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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巴黎的司法宫和卢浮宫,这些建筑物的地下都是真正的监狱。这些监狱的各层直入地底,越往下越狭窄阴暗。

爱斯梅拉达被判处绞刑之后,为防止她逃跑,随即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地牢里。实际上,这可怜的姑娘连最小的碎石也搬不动!诚然,上帝和社会都同样不公正,要粉碎一个这样柔弱的生命,何须如此大逞淫威,百般迫害和折磨呢!她囚禁在那里,被黑暗吞没了,埋葬了,掩藏了,禁锢了。她就这样浑身麻木、四肢冰冷、僵如化石,连一道活门偶然的声响也没有注意到。这道活门在她头顶上方的某个地方,曾开过两三次,却连一点点光线也照不过来,每次有只手从那里扔给她一块坚硬的黑面包。狱卒这种定时的查巡,是她与人类惟一尚存的联系了。

她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在什么地方对她宣布死刑判决后,就被拖到这里来了,她一醒来四周就是黑夜、死寂和冰冷。她用手在地上爬着,脚镣的铁环划破了她的脚踝,锁链丁当作响。

她辨认出周围都是坚墙厚壁,身下是淹着水的石板,还有一把稻草。可是没有灯,也没有通风孔。于是她在稻草上坐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或者有一夜,她听见头顶上一阵声响,比平日看守带面包和水罐给她时开门的声音还大些,她抬头一看,只见一线似红非红的亮光,穿过地牢拱顶上那道门照了进来。同时,沉重的铁门轧轧响了起来,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活门的盖板翻转掀动了。

她立即看见一只灯,一只手,两个男人的下半截身子;不过门太低矮,她看不见他们的脑袋。灯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随即把眼睛闭了起来。

等她再张开眼睛,活门已经关闭,灯放在一级石阶上,一个男人独自站在她面前,黑僧衣一直拖到他脚上,黑风帽遮住了他的面孔。这人无论是面孔还是双手,什么部位也看不见,简直就是一块长长的黑色裹尸布直立在那里,而尸布里面可以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幽灵看了一阵子。在这地牢里,似乎只有两样东西是活着的,那就是因空气潮湿而劈啪直响的灯捻,还有从牢顶上坠落下来的水滴。

女囚终于打破了沉默:“您是谁?”

“一个教士。”

这答话,这腔调,这嗓音,叫她听了直打哆嗦。

教士声音嘶哑,吐字却很清晰:“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去死。”

“啊!”她说,“马上就去了吗?”

“明天。”

她本来高兴得扬起来的头,一下子又耷拉到胸前,喃喃道:“还要等那么久!何不就在今天呢?”

“这么说,您痛苦难忍了?”教士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我很冷。”她答道。

她随即用双手握住双脚,同时牙齿直打战,这种动作是不幸者寒冷时常有的,我们在罗朗塔楼时已经见过那个隐修女这样做了。

教士风帽底下的眼睛悄悄环视了一下这牢房,感叹道:

“没有亮光!没有火!浸在水里!真骇人听闻。”

“是的,”她惊慌地说道,自从这场横祸,她就一直神色慌张,“为什么白昼属于所有人,惟独给我黑夜?”

“为什么您会被关在这里,知道吗?”教士又沉默了片刻,问道。“我想我原是知道的,”她伸出瘦削的手指头,抹了一下眉头,像要帮助她自己回忆似的,“不过现在不知道了。”她突然像孩子似的哭起来:“我要出去,先生。我冷,我怕,还有虫子在我身上爬。”

“那好,跟我走吧。”教士一面这样说着,一边拽住她的胳膊。那苦命的女子本来已冷到骨髓,可她觉得这只手更冰冷。“哦!这是死神冰冷的手。”她问道,“您到底是谁?”

教士一把掀掉风帽。她一看,原来是长久以来一直追踪她的那张阴险的脸孔,是在老妇人家里出现、在她心爱的弗比斯头顶上出现的那个魔头,是她昏过去之前最后一次看见他在匕首旁的那双贼眼。

这个幽灵一直是她罹难的祸根,把她从一个灾难推到另一个灾难,甚至惨遭酷刑。这幽灵的出现,反而使她从麻木状态中惊醒过来。她顿时觉得蒙住她记忆的那层厚厚的帷幕一下子撕裂开来了。她的悲惨遭遇,一桩桩一件件,一齐涌上她的心头。这些记忆本来一半已经遗忘了,而且由于过度痛苦几乎泯灭了,如今看见面前出现的这个阴沉沉的人影,这些记忆顿时又复活了,就好像用隐写墨水写在白纸上的无形字迹,被火一烘便一清二楚地显现出来一般。她仿佛觉得,心头上的一切创伤重又裂开了,鲜血直淌。

“哎呀!”她喊叫了起来,双手捂住眼睛,浑身如痉挛一般抽搐而战栗,“又是那个教士啊!”

教士瞅着她,那目光有如一只在高空盘旋的老鹰,紧紧围绕着一只躲在麦田里可怜的云雀,悄悄地不断缩小其可怕的飞旋圈,倏然疾如闪电,向猎物猛扑下去,用利爪一把抓住那喘息着的云雀。

她低声呢喃着:“了结我吧!了结我吧!快给我最后一击!”

“我就令您这么憎恶吗?”他终于问道。

“不错,”她应道,痛苦得嘴唇在抽搐,仿佛泛起微笑,“这是刽子手在拿死刑犯开心。多少个月来,他跟踪我、威胁我、恐吓我!要不是他,上帝啊,我是多么幸福啊!是他把我推下这万丈深渊。啊,苍天!是他杀了……是他杀了他——我的弗比斯!”

说到这里,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抬头望着教士,说道:“呵!坏家伙!您是谁?我做了什么得罪您啦,让您对我恨之入骨?唉!您对我有什么冤仇呢?”

“我爱你!”教士喊道。

她的眼泪霍然打住,目光痴呆,瞅了他一眼。他跪了下来,目光似火,紧紧地盯住她。

“你听见了吗?我爱你!”他又喊道。

“这是什么样的爱呀?”不幸的少女直打冷战。

他紧接着说:“一个打入地狱的人的爱。”

有一阵子,两人都默不作声,双双被各自的激情压碎了,他是丧失理智,她是麻木不仁。

接着,他说他本来十分纯洁,清澈如水、明净似镜;他说他自从见到她,便像着了魔似的,心里犹如有只小鹿在不断撞击;他说他也曾试图努力终止这种梦幻,但无法摆脱,她的歌声老是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她的双脚一直在他的祈祷书上飞舞,她的形体始终在夜里睡梦中悄悄在他的肉体上滑动……他最后说:“终于有一天,我策划了得到你的阴谋,所有堆积在你头上的风暴,都是从我这里发出的。也许我本来可以放弃这个计划,也许我丑恶的思想本会在我的头脑中干涸而结不出果实。我原以为继续或者中断这起案件完全取决于我。可是上帝没有给人抗衡魔鬼的力量。命运比我更强大。

唉!唉!是命运抓住你不放,是命运硬把你推到我偷偷设下的那可怕的诡计齿轮中碾得粉碎!……你听着,这就快说完了。有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无意中看见面前走过一个男子,他喊着你的名字,呵呵大笑,眼神淫荡。该死!我就跟踪着他。后来发生的一切你就全知道了。”

他住口了。那少女惟一说得出来的只有一句话:“啊,我的弗比斯!”

“不许再提这个名字!唔!”教士说,“我们多么苦命,是这个名字毁了我们!更确切地说,我们彼此都受命运莫名其妙的捉弄而相互毁灭!你痛苦,是不是?你发冷,黑夜使你成为瞎子,牢房紧紧包围着你,不过也许在你心灵深处还有一点光明,尽管那只是你对玩弄你感情那个空虚男人的幼稚爱情罢了!而我,我内心里是牢房,我内心里是严冬、是冰雪、是绝望,我灵魂里是黑夜。我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你可知道?我参加对你的审讯,坐在宗教裁判官的席上。你被带进来时,我在那里;你被审讯时,我也在那里……那是我的罪行,那是为我准备的绞刑架,我却看见它在你的头上慢慢升起。每一句证词,每一次指控,我都在那里;我可以计算出你在苦难历程上的每一个脚步;我也在那里,当那头猛兽……

我没有预料到他会动用酷刑!……听我说,我跟着你走进了刑讯室。啊!悲惨的人!当我看见这一切时,我就用藏在道袍下面的一把匕首割自己的胸膛。听到你一声惨叫,我就把匕首插入我的肉体里;听到第二声惨叫,匕首就刺进我的心窝里!你看,我想伤口还在流血呢。”

他掀开道袍。果然他的胸膛好像被老虎利爪抓破了一般,有一道相当大的伤口,尚未愈合。

女囚吓得连忙向后退。

“啊!”教士说道,“姑娘,可怜可怜我吧!你以为自己很不幸,唉!唉!你并不知道什么才是不幸呢。唉,钟爱一个女人,却身为教士!”

教士滚倒在地面石板上的水洼里,脑袋一下又一下撞在石头的台阶上。

少女听着、看着,等他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不再说了,她才低声又说了一遍:“啊,我的弗比斯!”

教士跪爬到她跟前,喊道:“恳求你啦,你要是还有心肝,就别拒绝我!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逃走,我可以帮你逃走,我们一起逃到某个地方去,去寻找这大地上的一片乐土,那里阳光最明媚,树木最繁茂,天空最湛蓝。我们相亲相爱,我们两人的灵魂如琼浆玉露,互相倾注,我们永远如饥似渴,渴望男欢女爱,永无尽期地共饮这永不干涸的爱之美酒!”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精神恍惚,想要把她拖走。

她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问:“我的弗比斯怎么样啦?”

“他死了!”教士喊道。

“死了?”她始终冷冰冰,一动不动,“那么,您为什么还要劝我活下去呢?”

他并没有听她说,只是好似自言自语:“噢!是的,他一定死掉了,刀刃插进去很深。我想刀尖直刺到心脏!啊,我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匕首的尖端上了!”

少女一听,像狂怒的猛虎向他扑过去,并以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一下子把他推倒在楼梯上,嚷道:“滚吧,魔鬼!滚,杀人凶手!让我去死吧!让我和他的血变成你脑门上一个永不磨灭的污斑!要我属于你,教士!休想!休想!我们绝无结合的可能,甚至在地狱里都不行。滚蛋,该死的家伙!休想!”

教士踉踉跄跄地来到石梯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扑倒在地。地牢里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了,只有水滴在黑暗中掉落下来,震动了水面,仿佛发出一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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