多少呢？这件事唯一暗示的是动物之间的依恋。母马听到同伴的叫声，很可能语调兴奋或悲伤，于是它就飞奔过去。发现没有问题就转身回来舔盐，它的同伴就跟来了。这是本能使之。
我个人对野生动物的观察中，没有上述柯利宠物犬和猎犬例子中表现的这样接近人类思想和反思的。我能记得的最接近的例子是一个英国作家基顿先生讲述的。他在一本书中写道，他经常用木蛋愚弄孵卵的鸟。他把颜色和标记都涂成像原来的蛋一样的伪造品，放到歌雀、乌鸫和蟋蟀刺嘴莺的巢里，三者都没有发现。他在刺嘴莺巢里放了一枚两倍大的仿真蛋，刺嘴莺对它是否是自己下的蛋毫不怀疑，就开始孵化。
但是，当基顿先生试图在珩科鸟巢放假蛋时，骗局被戳穿了。鸟带着“怀疑的样子”用喙啄着赝品，拒绝坐上去孵化。当鸟自己的两个蛋被拿来，和两个木蛋一起放回来，鸟试图把赝品扔出去，但是没有办到，于是就 “不情愿地坐下，把好蛋和坏蛋一起覆盖住”。
那么，这个例子中珩鸟的行为可以单纯用本能的原理来解释吗？鸟以前几乎不可能有过类似的经验。被给一个假蛋时，它像我们在类似状况下的反应一样，虽然我们具有普遍的对伪造品的想法，而珩鸟不可能有。当然，任何有关巢和蛋的事情对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鸟本能地对这些事机智。但是其它鸟类却轻易被愚弄了。我们不知道基顿的伪造品有多么完美和逼真，但显然会有弱点引起鸟的注意。如果这件事没有表明鸟具有反思能力，也确切表明知觉的敏锐力，那些鸟，其实是所有鸟，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这种能力，这是普遍观察到的事实。因此我不能断定基顿先生的珩鸟表现了超出敏锐本能的能力。据我所知，我们自己的鸟类中只有一种可以探测出被放进它巢里的牛鹂的蛋，那就是黄刺嘴莺。所有其它鸟类都会当做自己的蛋接受，但是黄刺嘴莺发现了这个额外的负担，并把它埋在新巢下面除掉它。
人类无疑具有动物渊源。他所经历的晦暗道路穿越低等动物。他所来自和可能来自的根源与潜能在他卑微的渊源里熟睡。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是我认为我们可以公正地说，动物智慧和人类理智的区别在于种类上，不仅仅是程度上。飞翔和行走都是运动的形式，但是我们可以说它们是不同类的吗？如此多的加强动物的本能，也不能达到理智的层次。某些动物回家的本能远超过人类具有的天赋，但是绝对不属于理智。理智听从指南针的指引，记录国家的地理，而动物对这些事情能知道多少呢？
尽管这样，我还是说动物是人类的始祖。没有低等动物，就没有高等生命形式。我认为，人类不需要用奇迹或特殊的创造来解释。力的变化，热变成光或电，和动物智慧变成人类理智一样是一种神秘的超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