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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笼罩头顶一夜的云层已经消散,温馨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林珑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才重新看到这久违的阳光,马儿经过一夜漫无目的奔跑,不知道将他带到了哪一个城镇,人们脸上都露出笑容,喜气洋洋的,长长的街道沐浴在耀眼的阳光里,望不到尽头,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边的酒家传出诱人的粥米酒菜香味,一架豪华的官车从他身边驶过,马夫挥舞鞭子的时候,无意抽到了他的小腿,林珑却半点不觉得痛,一匹拉着货物的马儿在放声长嘶,于是很多喧嚷的叫卖声,都淹没在这仰天长嘶之中了,剩下一个个符号般的口型。

路上的人脚步匆匆,林珑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要去干什么,那些嘈杂聒噪的叫卖声,他置若罔闻,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这些都跟自己还有没有关系,还有什么关系,渐渐地,那种人群独特的气氛又重新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生活的气息是那么鲜活,所有人都在享受着清晨的生机,生存的喜悦,林珑在心底轻轻一笑,或许这些人不会想到,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竟然有人会悲伤,会难过,会伤心落泪,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会痛哭出声,他会跑到天涯海角对整个世界疯喊,可事实他猜错了,他所表现的,只是平静,没完没了的平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适量的痛苦才可以使人喋喋不休,而真正的痛苦却会叫人沉默,思想冰封了,什么都是迟钝的,哪怕现在有人出来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躲闪一下,因为他现在连自己都已经感觉不到自身活着的气息。

林珑抬起头,金亮的阳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他喃喃说道:“好美的阳光,今天一定是一个大晴天。”一个刚要开口和他讨吃食的小乞丐听到他含笑自言自语,诧异的看着他,连忙走掉。

林珑闭着眼睛,眼前是一片温暖的金红色,不知不觉间,他感受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调转马头,双足在马腹间用力一踢,马儿重新向着来路飞驰而去。

一路上,林珑总是踢马,好像要逃离在身后追逐他的惊恐和悲哀,纯白的良驹像旋风一般向前疾驰,鬃毛迎风飞舞,林珑向来爱惜它,十多年来,它从没奔跑地如此费力,可是今天,主人好像疯狂了一般,它吃力地喘息,鼻孔喷出一阵阵热气,可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汹涌的晨风吹刮着林珑眼角的泪水,两旁的景物在飞快地后退,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兴奋,他脑海中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愿望,到边疆去,到军队中去,和敌军贼寇厮杀,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听无数箭矢飞来时嘶嘶的像毒蛇吐信的声音,感受生命在刀尖上撕扯躲闪的快意,他疯狂地想听一听,当生与死之间的那条线极力紧绷,在像一只琴弦一样即将怦然断裂的声响。

林珑的眼睛血红血红,可是,当温暖的阳光温柔地一泻千里,将整个大地完全笼罩,他终于渐渐褪去了野兽般的暴躁,静默在大自然慈悲温柔的一双手里。

或许他应该对胤祥说明情况,说他早对黛玉情有独钟,请他看在兄弟的份上让路,或许去责问或祈求黛玉,让她念在那些美好的过往,能把一生交付与他,可是这些念头不过都是一闪,就被林珑抛在了脑后,他不会去做,因为没有必要,爱情,不是依靠哀求和怜悯得来的,就算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但总还留下了尊严,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段给了黛玉,他相信自己再不会获得激情,再燃烧不起男女之间的情火,如今他的心境,如寒冬的坚冰,清冷无比。

林珑咬紧牙关,任凭泪水在脸上一点点风干,他在心底默默地说:感谢上苍,你解除了我的精神枷锁,如今,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了,我已经十九岁,我已经可以自己去闯,眼前应该还有很多别的重要的事该让我去做,值得我去做,不止这一段,不止这一段。

与其得不到,不如就放手,与其埋怨上天的不公,不如感谢他,让自己的人生多了一种阅历。

骏马狂奔,四个多时辰之后,林珑方又回到了贾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般,默默回到自己的小九寨,龙儿迎上来,上下看他,问道:“爷昨儿晚上做什么去了?”

林珑回道:“和朋友聚会去了。”

因林珑之前也常有夜不归回之时,丫头们都不以为意,龙儿点头笑说道:“林姑娘早还来问爷了,见爷不在,就先回去了,还告诉说,若爷回来,叫去找她。今儿是咱们搬出去的日子,东西早都收拾好了,车马我也叫人先预备下了,只等爷发话,可就等你不回。”

林珑嗯了一声,因叫小丫头端来洗脸水,懒洋洋洗漱了,又换了一身衣服,四下看去,花盆,茶具,绣帐,翠帘都已经收了起来,墙上的小飞刀盘也已经被拿下来,墙上面一个淡淡的轮廓,并许多小小的黑孔,屋内已经有些空空的,如果稍微大声一点讲话,竟然会有回声,林珑想起那些昔日年少的岁月,那时候每日过得多么愉快充实,心里便有些空洞洞的苦涩,眨眨眼,说道:“那就马上走罢。”

龙儿愉快地哎了一声,小丫头们都忙得很有干劲儿,林珑有些呆呆地看着,有种若有所失的怅然。

不说这里,话说潇湘馆那边,黛玉也等久了,因今晨一直等着林珑不来,便去找他,偏生又不在,若在往常,林珑去哪儿,必然先来告诉一声的,心中很有些纳闷,直等到中午过了,丫头来说‘二爷回来了,请姑娘收拾好了,这就走呢。’,黛玉不期这么快,却也欣然,东西早都收拾了妥当,余下的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赏了那些留下的小丫头婆子。

便和林珑一起去和贾母磕头辞别,此时府内上下自然都百般嘱咐,千种妥帖,因贾母年迈不喜分别,一时间泪眼婆娑,许多人便也随着,竟也洒下几点眼泪,跟着虚应礼节,胤祥因林珑和黛玉要走,也不想自己在贾府待着,一个上午,竟也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车马两驾,自先等在外面,姐妹们这时候像生离死别的一般,簇拥着黛玉,依依话别,黛玉虽然对她们也已经淡了许多,毕竟不同与其他人等,想起往昔姐妹一处时之景,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黛玉因觉林珑仍言笑晏晏,却多了一些古怪气息,形容不出,亦不知为何,和自己也多了几分生疏淡漠,心中狐疑纳闷,便将别人都且靠后了,一直想跟他说话,因寻了一机,问林珑道:“听小丫头说哥哥昨儿整夜未归,是与人聚会去了?”

林珑也不看她,说了声是。黛玉便问道:“是和谁?”

林珑闲闲说出了几个,便道:“你先上车吧,我想起一件事还没办。”没等黛玉说话,自跑回去了,黛玉只得落落地先上了马车,那边一大群人簇拥着胤祥说话,胤祥淡淡应付,偶尔和黛玉四目相对,笑了笑,黛玉脸微微一热,便从掀开的小缝里长盯着门口。

不一时林珑方出来,自乘了一匹马上车了,胤祥因有事问林珑,见他并不和黛玉同乘马车,便也叫下人准备马匹,黛玉车马在前,两人在后。

出了长巷,胤祥因问林珑:“昨儿睡得如何?我吃醉了,折腾了一夜。”

林珑呵呵笑道:“我酒量大呢,又出去玩了一夜回来。”胤祥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只笑笑而已。

林珑望着前方黛玉浅翠色带着鹅黄花边的小马车,有些痴然,街市的喧嚣就在耳边,他置若罔闻,半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叫了一句:“十三哥。”

胤祥看他,看到林珑的面孔十分严肃深沉,但很快,又变换成一幅无所谓的笑容,十分迅速,快到让胤祥感觉方才的所见,只是自己的错觉。

林珑笑道:“十三哥要先回京城么?”

胤祥想了想,笑道:“也许罢,反正暂时也没什么事做,除了回皇宫,也无处可去。”

林珑便笑道:“既然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们一起吧,以后我当了官,十三哥又忙起来,咱们再见就难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大家好好畅游一番。”

胤祥有些犹疑地看着他,笑问道:“你不是准备了一套房子?要搬过去么?我如何和你们一起?”

林珑挑挑眉毛,说道:“那也不过是就近找了一处,临时住着,等南方的宅院弄得妥帖了,再认真搬过去,东西是死的,人倒被它拘住了不成?我正想着,这些日子好好带妹妹游玩一番,我们三个人久不在一起的,索性一起乐它一乐,四处游览,行到哪儿,住到哪儿,四海为家,岂不好么?”

胤祥略一沉吟,笑道:“听你说的,倒也轻松自在,既然如此,也好,全凭你安排罢。”

林珑笑道:“这就是了。”

便果真照林珑的意思,且先将丫头婆子们安顿在临城一间大房舍,守门守院,略休息一日,三人遂只带了贴身随从一两个,便装策马,沿着一趟江南城池游玩,或泛舟西湖,或听瀑崖边,或饮茶竹林,或漫步古迹,或随心所欲,信马由缰,三人从小到大,黛玉且不用说了,鲜少出门的,胤祥和林珑虽自在些,却也从未如此畅游,真个意随风驰,人在画中,说不尽的轻松惬意,畅快淋漓,每日临晚,便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日清晨再同行出门,同吃同饮,笑谈心得,竟如神仙一般的逍遥自在。

几人且行且逛,不觉之间,大半月竟已悄然流逝,那黛玉不同胤祥一般,因是与林珑相处久的,一路虽也与众乐,却一直心存疑惑,自从那日离了贾府,便觉林珑有异,而后这些日子,林珑举止行为一如旧日,依旧玩世不恭,没有正型,和众人嘻嘻哈哈,而黛玉却隐隐感觉到林珑刻意放大的喜欢,况几人同游之景,皆是那晚林珑和黛玉说过的去处,如今竟似要在短短数日皆游遍了,更令其心底逐渐有种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何处,黛玉也不能描摹,似乎,她已经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将今后一生的幸福都提前消耗了一般,过了这些时候,如今之景。只怕再不能够了,黛玉但想至此,心总是慌慌的。

不仅如此,自那日之后,林珑对她的态度也变了,他对她依旧照顾,无微不至,可是这份殷勤后面多了一点遥远和生疏,少了一些亲近和热络,他不再有哪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再有匪夷所思的举止,他不再和黛玉腻腻烦烦身前身后的逗她开心,两人或有交谈之处,也是短短辄止,林珑似乎有些刻意回避她,这迹象很微妙,可是焉能逃脱黛玉的知觉?

行程丰富多彩,江山果真秀美万状,几人就如置身万花筒中的一般,常常有惊喜,经常有意想不到的所见所闻,可是逐渐地,这些在黛玉眼中都不再重要,黛玉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蹙眉凝思,可一切如旧,没有不妥,究竟是哪里出了不对,无据可依。

这日乃五月十六,是林珑生日,几人刚好游历至骊山城,黛玉因悄悄和胤祥商量为林珑庆祝,胤祥便先叫小子去打点好了,行至是处,已是中午时分,几人简单整理一番,各自洗了个澡,胤祥便提议去附近山上打猎,林珑自然应和,时值盛春,草木繁盛,林中各色各样小动物俱全,二人尽兴而猎,至日头西斜时分,马上已经都装不下,下至半山腰,枝繁叶茂的花掩映之中,有一溜小小巧巧十余只亭子,似专为休息而设,十分干净,各自均命了名字,有春秋亭,山墨亭,染桃亭,滴水亭云云,林珑笑道:“这里倒好,只是藏得深,若不是你带我来,我还不知道有这好去处呢。”

黛玉并没有和两人一同打猎去,见他们来了,便亲自为斟上两盏茶,小丫头端着送上来,他二人便将打来的野味交予一边的下人,林珑见几个丫头小子在一边垂首侍奉,石桌上早摆下了四五个大食盒,并两壶好酒,因觉诧异,只看胤祥,胤祥笑道:“这里乃是官山,原不许人打猎的,这好去处自然也没几个人能来得,若平日什么腌臜的人都来玩逛,今儿哪儿能得这么清爽干净?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和那些官员们费这口舌了。”

林珑一时不解,笑道:“为我什么?”

胤祥笑道:“你可真得糊涂了,今儿你自己生日,难道都不记得了么?明儿还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

林珑恍然大悟,哎唷一声,笑道:“该死,忘了什么也不该忘了这大日子!”便摩拳擦掌,连忙就迈开大步,上来掀开食盒,见里面各色美食佳肴,山珍海味,香味扑鼻,俯仰长吸,笑道:“太好了,都是我爱吃的,还是你们有心,多谢多谢。”惹得胤祥和黛玉都笑了。

胤祥便道:“是林妹妹偷偷告诉我的,我二人遂商议了,在这里给你做生日,这酒可是封坛深埋的陈年老酒,你有口福了。”

林珑便看黛玉,黛玉也正看他,四目相对,林珑心中一刺,便笑道:“既如此,我可等不及要先饮为快了!”

遂不顾许多,自先启坛斟满,又将胤祥的也斟满了,斜阳夕照,余辉若金,整个树林鸟语花香,林珑先时还等胤祥,后来自斟自饮,一盏接着一盏,脸上两片红艳,双眸渐渐迷蒙,黛玉劝他少饮,他只不听,口中笑语不断,今日似乎比每日更兴奋,满桌只听他指手画脚,开始还坐在石凳上,后来站上去,至于兴处,下来边演边说,开心异常,后来实在酒沉了,方蹭回桌上坐下,此时两壶酒都已告罄,连黛玉和胤祥也都醉了。

胤祥本打算的太阳落山前下山,可难得林珑喜欢,就延误了些时,加之不久自己也醉了,连最清醒的黛玉脸颊都飞上两抹嫣红,人到醉境,已顾不得许多原则规制,一切全凭兴致心意,不知不觉间,太阳早落了下去,一轮皓月升上半空,天空深蓝,点点星辰点缀,此日十六,乃一月中月亮最圆最亮之日,黛玉因热,已悠悠自进一个个亭子中看壁画,择其中一座,静坐赏月,剩胤祥和林珑一处,口中还只含混不清敬酒说话,桌上杯盏已东倒西歪,林珑持着空杯,屏息凝神,胤祥撑着身子,忽然笑道:“临亭赏月,茕山闻香,人生有此数日,实可谓幸福矣。”

林珑静静一笑,说道:“从我认得十三哥开始,十三哥就向往此境,直至今日未变,倒不知十年之后,你是不是还是如此。”

胤祥凝眸,半日,笑道:“从我认得二弟开始,就不知道二弟心中向往的是什么,有时候我认为是朋友遍天下,能得左右逢源,未免乃人生一大得意,后来发觉,这不过是二弟的一种手段罢了,做到极致,也不过是你人生的点缀,有时候,我还一度认为二弟所乐者,是对钱和权的追求,不过现在又觉得,这也不是二弟心中真正想要的,功名权势,你比有些人更容易割舍和放弃,有时我感觉二弟斤斤计较,一毫一厘不肯轻与他人,有时又觉得你拿什么都不在意,就像一根本就不是你的一般,我自认很了解你,可是交往越多,却越觉得自己是错的。”

林珑眉头渐渐蹙起,一语不发,胤祥独自沉浸在所说之中,到此,不由得轻轻一笑,说道:“我四哥曾经还说让我小心你,他说他看不透你,我也不会能看透你的,我那时不信,现在才知道,他其实说的是对的,我和你兄弟数年,果真看不懂你,二弟,你说,在你眼里,你真正向往的,到底是什么?”便双眼定定看他。

林珑紧抿着唇,像在思索一个连他自己都很迷茫的问题,忽然淡淡一笑,轻声启齿,恍若梦呓般说道:“向往这东西,是会随着人心和环境变的,十三哥十几年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所以你的向往始终如一,我就不同,十五年前,我的向往是能躺在山坡上晒太阳,能用一只很小的石子打中天上的麻雀,我向往偶尔会有猎人遗落在山里的野兔,能让我偷偷烤来吃,长大一点,我希望以后能变得很强大,能理所当然地守在心爱的人身边,让她安心,踏实,幸福,我向往跟她相守终老,而现在——”

林珑伏在桌子上,看到了黛玉的侧影,月光洒在她梦一般的脸颊,美妙绝伦,他微微一笑,眼睛里又有一丝不争气的雾气悄然窜出,当下坐起,将杯子向口中不断倾倒,岂料里面早已一滴酒都没有了,放下杯,方说道:“现在,我最向往的事,就是能吃一粒药,然后把前尘往事,全都忘了。”

胤祥一怔,正要说话,林珑呵呵一笑,摇摇晃晃伸着懒腰站起身,回眸见半山腰莹莹几点火光上来,笑道:“有人来接了。”

原来是胤祥的几个心腹,牵来三匹骏马,三人见天色晚了,桌上一片狼藉,夜风渐冷,遂骑了下去,到山底时,黛玉因乏,改乘轿子,胤祥林珑在后面跟着,不觉间落下一程,林珑与胤祥并肩而行,静夜无语,唯闻马蹄踢踢踏踏,两只人影,在地上拖曳好长,林珑沉声问道:“十三哥,如果我把妹妹交给你,你能一辈子对她好么?能不能让她不吃一丁点委屈?”

胤祥心中一惊,下意识勒住了马,马儿打了个响鼻,在原地直打转转,他愣愣地看着林珑,脑中还有酒醉后自然的嗡嗡之声,用双倍的时间去思考林珑方才的话,他看到对方的表情很平静,方才脸上的酒晕早没有了,好像从不曾喝醉一样,月光照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深邃冷峻,如汪洋大海。

胤祥笑道:“二弟,你说什么?”

林珑淡笑说道:“那日和十三哥吃酒,十三哥的话,我这几日一直在考虑,论身份地位,十三哥的确高高在上,无可说的,可是我作为哥哥,自然眼中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世界上最好的,就是拿天上的真龙神仙来配她,我还怕配她不上,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不是地位,而是能不能给我妹妹最好的生活,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对你是放心的,可是,我还是想要你一个承诺,因为我妹妹——毕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林珑声音微微发颤,点点星光现于他的双眸之中,他平日放浪不羁,可是这一刻,胤祥觉得他的神情异常神圣,让人无法轻视,他凝眸注视林珑半日,心跳渐渐变快,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默念着黛玉的名字,他似乎看到这个如仙女般空灵圣洁的女子正慢慢向他走过来,男子点点头,正色说道:“我能做到,我向你保证。”

让黛玉过最好的生活,让她不受任何委屈,从此,黛玉的一生,将由他胤祥来负责,他能做到。

林珑笑了,在胤祥的肩膀锤了一下,那是信任的标志,看去显得十分开心,胤祥也笑了,两人继续策马慢行,林珑自淡笑说道:“你虽和我妹妹熟识,有些事,你还是不甚知道的,我妹妹虽看去很是沉静温婉,其实是小孩子心性,她如果生气,哄哄她就是法宝,她有时候打趣你,引经据典,大有来处,你可要仔细听了,要不然被奚落了也不知道,她吃汤药习惯,丸药消化的不好,她身子自小不好,春秋两季要多留神她,这两个时段,她最容易犯咳嗽,还有,你平日要常搜查她的枕头下,针线娄里,那里会有很多她平日藏着掖着给你做的小东西,那些物件,最是劳心费力的,一经发现,一概没收,还要对她批评教育,决不能留情,她爱吃江南清淡小吃,爱穿白色衣裙,她晚上有声音会睡不着,会害怕太黑……”

林珑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似结束语一般笑道:“我妹妹有很多小缺点,但没有一样有碍大雅,她有良好的教育,懂诗词书画,琴棋歌赋,还懂得人情世故,韬略兵法,她的光芒或许不大,但这光芒之中只会照见你一个,她会牺牲自己一切助你,我希望你能珍惜她,因为她的确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女子,而你,刚好配她。”

林珑一气说完这些,胤祥听出里面的颤抖,一时间有些迷惘,但他还是认真点点头,因疑疑惑惑问道:“二弟,你——”

林珑便笑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妹妹,现在把她交给你,我再没什么牵挂了,我很久没回家乡,很想回去看看,我曾经立志要到北方一游,看看极冷苦寒之地究竟怎样,一直也没能如愿,现在刚巧有时间,想把昔日的愿望达成。”

胤祥一怔:“你要走?”

林珑笑着,向远处凝视,说道:“是,我承诺妹妹游遍祖国山川,现在看来,我要食言了。”

胤祥皱眉,说道:“林妹妹知道你安排的这些,会喜欢么?你这一去,几时回来?”

林珑先道:“她还不知道,不必告诉她。”因笑道:“我自然要回来,我还要看着你风风光光迎娶我妹妹进门呢。”双足向马腹一踢,林珑的声音慢慢遥远:“等我回来,要是听说你欺负了我妹妹,惹她生气,或是有一点照顾不周的地方,我定然不饶你!”

胤祥在原地怔了怔,渐渐笑了,也策马跟上去。

月影渐移,夜静如水,林珑悄然来至黛玉门口,两个小子本奉胤祥之命,在门口守着,这会儿微微打了个盹儿,见林珑来了,方要说话,林珑先道:“你们且去睡,今晚我守着。”小子不敢违拗,只得走了。

门内一点微弱的烛光,林珑打开一点门缝,看到严合的粉红色纱帐,心内掠过一点温暖,时光在眼前忽然倒流,一年一年就那么倏然不见,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晚爹爹不在,年幼的黛玉很害怕,他就坐在门口守了一夜,其实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剑都还拿不太稳,夜风很冷,夜晚很凉,没有多少御寒的东西,但只一个保护黛玉的愿望,让他坚持了一夜,当他终于在暗影里遇到第一个可疑人物,勇敢冲上去的时候,竟然是林如海,他颤巍巍地持剑咿咿呀呀挥舞过去的时候,险些被爹爹踹翻在地。

林珑微微一笑,合上门,在门口坐下来。

玉儿,哥哥最后守护你一晚。

过了今夜,就有守护你的人了。

这是他的选择,他不会后悔,在个人情感和现实面前,他选择了后者,黛玉也许会怪他,会生气,会伤心难过,不过,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假以时日,胤祥会渐渐取代他在黛玉心目中的位置,他现在应该做的,或许,只是提供一个这样的时间而已,只是默默退出,选择成全,然后,在黛玉眼中只有胤祥一个人的时候回来,那时他的伤口也已经结疤,养好,可以微笑着,看黛玉披上嫁衣,看着她一步步踏上最幸福的那一条路。

夜晚越来越冷,半夜时分,下起了小雨,林珑蜷缩成一团,将额头枕在膝盖上,小雨淅淅沥沥,还有他的呼吸声,心跳声,脑中惊天动地的嗡嗡声,与这雨声交杂一处,他就这样坐了一夜。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雪雁因出来打洗脸水,看到一脸苍白站在门口的林珑,不由一惊,林珑递给她一只红锦盒子,说了句‘给她。’嗓音沙哑干涩,转身走了。

雪雁追出来,一直追到客栈之外,眼见林珑上了一匹马,他穿着干净的衣服,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裹,像要远行的模样,雪雁一时错愕,这时才想起问道:“二爷去哪儿?”

林珑持缰转身,脸上死寂,忽然唇边一挑,笑道:“不告诉你。”

望着呆呆的雪雁,林珑的笑意深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忽然一声喝驾,马儿扬蹄狂奔,带着清晨泥土的芳香,向着北方急驰而去。

锦盒里有林家的所有财产,还有林珑这些年收的许多白道黑道‘供奉’的银票,林珑几乎都给了黛玉,自己只拿了微不足道的一点。

其实盒子里,原本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林珑起初曾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锦盒暗层里,这是林如海临死之前给他的不为人知的遗物,许多个夜晚,因为想到这一纸特殊的文书,林珑辗转难眠。

他曾想象了许多种将它告知黛玉的时间和场合,可他终究没有想到,他还是悄悄将它从锦盒里取了出来,因为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必要。

那是林如海专留给林珑的遗嘱,宣布与林珑断绝父子关系。

阳光金亮,温暖复又笼罩了大地,长风吹动了林珑的头发,一人一马在春风中肆意奔驰,扬起一路灰尘,一切前尘旧事,似乎已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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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现代杀手之王穿越到这个世界。是隐匿,还是崛起。一场血雨腥风的传奇被她改写。一条无上的强者之路被她踏破。修斗气,炼元丹,收兽宠,化神器,大闹皇宫,炸毁学院,打死院长,秒杀狗男女,震惊大陆。无止尽的契约能力,上古神兽,千年魔兽,纷纷前来抱大腿,惊傻世人。她说:在我眼里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强弱之分,只要你能打败我,这世间所有都是你的,打不败我,就从这世间永远消失。她狂,她傲,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凌驾这世间一切之上。三国皇帝,魔界妖王,冥界之主,仙界至尊。到底谁才是陪着她走到最后的那个?他说:上天入地,我会陪着你,你活着,有我,你死,也一定有我。本文一对一,男强女强,强强联手,不喜勿入。
  • 我的虚无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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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似位面世界由亿万生灵意念、信仰之力形成的伪位面世界,比如地球人类的游戏、小说、电影等等..作为千千万万白领群中的一员陈涛一直是一个胸有大志的有为青年在某场合之下等到了一颗由地球核心形成能穿越一个个世界的‘虚界’之后表示某个人的闷骚人生开始!前期风起穿越、云涌都市,中后期宇宙星河,默默耕耘小作品..如有不满意之处请各位书友谅解!
  • 绝世财女之一品渣妃

    绝世财女之一品渣妃

    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第一是省钱,第二是收钱,第三是赚钱!某女是白家的嫡女,一路喜好坑蒙拐骗,本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小财女、数银子,可谁知道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出事故?而且,她还莫名其妙地缠上了一只狐狸?(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 天梦神谕

    天梦神谕

    武脉一出定乾坤,武道之途路漫漫,无边大陆,浩瀚海域,辽阔苍穹,百族林立,与天夺命,追求武道巅峰,神秘的生命禁区,富饶的洪荒位面,一个个传奇,一次次争锋,踏着遍地白骨,登上武道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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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牌特工之重生归来

    楚七这个温柔,冰冷的人最后又遇上了腹黑,毒舌的霸道总裁南宫睿,在初见的时候楚七不怕他,让南宫睿很不爽,处处找楚七的麻烦,最后又和楚七做了好兄弟,然而,他却发现,她竟然是女生,惭惭的对这个楚七有了兴趣,到最后的喜欢。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