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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追击国王,攻克新都

日上三竿,山东莱州吴天观的配房里,长春真人丘处机盘腿坐在炕上,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徒弟们侍立一旁。

耶律阿海郑重地宣读诏书:“……朕践祚以来,勤心庶政,而三公九卿之位,未见其人。访闻丘师先生体真履规,博物洽闻,怀古君子之肃风,抱真上人之雅操。久栖岩谷,藏身隐形。自干戈而后,伏知先生犹隐山东旧境,朕心仰怀不已。岂不闻渭水同车,茅庐三顾之事?奈何山川悬阔,有失躬迎之礼。朕但避位侧身,斋戒沐浴,选差近侍官耶律阿海备轻骑素车,不远千里,谨邀先生暂屈仙步,不以沙漠悠远为念。或以忧民当世之务,或以恤朕保身之术,先生将咳唾之余,但授一言便可矣!先生既著大道之端要,善无不应,亦岂违众生之愿哉!故兹诏示,惟宜知悉。五月初一日笔。”

丘处机声若洪钟地说:“成吉思汗对老朽过誉了。我比不了姜子牙姜尚,也不想当诸葛亮孔明,所以三公九卿之位,安邦定国之责,对我这个山野村夫来说是无缘的。”

耶律阿海想做点解释:“丘道长!”

丘处机扬扬手说:“大人不必担心,成吉思汗是当今世上惟一可以成就帝业、一统中华的马上天子,他不是在诏书中说‘或以忧民为当世之务’吗,为了天下的万众苍生我愿意去会一会这位成吉恩汗!因为我觉得对这个瞬息之间就能决定万千人生死的人,该说点儿什么了。”

耶律阿海和明安拱拱手:“多谢道长!”

撒麻耳干城外,蒙古军队人如潮,旗似海,从四面八方向城下涌来。

1220年5月,包括成吉思汗在内的四路大军全部会师撒麻耳干城外。一场大战在即。

察合台、窝阔台、者别、者勒蔑、忽必来押着倒翦双手的海尔汗和哈刺察汗走进离宫。

成吉思汗坐在离官的宝座上,诸将领分列两旁。

术赤台和郭宝玉向成吉思汗跪拜:“参见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高兴地说:“好,术赤台、郭宝玉,你们如期来撒麻耳干会师了,我要记住你们的功劳,要给你们最重的赏赐!”

术赤台说:“不,大汗,我们两个是回来交令请罪的。”

成吉思汗愣住:“哦?你们犯了什么罪?术赤台,你是犯九罪而不罚的老臣了,说吧,我会宽恕你的。”

“在攻克忽毡城的战斗里,有将近四千名蒙古兵士倒下了。”

成吉思汗一震。离宫里像没有人一样地安静。半晌,成吉思汗挥挥手说:“这并不全是你们的错,你们起来吧。”

朵歹走进宫来,说道:“大汗,二王爷、三王爷和者别那颜等人押解海尔汗在离官门外候旨。”

成吉思汗说:“让他们进来。”

朵歹走出离宫。少顷,察合台、窝阔台、忽必来、者勒蔑走了进来:“参见父汗!”“参见成吉思汗!”

察合台站起来说:“儿臣已经把那个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海尔汗和他的帮凶哈刺察汗押解到了。”

成吉思汗问:“你们攻克讹答刺城,死了多少蒙古兵士?”

察合台说:“将近五千人。”

成吉思汗蓦地站起来:“什么?”

“大汗,‘歼敌一千,自损八百’,古来如此。”耶律楚材站出来替察合台解围,“歼灭讹答刺守军三万,我们自伤五千也并不算多,您不必责怪二王爷。”

成吉思汗摆了摆手,说:“我把二十万蒙古人和我们盟国的战士从三河源头,从他们父母妻子身边带了出来,可是……这才刚刚开始,战争进行才仅仅几个月呀!”他快速地回到座位上去:“传我的命令,今后,凡是主动投降的城市,一个人也不许杀!而遇到抵抗我蒙古军队的城池,破城后一个人也不留!看谁还敢阻挡我成吉思汗!那个战争的制造者——该死一万次的海尔汗和他的帮凶哈刺察汗在哪儿?”

外面哈刺察汗高喊:“我要面见成吉思汗!我要面见成吉思汗!”

者别打了哈刺察汗两个耳光,哈刺察汗嘴角流着血仍大叫不止。朵歹出来传旨:“者别那颜,大汗有旨,让他进去。”

者别推着哈刺察汗走进宫门。哈刺察汗朝宝座跪下:“伟大的成吉思汗,我本来应该成为您的座上客,可是您的两个儿子却把我当作阶下囚,这像把天鹅当成乌鸦一样的不公平。”

成吉思汗嘲讽地问:“是、吗?你只要说、出使我信服的道理来,我会把你奉为上宾的。”哈刺察汗说:“圣明的成吉思汗,当您的大军包围讹答刺城时,我便劝说海尔汗投降。海尔汗不听,胁迫我同他一起守城将近五个多月。后来,我自己率领本部人马半夜出城投降二位王爷,报告了城内的军情,为二位王爷攻陷讹答刺城立了大功,我应不应该受到奖赏?”

成吉思汗问:“说完了?”

“完了。”

成吉思汗问:“察合台,他讲得对吗?”

察合台说:“他本来是想突围逃走,被者别截住才不战而降的。”

哈刺察汗反驳说:“不,我是出城归降的!”

成吉思汗说:“我可以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假如你们的算端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奖赏你。可是我有另一种是非曲直,你不忠于自己的主人,我还能指望你效忠我吗?推出去砍了!”

怯薛军架出哈刺察汗,哈刺察汗喊道:“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你是非不分,好坏不辨,不配称汗!”

成吉思汗暴怒,站起大喝:“快砍!”

外边的哈刺察汗没等把话喊完就突然断了,显然是头已经掉了。

怯薛军托着盘里的头,风一样进门,成吉思汗怒气冲冲地说:“拿走,我不要看!”怯薛军赶紧退下。成吉思汗命令道:“朵歹,叫银匠化一锅银水来,把那个十恶不赦的海尔汗给我押上来!”

朵歹退下。怯薛军押着海尔汗进了宫门,众人喝道:“跪下!”

海尔汗昂首而立:“你是个放马的吧?我为什么跪你?”

众人喝道:“放肆!”

“不错,我小的时候放过马。”成吉思汗说,“所以知道怎么整治爱尥蹶子的马。谁给我看看,这小子的腿会不会打弯?”

者勒蔑用刀背突然砍在海尔汗的腿弯上,海尔汗“啊”地一声跪倒。者勒蔑笑道:“看样子他的腿会打弯儿。”

众将大笑。海尔汗顺势坐到地上:“成吉思汗,你是个暴君!”

纳牙阿命令怯薛军:“架起他来,让他跪直了!”

怯薛军架起海尔汗的双臂,踩住他的腿让他跪直。

成吉思汗咬牙切齿地说:“我是暴君?你是什么?强盗、窃贼、撒谎者和刽子手!你贪图钱财杀了我四百五十个手无寸铁的商人,为了逃脱我对你的惩罚,你又断送了讹答刺多少兵士和百姓的性命,包括许多孩子和女人!”

海尔汗说:“我不要听你的狗吠一样的叫喊!你给我一刀,看看花刺子模的英雄会不会眨一眨眼,皱一皱眉头!”

成吉思汗蓦地站起,刷地抽出刀来,在海尔汗的头上虚劈了一下。海尔汗确实没有眨眼。成吉思汗哈哈大笑着走回宝座:“海尔汗,你是想激怒我,好痛痛快快地死吗?告诉你,我不生气,我不忙着让你死,我要看你在临死之前丑态百出。”

海尔汗大喊:“我向安拉诅咒你!”他闭上眼睛,眼角处涌出一滴泪。

成吉思汗冷笑:“你的安拉管不着我。把他拖出去!”

在院子里,海尔汗被剥去了上衣,捆倒在一张长凳子上。两个怯薛军抬来一锅化好了的银水。

成吉思汗坐在廊檐下吩咐道:“给他看个明白!”

朵歹从锅里舀出一勺银水,放入一张纸上,纸燃烧起来。

海尔汗大骇,“啊?啊?你要干什么?”

成吉思汗说:“你不是见财起意,见钱眼开吗?那好,把银水灌进他的眼睛!”

海尔汗声嘶力竭地叫喊:“啊……不!不,不……”

朵歹重新舀了一勺银水,举到海尔汗的头上。海尔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朵歹说:“海尔汗,你杀我们人时的威风呢?你抢我们珠宝丝绸时候可是睁开眼睛的。”

海尔汗还是闭着眼睛。

者勒蔑喊道:“摩诃末算端!算端也被抓来了!”

海尔汗一睁眼,朵歹哗地将银水浇到他的眼睛上。海尔汗的头用力摇动,浑身抽搐,不住地惨叫,终于腿一蹬,一动不动了。

朵歹说:“他完了。这么凶残的人也只有一条性命。”

成吉思汗向天跪下,众将也都跪下。成吉思汗对天祈祷着:“长生天,你终于给了我气力,让我给我的四百五十个子民报了仇!可是同我一起喝过班朱尼湖水的镇海将军的仇还没有报!我不会违背在班朱尼湖边的誓言的!”他的泪水流了出来。他站起来,众将也都站起来。成吉思汗命令:“把海尔汗的尸体拉出去喂狗!”

者勒蔑上前踢倒了凳子:“不知道这种人的肉,狗吃不吃。”

在撒麻耳干皇宫,摩诃末算端生气地像困兽一般来回踱步:“蒙古人不是骑的兔子吗?可他们一点也不比我们的马跑得慢!那个成吉思汗是魔鬼吗?他怎么来得这么快?讹答刺城、不花刺城的城墙上可以跑马吗?他们是怎么把马赶上城头的?嗯?”

札兰丁王子说:“父亲,趁现在成吉思汗还没有合围,你冲出去吧。”

“你的甜食吃得太多,撑得说胡话了吗?我冲出去还不被蒙古人的弓箭射死?谁知道他们有多少个射雕英雄成吉思汗,有多少个神箭手者别!”他无可奈何,又气急败坏地躺在宝座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札兰丁王子继续劝道:“父亲,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撒麻耳干城交给我来守吧,你在这里既危险又无用。”

摩诃末算端气得跳了起来:“札兰丁,你是不是想把我赶走自己当算端?啊?”

札兰丁王子感到他无法理喻:“父亲!”

“走,你跟我一起走!”摩诃末算端盯着札兰丁,又转向帖木儿灭里:“还有你,帖木儿灭里将军,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说罢,摩诃末算端大步走出皇宫。

蒙古骑兵像一把铁钳向撒麻耳干的两侧包抄过去。

成吉思汗立马城外对众将说:“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海尔汗已经完了。现在该轮到杀我使者、截击我讨伐西辽军队的摩诃末算端了。听着,把撒麻耳干城给我牢牢围起来,一只老鼠也不要放出去!”

摩诃末、札兰丁、帖木儿灭里立于山头。算端的千名卫队站在山坡后面。摩诃末远远地望着运动中的蒙古军队,庆幸地说:“我们总算撤退得及时,否则,被成吉思汗包围在撒麻耳干城,我的灵魂就会像清风一样直接从那里飘人天堂了。”

帖木儿灭里将军痛苦地说:“是啊,可我的灵魂没有和撒麻耳干的几十万军民一起升入天堂,也许今后走到哪里也不会得到安宁了。”

“帖木儿灭里将军,你不要难过。”摩诃末说,“我突围出来,是领你们寻找一个更有利的地形与战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我用我的胡须来保证。走吧!”

他们打马下了山冈。突然,札兰丁拨转马头跑回山顶,他翻身下马,直挺挺地跪下,满脸是泪地哭道:“撒麻耳干,花刺子模的将士,忠于信仰的穆斯林们,我有罪啊!是我的家族把你们拖入了战火,我却又在死亡威胁你们的时候跑开了,逃走了!啊……”他抽出佩剑继续说:“我辱没了这战剑,辱没了花刺子模的军神,辱没了突厥蛮和钦察人的祖先,啊……”他以头杵地,砰砰有声。

帖木儿灭里走到他的身旁,轻轻地说:“札兰丁王子,已经无可挽回了。”札兰丁缓缓站起,缓缓上马,缓缓离开了。

一个国王就这样在庆幸免于同其子臣一起赴难的心情下,抛弃了他的人民。而抛弃人民的君主有哪一个不被历史所抛弃呢?这如果只是他个人的悲剧就好了,然而,不幸的是这是千百万人的历史大悲剧!

天将黄昏,阿姆河西南岸的许多帐篷之中,有一个大帐篷。

摩诃末算端、札兰丁王子、帖木儿灭里将军、小王储、国相和几个钦察汗正在议事,气氛非常沉闷。

摩诃末算端有气无力地说:“我原以为蒙古人不过是只会盘马弯弓的牧民和猎人,又考虑到海尔汗是母亲的侄儿,才贸然激怒了成吉思汗这条蛮牛。噢,他给我们带来了海啸般的灾难!”他闭目祈祷了一会儿,睁开眼接着说:“你们之中有花剌子模的勇士,有元老重臣,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请把智慧的思考告诉我吧!”

帖木儿灭里将军说:“河中地区无法挽救了,尽管我们不愿意发生这样的情况,可它已成为事实了。”他激动起来:“下一步应当全力防守呼罗珊、伊拉克。把各处人马集中起来,征集木速蛮入伍,共同拒守阿姆河一线,不能让成吉思汗的战马再践踏河西的宗教圣地了。”

国相摇摇头说:“打不赢怎么办?我们能逃得出蒙古马的追击吗?”

帖木儿灭里将军说:“我们不是没有打胜仗的力量,而是缺乏打胜仗的勇气!”

一位文官说:“还缺少成吉思汗的神奇的战略和变化多端的战术。而这些,我们的将领是很难在彻底战败之前学会的。”

国相接着说:“所以我说不能在这里决战,要退!”

帖木儿灭里将军问:“往哪儿退?”

国相说:“往南。”

帖木儿灭里将军问:“塔里寒?八鲁湾?”

国相说:“再往南,离开这条给我们带来不幸的阿姆河,离开蒙古人远远的,撤到哥疾宁去。”

帖木儿灭里将军眉梢一挑:“什么?你怎么不建议撤到印度去?”

国相倒是很坦然地肯定说:“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如果在哥疾宁仍然打不败成吉思汗,还可以撤到印度去保存实力。”

帖木儿灭里将军欲语不能地挥了挥手。

摩诃末算端却来了精神:“嗯,你的见解不错,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一位武官说:“伊拉克长官邀请算端陛下到他们那里去,他可以召集当地军队保护算端。”

摩诃末说:“这倒也是一条退路。”

一直沉默的札兰丁王子蓦地站起来:“我们有没有进攻的路?我们伟大的花剌子模常胜军,已经变成常退军了吗?退到伊拉克?我们想把明珠一般的旧都玉龙杰赤交给成吉思汗吗?”

摩诃末算端说:“札兰丁王子,你不要逞匹夫之勇!”

“不!帖木儿灭里将军说的对,我们正是缺少战胜敌人的勇气!”札兰丁王子眼里进出泪花,“如果父亲要退,请把军队交给我,让我去和成吉思汗决一死战!”他直挺挺地跪下:“算端陛下,我们向穆斯林们收了后三年的赋税,不是为了危险来临时丢下他们,自己跑得更快,而是应该保护他们!这样我们才不会失去造物主的恩宠和百姓的拥戴啊!父亲……”札兰丁王子痛哭失声。

一位钦察汗嘲讽道:“札兰丁王子真的是在忧国忧民吗?”

帖木儿灭里将军诧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钦察汗说:“很简单,他一旦兵权在手,就可以拥兵自重,废掉王储,也许还会一跃而为花刺子模的算端!”

札兰丁王子怒不可遏地跳起来拔出佩剑:“我要割下你只会攻讦和散布流言的舌头!”他冲向那个钦察汗,钦察汗拔剑抗衡,但几剑就被札兰丁王子打倒,钦察汗大呼救命。

摩诃末算端又急又气:“住手,你们都给我放下武器!”

钦察汗在札兰丁王子一愣的工夫跳了起来,突然出剑向札兰丁刺去。札兰丁王子闪开,骂道:“你这个卑鄙的恶人!”挥剑再战。钦察汗抵御吃力,又有两名钦察汗拔剑相助。摩诃末算端大叫道:“你们不要闹了!”无可奈何地坐下。札兰丁王子退出帐外,三个钦察汗从帐篷里追到帐篷外面,四人继续格斗。

帖木儿灭里将军跳出来,连连打掉了两个钦察汗的剑:“你们住手!”

突然有人高喊:“蒙古人来了!”接着,一阵慌乱之中几匹马冲了过来,将四个械斗者冲开,三个钦察汗跑向自己的坐骑,上马逃走。帖木儿灭里将军一边拉着小王储,一边架着摩诃末算端跑出帐篷。侍卫已拉过马匹,几个人刚上马,就听陆续跑来的人喊道:“算端陛下,是凶神者别来了!”

摩诃末算端大惊失色,连马都驾驭不了了,赶紧呼救:“札兰丁王子,不要丢下我!”

札兰丁王子在摩诃末算端染红尾巴的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马向前冲去。札兰丁王子和帖木儿灭里将军紧紧跟上。

摩诃末算端的千人卫队跑光了。

者别率军赶到方才摩诃末算端驻扎过的地方,他围着帐篷转了一圈,说:“他们太好客了,做好了晚餐就走了,我们就别客气了,吃饱了肚子再去追饿着肚子的摩诃末算端吧!”

者别的军队下马用饭。

河对岸传来“呵,呵……”的喊声。亲兵报告说:“是速不台将军到了!”

者别站到河边朝对岸喊:“呵,呵,呵……我是者别!”

对岸的速不台喊道:“追上了没有?”

者别喊道:“刚抓住尾巴,他就像蛇一样机灵地溜掉了!”

对岸的速不台喊道:“天快黑了,不要中了他的埋伏——”

者别答道:“我知道啦——”

“别忘了成吉思汗的火惊法——”

“我明白——”

者别回身对亲兵说:“传我的命令,多拣干柴,每人给我点三堆篝火!”

天渐渐暗下来。阿姆河两岸六万堆篝火映红了河水和天穹。

夜间,摩诃末算端驻马阿姆河的转弯处,众人惊望远处的火光,国相说:“看样子成吉思汗的主力追来了。”

摩诃末算端绝望地说:“先知啊,您那神圣的身影不再庇护我的军旗了吗?我的福星已经陨落了吗?”

国相说:“算端陛下,趁着黑夜的掩护,我们赶快向巴里黑城撤退吧!”

“只好如此了,但愿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花刺子模军队向黑暗中走去。

由于摩诃末算端可耻的逃遁,成吉思汗只用短短八天的时间就攻克了有十一万守军,数十万户居民的花刺子模国新都撒麻耳干城。

成吉思汗立在离宫外,看着蒙古士兵驱赶着城里的居民走出城来。他的身旁站着忽兰和耶律楚材。察合台的儿子木阿秃干骑马奔来,猛地勒住马,马倒竖起来。木阿秃干头上包着的白布还在渗血,他却神采飞扬地报告说:“祖父,我们的大队人马已经开进了撒麻耳干,把城里的男女居民和士兵一百为一队,正往城外驱赶。”

成吉思汗说:“好,对于主动归降的伊斯兰首领们给予应有的保护了吗?”

“伊斯兰首领以及受他们庇护、与他们有瓜葛的五万多人,被准许留在城内。”

“好,你的头还疼吗?”

“不疼,大象怎么办?”

成吉思汗问:“什么?”

木阿秃干用手比画着说:“就是那二十头身披铁甲抵抗过我军进攻的大象,长长的鼻子,有几只骆驼大的大象。”

成吉思汗哈哈大笑道:“对,大象,是长长的鼻子,好吓人的大象!”

忽兰说:“不,可汗,是好可爱的大象。”

成吉思汗说:“你喜欢?那就交给忽兰妃处置吧!”

“是,祖父。”

忽兰问:“木阿秃干,大象吃什么活命呢?”

“吃原野上的草。”

“那就还把它们放到原野上去吧!”

木阿秃干说:“它们可踩死了我们不少兵士!”

忽兰说:“那并不是它们的错,就赦免了它们吧!”

成吉思汗说:“说得对,它们是受人驱使才参与作战的,就赦免了它们吧!”

耶律楚材乘机说:“可汗真是一位仁君,连几只大象都不肯杀害,想必对这些驱赶出来的活人也要赦免的啦?”

成吉思汗脸一沉:“不,他们抵抗了我八天,使我的士兵死伤了许多人,连我的孙子木阿秃干都险些送命。”

耶律楚材说:“不错,他们是伤害了许多蒙古人。可大汗想没想过,他们像大象一样也是受人驱使才参与作战的呢。”

忽兰说:“长胡子说得有道理。”

“嗯?”成吉思汗不悦,忽兰妃吓得后退。

耶律楚材捻着胡子说:“我有一个可汗一定满意的办法。”成吉思汗不相信地看着耶律楚材。耶律楚材说:“从这些人之中挑选三万有手艺的工匠分给诸位那颜。”

成吉思汗说:“当然!那是老规矩。”

“大汗不是担心我们在异国他乡没有兵源吗?”耶律楚材说,“再选出三万青壮年编成一支‘签军’随我军征战。”

“嗯,可以,让他们立功赎罪。其余的十万该杀之人呢?”

“可以让伊斯兰教长负责,交出二十万第纳尔赎金,把他们赎回去。这样。木阿秃干父亲的汗国里可就多了十万纳粮交税的臣民了。”

木阿秃干说:“啊,长胡子的办法真是好极了!”

成吉思汗想了想:“长胡子的话不能全信。对那些反抗我最凶的康里人,我绝不饶恕!让那些康里男子都被死亡的火焰焚化,被毁灭的海洋所溺毙吧!”

耶律楚材还要争辩,成吉思汗说:“不要再说了!长胡子,我给你二十个怯薛军,你也进城去抢点财物吧!”

木秃阿干说:“走吧,长胡子,我帮你去抢!”

成吉思汗对纳牙阿说:“纳牙阿,你按我说的意思,把该杀的人挑出来,我要亲自监斩!”

撒麻耳干城里,一家药铺的门口停了两辆大车,耶律楚材在铺子里指挥兵士们往外搬药材。

木阿秃干又急又气地说:“我说长胡子,人家都抢金银财宝,你抢这些败叶枯草干什么?”

耶律楚材不理他,打开一个口袋:“啊,西藏红花!”又打开一个口袋喊了声:“西夏大黄。”再拉开一个匣子嗅了嗅:“印度龙涎香!”

木阿秃干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耶律楚材像发现了奇珍异宝:“啊,四川的当归、贝母,高丽的人参!搬,都往车上搬!”

在撒麻耳干城内皇宫,回教教长指着一个箱子对成吉思汗说:“这是二十万第纳尔赎金,请大汗核查。”

成吉思汗说:“不必了,我知道回教教长是不会不诚实的。”

“多谢大汗的信任。我可以走了吗?”

成吉思汗说:“急什么?请坐嘛!”

回教教长只得坐下。成吉思汗很随便地说:“我这个人生下来就吃苦,打仗,不认识字——你大概不知道,在我称汗之前蒙古人还没有文字。所以我特别敬重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人。我的那颜里就有汉人、契丹人、女真人的读书人。教长阁下,你怎么样,要不要跟随我,为我所用啊?”

回教教长说:“不,我还是给我们伊斯兰教民当教长的好。”

“那——也好,你要教化你的教民,我成吉思汗这一次对海尔汗的惩罚,也是对他们的恩惠。他们过去是在什么样混账的一帮统治者下面生活呀,我现在对花刺子模人的功绩,以及由此而应该获得的荣誉,会流传后世的,你怎么看?”

回教教长说:“我?我不知道。”

“你这么有学问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说嘛!”

“如果大汗能保障我的生命,我就回答。”

“好,我可以保障你的安全。无论你说什么,只要是实话,我就不杀你。”

“我相信,花刺子模人没有一个会把蒙古皇帝的名字同荣誉连在一起。”

成吉思汗一下子站起来,抽刀:“胡说!”

回教教长说:“您可是答应过不杀我的,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的不是实话!因为这不是事实!”

回教教长说:“可惜这是事实,是血写的事实。因为成吉思汗的战士杀害了手无寸铁的百姓。”

成吉思汗听了,愤怒地一拍桌子:“假如我给摩诃末和海尔汗以保护,那才会失掉我对花剌子模人的功勋而得不到荣誉。你,如果你长寿的话——你将看到异国的民众和异国的国王,会永远记住我成吉思汗的名字!”他刷地把刀插在地上。

摩诃末一行逃到巴里黑城。

守城的将军在城外迎接摩诃末算端,他和他的兵士全都跪伏在地上:“信仰的保护者,伟大的算端陛下万岁!”

摩诃末算端匆匆走来,在马上命令道:“快封锁我来到的消息,赶快关闭城门。让那些连伊斯兰教都不知为何物的该死的异教徒们离开得越远越好!”

在巴里黑城将军府第,摩诃末算端和两个王子正在吃手扒饭。他饿坏了,大嚼了一气之后才恢复常态,打了个饱嗝。

守将一直在一旁等候,这时才敢开口:“算端陛下,东部边陲的战事……”

“东部边陲?”摩诃末算端凄然一笑说,“哪里还有什么东部边陲!蒙古人已经打到撒麻耳干了,成吉思汗是无法抵抗的。”

守将问:“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自谋活命之计吧!”

札兰丁王子忍不住了:“父亲!”

摩诃末算端反倒发起火来:“叫我干什么?你们说,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办法能对免除这场浩劫有所裨益?算了,我不要听又是尽快决战的空话。札兰丁王子,你还是派人快去旧都玉龙杰赤把你的母后和太后早点接出来吧,那里肯定是成吉思汗下一个攻击的目标。去吧,都去吧,我要让我快要累断的腰,早点躺在床上舒展舒展了。”

札兰丁王子、王储、守将吻了吻他的长袍下摆退了出去。摩诃末算端躺下,口中还喃喃叨念着:“安拉,您不要抛弃我。”

半夜,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把摩诃末算端惊醒,外边在喊:“陛下,算端陛下!”

“谁?什么事?”摩诃末算端蓦地坐起来问。

守将推门进来:“陛下,撒麻耳干来人了。”

摩诃末算端惊慌失措:“快!快让他们进来!”

两个太监先进来给他穿上长袍,套上袜子,戴上王冠。外边响起脚步声,札兰丁王子和国相等一班人和守将拥着一个丢盔卸甲的将军走进来。那将军跪下哭道:“算端陛下,撒麻耳干完了!”

摩诃末算端像雷殛一样,半晌不语,而后发疯般的喊道:“啊,才短短八天哪,我就损失了十一万军队!安拉,您听见我的祷告了吗?安拉万岁,安拉万岁,安拉万岁……”他虔诚地跪下去。

国相问那位将军:“你来这里的路上,遇到者别的军队了吗?”

摩诃末算端突然站起:“快,撒麻耳干已经失守,成吉思汗大军必然跟踪而来,赶快向南撤退!”

这天,者别和速不台飞快地包围了巴里黑城。

城门开了,几个绅士手捧食物和钱币走了出来。者别和速不台等候着。几个绅士走到他们近前,施伊斯兰教礼:“大人!”

速不台问:“这是什么地方?”

绅士说:“这里是巴里黑城。”

速不台问:“摩诃末算端父子来过吗?”

绅士说:“来过。他说蒙古军队是不可抵御的,让我们自谋活命之计,而后他自己的人马和巴里黑城的守军就都撤走了。”

速不台说:“他跑得好快!”

者别问:“他往什么地方跑了?”

绅士说:“往南。”

者别问:“你知道我们的法令吗?”

“知道,你们不杀不抵抗的人。”

“好吧,你找个人给我们当向导,我派个人管理你们的城市。”

绅士指定一个中年人:“你去吧。”

者别对亲兵说:“传令下去,大军不进城了,立即追赶摩诃末算端!”

绅士意外地惊喜,边施礼边说:“愿安拉保佑您!愿安拉保佑您!”

在通往撤麻耳干城的蒙古驿路上,一位头带羽毛,身挂响铃的特急信差,跑到驿站门口,驿站的站长很快地牵出一匹马。

信差问:“撒麻耳干还有多远?”

站长说:“在这匹马跑出汗来的时候你就到了。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穿着素服吗?”

信差说:“伟大的诃额仑太后,成吉思汗的母亲,她的不朽的灵魂像闪电一样到长生天那里去了!”

信差打马走了,驿站长跪下默祷。

在撒麻耳干城算端的宫廷里,成吉思汗蓦地站起,看着信差,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纳牙阿、博儿术一把将他扶住。众人呼叫。

耶律楚材说:“不要乱,可汗不要紧的。”他从腰带的荷包里取出银针,扎进成吉思汗的“人中”。成吉思汗猛地坐起,吐了一口血。众人关切地呼叫。成吉思汗醒来,分开众人问信差:“你说,临终的时候谁在她的身边?”

信差答道:“因为是半夜里突然去的,身边只有合答安。”

成吉思汗的喉结动了动,又问:“她留下什么话了吗?”

“她老人家只是不住地念叨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我的铁木真在哪儿,他怎么还不回来?”

成吉思汗一震,踉踉跄跄地奔到殿外。

成吉思汗朝东方跪下,声泪俱下地说:“母亲,母亲,铁木真在这儿,您为什么不等着我呀!啊,我那可怜的母亲,我对不起您,我把您亲生的儿子和抚养的儿子都带来了,没有一个给您留下养老送终啊!”

忽兰妃也跪在他的身边哭泣,他们的身后是众将。

耶律楚材劝解道:“可汗,您要节哀顺变,不要忘了大敌当前。”

成吉思汗哭道:“你不知道她老人家这一辈子有多难啊,可临走的时候却这么孤单单、凄惨惨。作为长子,我有愧呀!”

耶律楚材说:“我知道,您现在听我安排好不好?”成吉思汗点点头。耶律楚材对纳牙阿说:“纳牙阿那颜,请你到哈撒儿、别勒古台、失吉忽秃忽、曲出、阔阔出、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营中报丧;朵歹,你准备白布,凡诃额仑夫人子、孙、曾孙都带重孝,其余将领带轻孝;博儿术那颜,你去找几个工匠布置灵堂;忽兰妃,您先扶可汗休息,我开一剂方子随后叫人送去,您侍候可汗服下。好,照办去吧!”

夜间,撒麻耳千城算端宫殿,萨满的鼓声和腰铃在响。

正殿宝座的地方放着蒙古文、(畏兀儿文)、汉文的灵牌,大殿挂素,人穿孝服。

成吉思汗、哈撤儿和术赤哭得最痛心。成吉思汗又昏死过去……耶律楚材和忽兰妃等人又一阵慌乱。

夜已经很深了。逃跑途中的摩诃末算端就地宿营。

一位太监领着一个女巫走进摩诃末算端的帐篷。女巫看了看围着油灯坐着的一圈文臣武将,神神秘秘地说:“吉凶由天定,祸福冥中来。算端要问什么?”

摩诃末算端问:“我要知道陨落的福星何时再升起,成吉思汗什么时候会离开花刺子模?我们去哪里才能躲避血光之灾?”

“啊!”女巫应了一声,把头巾取下铺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小口袋摇了摇,嘴唇快速张合着,然后将一些黑、黄两色豆粒倒在头巾上,再从头上取下一根骨簪子,在豆粒之间划着,不出声地念叨者,最后吁了一口气,说道:“啊,豆粒是这样说的,黄豆多于黑豆,黄皮肤的异教徒还占着绝对的优势,陨落的福星还没有升起,灾难还要继续发生。”

摩诃末算端沮丧地问:“有办法化解吗?”

女巫说:“有,豆粒是这么说的,北、东、南三面都是黄豆的天罗地网,只有往西才能逃出劫难!”

摩诃末算端庆幸地说:“哦,真是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去哥疾宁了!哥疾宁在北方,明天一早转道去西方的你沙不儿城!”

国相和几个钦察汗们对望了一眼。

又一个夜晚,在摩诃末算端的临时驻地,一块巨石后边,国相说:“我看摩诃末算端已经同理智的思考告别了。而那个突厥蛮女人生的札兰丁王子又时刻想觊觎王储的位置,他若掌了权,我们钦察人就没有甜果子吃了。”

一位钦察汗说:“干掉摩诃末算端,立小王储为新算端!”

国相巡视着每一张脸,张张脸都杀气腾腾。国相挥挥手,大家悄悄地包围了亮着油灯的摩诃末算端的帐篷,射出一支支暗箭。

在札兰丁王子的帐篷里,摩诃末算端听完了札兰丁王子的劝告之后说:“女巫的话当然不可全信,可也不能不信。”

札兰丁王子毫不让步:“根本不可信!”

摩诃末算端不屑与其计较地说:“好,好,不管豆粒是怎么说的,你自己以前也是不同意撤退到哥疾宁和伊拉克嘛!”

“我是不同意一味撤退逃跑!”

摩诃末算端不耐烦地争辩道:“算了,我们不要再为已经争执过一百次的问题多费唇舌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你该永远记住的话,打仗不是儿戏!”他迈步往门外走,帖木儿灭里将军闯了进来,压低声音说:“算端陛下,您不要回到您的帐篷去!”

摩诃末算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面对着蒙古大军的进攻,摩诃末国王拒绝了集中兵力决战的正确建议,采取了分兵把关、城自为战的被动挨打的战略。而当蒙古大军日益逼近时,他又放弃首都,放弃天险,祈灵于神灵与天意,只知率众逃跑,从未组织过一次像样的抵抗。这样的国家焉能不亡国灭种、生灵涂炭呢!

凌晨,在国相的帐篷外,国相和钦察汗们领着自己的士兵列好了队,对札兰丁王子和帖木儿灭里将军的军队和算端卫队说:“你们听着,摩诃末算端昨天晚上已经面朝圣石倒下了。此刻他的灵魂正在天堂的花园里同先知一起吃手扒饭呢!我以国相的身份,秉承太后秃儿罕的懿旨,尊奉小王储为新算端!”

钦察汗一声高喊:“新的信仰保护者,伟大光荣韵算端斡思刺黑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相威严地说:“札兰丁王子,你快下马向新的算端跪拜吧!”

札兰丁王子冷冷一笑:“我倒很愿意像您吩咐的这样做,可是有一个人不同意呢!”

“谁?”国相瞪起眼睛,“谁敢说个不字,给我站出来!”

札兰丁王子和帖木儿灭里将军分开队伍,卫队簇拥着手握战剑的摩诃末算端走了出来。摩诃末红马金鞍,头戴能遮住鼻梁的头盔,身披铠甲,一派昔日征服世界时的气概。

国相们震惊了,这时有两个卫队队员从射穿许多洞的帐篷里抬出一具浑身是箭的尸体。

摩诃末算端说:“我的一个太监被想谋害我的人杀死了。让真主用愤怒的雷霆劈开要造反的撒旦的头颅吧!”他高举战剑。

众人高呼:“伟大的信仰和正义的保护者,摩诃末算端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相和参与密谋的几个钦察汗见事不好,拨转马头溜掉了。他们的亲兵跟着跑掉。札兰丁王子说:“父亲,除掉他们!”

摩诃末算端冷笑道:“不必,他们慌不择路,者别会替我办好这件事的。”他向西一指说:“我们向西方走我们的路吧!”摩诃末算端催马走了。札兰丁王子和小王储等跟了上去。

国相等百余骑在旷野中奔跑,慌不择路,忽然停住了。他们惊讶地发现四面都是蒙古的骑兵,有人高喊一声:“蒙古人!”众人赶紧调头往回跑。

蒙古兵挥刀杀过来。一阵马刀的挥舞,亲兵们一个个被杀落马。只有国相的马快,逃了出来。蒙古兵追击国相。者别大喊:“不要杀死他!”

蒙古兵跑马围住国相。国相走投无路,站在原地看着正在走动的一圈蒙古骑兵。

者别大声喊道:“闪开!”

蒙古兵闪开。者别开弓,一箭射中国相的左肩。国相要跑,者别又是一箭,射中了他的右肩。国相又跑,者别再发一箭,射中了他的屁股,国相不敢再跑了。

者别马到近前:“你倒是跑啊?”

国相哭丧着脸:“不敢再跑了,不敢再跑了!”

者别厉声问道:“说,摩诃末算端逃到哪里去了?”

“往西跑了,可能是逃往呼罗珊的你沙不儿城了。”

“你说的是实话吗?”

“将军是神箭手,我怎么敢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嗯,你走吧!”

国相上马逃走,者别朝他后心就是一箭。国相圈过马,死鱼般的眼睛瞪着者别。

者别说:“我要拿你这个背叛主子的人的性命,开开玩笑!”

国相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在撒麻耳干皇宫,忽兰妃服侍成吉思汗喝了汤药。成吉思汗咧着嘴说:“长胡子的药怎么这么苦啊?”

忽兰妃笑笑说:“耶律楚材先生说,汉人有句老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成吉思汗琢磨着:“忠言逆耳利于行。忽兰,是长胡子让你把这句话传给我的吧?”

忽兰妃慌忙说:“不,不是,是可汗总嫌药苦,我让他把方子改一改,他对我说的。怎么,这话冒犯了您吗?”

成吉思汗想了想,觉得好笑,便笑出声来:“这个长胡子!”他摇了摇头说:“他劝我要废除‘敌人一旦抵抗,在破城之后便要屠城’的命令,我没有答应。”

忽兰妃问:“为什么?他说的不对吗?”

“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也许他是对的。比如在对金国的战争中,我就下过不要屠城和抢掠的命令。可是,在这里不成。我从三河源头带出了将近二十万人,其中包括六七十岁的老人。战争一开始的三个月里,我就丢下一万多具尸体,可花剌子模还有五十多万把战刀想杀我们。就说者别和速不台吧,他们远离我单独去追赶那个摩诃末算端,我只给了他们两万人,如果每一处都遇到抵抗,他们走出去要不了多远,就会一个不剩。我是打不起消耗战的人,所以,我只有用残酷的手段杀死敢于抵抗我的人,才会有更多的城池像不花刺城一样,市民开城迎接我们进城,而我们不必躺下许多具尸体。”

忽兰妃并不同意他的看法:“大汗……”

成吉思汗示意忽兰妃不要再争论了,问:“术赤他们来了吗?”

“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叫他们进来吧。”

忽兰妃应声,对侍女挥手示意,侍女走出去。旋即,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三人走进来,行礼:“父汗!”

成吉思汗摆摆手:“坐下吧,你们记住,长胡子是长生天赐给我们蒙古人的大材、奇材、栋梁之材、兴国兴邦之材,以后,你们一定要像我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三个儿子说:“知道了!”

成吉思汗振作了一下,又开口说:“我们在撒麻耳干已经无事可做了,应该去夺取旧都玉龙杰赤。只要拿下花刺子模最大最古老的,皇太后居住的这座城市,我们的胜利就捏在手里了!”他噗嗤乐了:“据说那个号称世界征服者的算端摩诃末,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怕他妈妈,因为那个脾气乖戾的老太太后边有个强大的钦察氏族,算端如果不听话,老太太就可以打他的屁股。”

父子们哈哈大笑起来。成吉思汗笑得喘了起来,忽兰妃给他捶背,他推开她的手说:“我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攻打玉龙杰赤的战事,就由你们三个代劳吧!”

三个儿子站起来:“是!”

成吉思汗说:“那里大约有十万守军,百万民众,你们不要低估了敌人的力量。我把一半的骑兵分给你们,再给你们十万哈沙儿队,猛将赤刺温、者勒蔑、忽必来、阿里黑、答孩、雪亦客秃随军听用。”他缓了口气又说:“撒麻耳干已经是我二儿子察合台的汗国了,玉龙杰赤攻下来以后,那里将是我的长子术赤的汗国。所以,整个军队就由术赤节制吧,明白了吗?”

三人答道:“明白了!”

“你们去吧。”

三人欲走,成吉思汗又叫住他们:“对啦,还有,你们要走好远的一段路,火炮、弓箭、火油啦可以带上,至于云梯、抛石机、攻城的掩护板就不必带了,带些工匠就可以了。”三个儿子见他不说什么了,转身向殿外走去。

成吉思汗又开了口:“啊,儿子们,听说玉龙杰赤是个好富的地方,你们尽量保护它。打下它的时候报告我,我要去看一看这个日落地方的世界明珠。”他微笑着闭上眼睛,似乎在欣赏那美丽的城市。三个儿子在等着,半晌不见父亲再说什么,互相看了一眼。术赤说:“父汗,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忽兰拍了一下成吉思汗的膝头。

成吉思汗睁开眼:“啊,没有什么了,术赤,你顺便叫一下耶律楚材,让他来见我。”

三个儿子下殿去了。

术赤兄弟刚走出殿外,窝阔台便哽咽起来。察合台问:“窝阔台,你怎么了?”

术赤不满地说:“察合台,你对父汗太缺少爱心了吧?没看见他是多么苍老了吗?”

术赤生气地走了,窝阔台擦擦泪也走了,剩下察合台一人站在那里。他心里不断积集着恼怒,恶狠狠地盯着术赤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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