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即位后,在与阿里不哥进行军事较量的同时,加紧建年号、国号,定都邑,立朝仪等一系列工作,欲创建一个与大蒙古、汉地传统都有继承联系的元帝国。中统元年五月,刚刚登上汗位一个多月,忽必烈在刘秉忠等汉族臣僚的帮助下,择中统为年号。至元八年十一月,又改国号为大元。
大蒙古国时期是用十二生肖纪年的。从成吉思汗到蒙哥汗四位大汗,都没有使用年号。忽必烈模仿汉地王朝制度,从儒家《春秋》、《易经》等经典中,选定中统一词作为自己的年号。所谓中统就是中华开统,就是华夏中央王朝的正统。汉地历代王朝最讲究正统谁属,忽必烈政权以中统为年号,表明其以承继中原王朝的正统自命,而且致力于天下一家和大一统的目标。(《元史》卷四《世祖本纪一》;《元文类》卷十六《东昌路贺平宋表》)
蒙古前四汗时期的国号,为大蒙古国,即也可蒙古兀鲁思(Yeke Monggol Ulus)。汉人有时称之为大朝。忽必烈又取《易经》乾元之义,定大元为新国号,取代旧国号。“元也者,大也。大不足以尽之而谓之元者,大之至也。”大元不仅象征从成吉思汗到忽必烈的前所未有的大业,且隐含儒家经典至公之论,进而可以与三代相媲美,名正言顺地列于夏、商、周、秦、汉、隋、唐等大一统王朝序列。建年号和改国号,显然是忽必烈吸收汉地文化,改变其政权形式与内涵的两个重要步骤。(《元史》卷七《世祖本纪四》;《元文类》卷四十《经世大典序录·帝号》)
中统四年(1263)五月,忽必烈先将藩邸旧城开平府升为上都。至元元年八月,又颁布《建国都诏》,以燕京为中都,至元九年(1272)二月,改称大都。窝阔台汗所建草原都城和林则被废弃,改立宣慰司管理。国都的改变,意味着忽必烈政权的统治重心由漠北移至汉地,也意味着他对草原中心传统的部分背叛。(《元典章·诏令》卷一)
朝仪是至元六年(1269)十月由刘秉忠、许衡等主持订立,尚文、赵秉温、史杠等十余人也参与议论。未立朝仪之际,凡遇到称贺时节,大小官吏,不分贵贱,都聚集在忽必烈的帐殿前,熙熙攘攘,一片混乱。执法官嫌人员过多,甚至挥杖驱赶,逐去复来,顷刻数次。在四方邦国朝贡的场合,这确实有失体统,有碍大雅。不少汉族官员对此很不满意,屡有严格班序和严格传呼赞引及殿中纠察等呼吁。(《元朝名臣事略》卷十二《内翰王文忠公》)
刘秉忠等订立的朝仪,“颇采古礼”,“杂就金制”,大体是对汉、唐、金有关制度的承袭和变通。其内容包括:设仪仗于崇天门内外。教坊陈乐廷中。皇帝、皇后出阁升辇,升御榻。谒者传警,鸡人报时。妃嫔、诸王、驸马和丞相、百官分班行贺礼。具体礼节有鸣三鞭、两鞠躬、六拜、三舞蹈、三山呼、三叩头、三上香等。丞相祝赞曰:“溥天率土,祈天地之洪福,同上皇帝、皇后亿万岁寿。”忽必烈对拟定的朝仪非常满意,遂为定制。至元八年二月,忽必烈还下令设立主管朝仪的侍仪司,以近侍赵秉温为礼部侍郎兼知侍仪司事。(《元史》卷六十七《礼乐志一》;《元文类》卷六十八《平章政事致仕尚公神道碑》;《滋溪文稿》卷二十二《赵文昭公行状》)
至元八年八月,忽必烈生日天寿节时,上述仪制正式启用。随后元旦朝贺,冬至进历,册立皇后、太子,诸国来朝等,也用此仪。忽必烈批准并实行的朝仪,渗透了很多蒙古旧俗。如皇帝、皇后列坐御榻,同受朝贺;朝仪结束后,还要举行蒙古传统的质孙宴等。质孙意为华丽的衣服,质孙宴包括宴饮、歌舞等内容,这又明显掺入蒙古草原风俗。据说刘秉忠奏上所定朝仪后,曾向忽必烈讲述汉高祖刘邦在制定朝仪后感慨“吾乃今知皇帝之贵也”的旧事,没想到忽必烈的反应竟是:“汉高眼孔小,朕岂若是。”刘秉忠等所订立的朝仪为忽必烈增加了汉地皇帝式的独尊无二。对上述朝仪,忽必烈没有像刘邦那样喜出望外,也是有缘由的。忽必烈毕竟不像刘邦那样出身于小小亭长,作为成吉思汗嫡孙,大汗至高无上的威严、臣民匍匐叩首的场面,他在以往是经常见到的。(《元朝名臣事略》卷七《太保刘文正公》;《秋涧集》卷四十三《朝仪备录叙》)
马可波罗在其《行纪》中详尽描述了忽必烈大朝会时列席、宴饮的情况:“大汗开任何大朝会之时,其列席之法如下:大汗之席位置最高,坐于殿北,面南向。其第一妻坐其左。右方较低之处,诸皇子侄及亲属之座在焉。皇族等座更低,其坐处头与大汗之足平,其下诸大臣列坐于他席。妇女座位亦同,盖皇子侄及其他亲属之诸妻,坐于左方较低之处,诸大臣骑尉之妻坐处更低。各人席次皆由君主指定,务使诸席布置,大汗皆得见之,人数虽众,布置亦如此也。殿外往来者四万余人,缘有不少人贡献方物于君主,而此种人盖为贡献异物之外国人也。大汗所坐大殿内,有一处置一精金大瓮,内足容酒一桶。大瓮之四角,各列一小瓮,满盛精贵之香料。注大瓮之酒于小瓮,然后用精金大杓取酒。其杓之大,盛酒足供十人之饮。取酒后,以此大杓连同带柄之金盏二,置于两人间,使各人得用盏于杓中取酒。妇女取酒之法亦同。应知此种杓盏价值甚巨,大汗所藏杓盏及其他金银器皿数量之多,非亲见者未能信也。并应知者,献饮食于大汗之人,有大臣数人,皆用金绢巾蒙其口鼻,俾其气息不触大汗饮食之物。大汗饮时,众乐皆作,乐器无数。大汗持盏时,诸臣及列席诸人皆跪。大汗每次饮时,各人执礼皆如上述。至若食物,不必言之,盖君等应思及其物之丰饶。诸臣皆聚食于是,其妻偕其他妇女亦聚食于是。食毕撤席,有无数幻人、艺人来殿中,向大汗及其列席之人献技。其技之巧,足使众人欢笑。诸事皆毕,列席之人各还其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