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些焦虑,这些长期包围着我的危险,以及那些叫我操心的事情,已经打断了我为未来生活拟定的发明计划,我当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个人安全问题而不是食物问题。我连一个钉子都不敢钉,甚至连木头都不敢劈,生怕声音被人听见,至于枪,那就更不敢开了。尤其叫我担心的是生火这件事,生怕白天会被人看见烟雾,发现我的行踪。因此,我把一切需要生火的事情,像烧陶罐,烧烟斗等等,都移到我那森林中的新地方去做。我在那儿的土层里发现了一个天然的地洞,这件事让我感到十分欣慰。地洞很深,我敢说,就是有野人来到洞口,也没有胆子进去。
我不敢在我的住所附近弄出一点儿烟来。可是,我在那里生活,又不能不烤面包、煮肉。因此,我按照我在英国看到的办法,拿一些木头放在草皮泥底下烧,烧成木炭后熄了火,再把炭带回家来。凡是家里需要用火的事情,就拿它来烧,省得有冒烟的危险。一天,我正在那里砍木头,忽然看见在一片浓密的矮丛林后面,好像有一个深坑。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想走过去看看。我很费力地走进坑口,朝那一片漆黑的内部望去,忽然看见有两只发亮的眼睛,不知道是魔鬼的还是人的,在洞口射进去的微弱光线的反射下,像两颗星似的闪闪发光。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恢复了镇静,连声骂自己是大傻瓜,心想,谁要是害怕魔鬼,谁就不配独自一人在岛上住20年。而且我敢相信,在这洞里没有比我更可怕的了。于是,我鼓起勇气,拿起一根点燃的火把,重新钻了进去。
我还没有走上3步,又被吓了一跳。因为我忽然听见一声叹息,就像一个人在痛苦中发出的叹息。接着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在说话,紧跟着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吓出了一身冷汗,可还是拼命鼓起勇气,对自己说,上帝的神力是无所不在的,他是会保护我的。于是我把火把高高举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借着火光一看,原来地上躺着一只大得吓人的公山羊,大概由于太老了,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推了推它,看看能不能把它赶出去,它也试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已经爬不起来了。我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开始察看四周的情况。这山洞并不算大,周围不过12英尺宽,但是既不圆,又不方,不成个形状,看起来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我又注意到,在洞的尽头,还有一个更深的地方,但是很低,只能爬着进去,至于究竟通到什么地方,连我也不清楚。由于当时我没有蜡烛,只好暂时停下来,决定第二天带几支蜡烛来。第二天,我带了几支自己用羊脂做成的大蜡烛到了那边。当我钻进那个小洞时,不得不趴在地上,向前爬进10来码。说起来,这实在是一桩大胆的冒险,因为我既不知道要爬多远,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我钻过这段通道后,发现洞顶忽然高了起来,差不多有20英尺高。这片地窖的四壁和顶上四面反射着我的烛光,霞光万道。至于到底是钻石、宝石、还是金子,我也弄不清楚。这实在是一个最美观的洞穴,虽然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光线,但地下又干燥又平坦,上面还铺着一层细碎的砂石,所以里面看不见有毒的虫蛇之类,同时,洞顶和四壁上也一点都不潮湿。它惟一的缺点就是它的入口,可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安全地点,有我所需要的那种退路,因此,我倒觉得这个缺点对我很有利。我对于这个发现欣喜若狂,决定一刻也不耽搁,立即把我最放心不下的一部分东西全搬到这地方来,特别是我的火药库,还有我多余的枪械,包括两支鸟枪,3只短枪。我只在我的城堡里留下5只短枪,把它们像炮似的架在我的外墙上,一旦有作战的需要时,可以随时取下来使用。
这次转移军火的时候,我顺便打开我从海上捞起来的那桶受潮的火药,只见边上已经有三四寸的火药被浸湿了,结成了一层坚硬的壳,可是里面的部分却保存得很好,仿佛壳里的果仁似的,因此我从桶的中心又弄到了差不多60磅良好的火药。这对于我实在是一个可喜的发现,于是便把火药全部都搬了过去,城堡里保留的火药不到3磅,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我把做子弹的铅也全部搬了过去,那只垂死的老山羊,在我发现它的第二天,便死在洞口了,我觉得与其把它拖出去,倒不如在那里掘一个大坑把它埋起来省事些。
目前为止,我已经在这岛上住了23年,并且对于这个地方和这种生活方式也习以为常了。只要没有野人来打扰我,我情愿向命运投降,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同时我又发明了一些小小的消遣和娱乐,使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快活多了。我已经把我的波儿教得会说话了,它的话说得非常熟练,而且清楚明白,真叫人高兴。它同我一起生活了不下26年,至于它后来又活了多久,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巴西人都认为鹦鹉可以活100年,也许我那可怜的波儿到今天还活着,还在叫着“可怜的鲁滨逊”哩!我不希望任何英国人有这样倒霉的运气,跑到那里,听见它说话。要是真给他听见了,他必然以为是魔鬼在说话。
我的狗也是一个有趣而可爱的伙伴,跟我不下16年,后来终于老死了。至于我的那些猫,它们繁殖得实在太快了,迫使我不得不开枪打死几只,免得它们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吃光。此外,我还在身边养了两三只小山羊,教会它们在我手里吃东西。我还养了两只鹦鹉,也都会叫“鲁滨逊”,可没有比得上第一只的,而我在它们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没有在头一只身上那么多。另外我还养了几只海鸟,究竟是什么鸟,我也不清楚。我在海边把它们捉住以后,就把它们的翅膀剪掉,养起来了。我在城堡围墙外种的那些小树桩子,现在已经长成了浓密的丛林,这些鸟就住在那些矮树中间,并且生出许多小鸟来,非常有趣。因此,只要不受野人的威胁,我对于自己现在所过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