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不也在这条街上吗？我带你去看看？”
昔耶将她从肩膀上拉下来，说：“回家。”
小花不肯，“现在天色尚早，我们再逛逛夜市，我好久都没有回长安了。”
长安街道上的灯火已经点亮了，长街如白昼一般的明亮，虽是快夏末了，可是却没有一点萧索的味道，小花坐在昔耶的肩头，被他带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群人在十字路口烧纸钱祭拜什么人。
小花突然想起今日是七月半，鬼门关大开，不知道为何连一个同类都没有遇见。小花有点好奇他们是在为谁集体祭祀，看那些人的样子，好像都不是亲戚，可是衣冠华贵又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却大半夜不睡觉，聚在这里拜死人。
“昔耶，我们过去看看。”
底下那孩子却没有动，小花这才想起他们还在斗气中，瘪了瘪嘴，从昔耶的肩头飘起来，愤愤道：“我自己去。”
刚要飘走，却发现衣摆被昔耶抓住了，那人冷着脸，牵着她的衣摆慢慢的走近那一群人，本来昔耶的动作是没有一点声音的，可是不知是谁看了一眼，便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他们起初是觉得那个孩子长得俊美难得，后来便是觉得他走路很奇怪，再后来，觉得他在向他们走过来，还未回过神来，那人突然就到了面前。
小花探下身，看了一眼他们烧的东西，有些讶异，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祭拜顾况的人，那盆烧的纸钱，便是顾况的诗词。
她再抬头，却以为自己是回到了昔耶的梦境中，她看见人群中，略后方的位置，侧身而立的男子，他的侧言几乎是另一个昔耶，可惜他若有所感的转身看来，小花便幻灭了，这人长得比昔耶不是差了一点两点。
若说得难听一点，这个就是一个失败品，放在昔耶面前，什么都应该回炉重造才好。
小花退回了昔耶身边，低声道：“回家吧。”
昔耶没有说什么，点了一下头便牵着小花的手转身欲走，可是那个人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慢着。”那声音也不像昔耶，有点阴柔过度，感觉好像娘娘腔，他毫不知趣的按住昔耶的肩，完全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手臂正穿透了一只鬼的身体，小花看着穿过自己后背，从胸口正中间伸出来的那一只手臂，有点哭笑不得，她这算是被人非礼了吗？
小花本来没什么，可是侧眼见到昔耶的神情时愣住了，他很不高兴吗？小花第一次看到昔耶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她后无数次的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问题发生的源头就遏制住昔耶暴力的萌芽，而任其发展，却毫无办法阻止。
那张脸上好像多了些阴冷的东西，看着不像是六岁的孩子，反倒比成年人还要嗜血几分，在昔耶的表情变化的那一刻，小花下意识的躲到了他的背后，她不知道昔耶怎么了，但是总觉得藏到背后去会安全一点。
与昔耶有些微相似的少年没有察觉到昔耶的变化，可是旁观者清，站得较远一些的同伴却觉得这个男孩子周身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加上今夜是鬼节，联想到男孩的动作，总觉得很不安稳。
“于归，该回去了。”
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姜于归分神去应声，然而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穿过小花身体，抓着昔耶。
手臂的右手忽然一阵骨肉分离的巨疼，姜于归一怔，人群中发出惊慌失措的哭叫声，而他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右手已经掉到了地上，他看着那个让他觉得莫名熟悉的男孩子，从他幽深纯粹的黑瞳中望到自己的倒影，惊恐的，茫然的样子。
“昔耶，他叫姜于归，会不会是你的哥哥？”
小花哆嗦着身体，有点冷得瑟瑟发抖的感觉，她此刻觉得昔耶太残暴了，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砍掉了别的一只手呢？人家不就是抓了一下他的手腕吗？她这个被人直接轻薄的女鬼都没有什么动作呢。
不过，她虽然不赞同昔耶的暴力举止，可是却不会同情姜于归，比起这些事，她对地上那只还在挣扎的断手很有感觉，好像拿起来尝尝是什么味道呢，会不会像昔耶的血一样，甜甜的？
小花舔着唇，咽了口水。
“不行。”
昔耶已经用快得惊人的速度将那只断手踢出十丈之外，连一点念想都不给小花留，长剑入鞘，牵起小花的手便走远。
随着姜于归轰然倒下的声音，那群人终于有人回过神了，大叫着，“来人啊，有刺客！”
因着今夜是鬼节，长安万家灯火都早已熄灭，长街寂寂无人，等到他们等来捕快的时候，昔耶和小花都已经回到瑶山了。
昔耶的脸上还沾着姜于归的血，虽然凝固了，但是颜色还是鲜艳好看得紧，小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捧着昔耶的脸就想舔一口，只是昔耶不肯，她根本就近不了昔耶的身，只能循规蹈矩的趴在昔耶的背上。
“昔耶，那真可能是你的哥哥啊。”小花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将昔耶教导成兄友弟恭的孩子，虽然不指望他能孔融让梨，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应该明白的，他读了这么多书，难道这些倒不知道了？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把你哥哥给砍了呢？”
“该。”
小花碰了一鼻子灰，觉得完全无法和昔耶交流，一旦昔耶认定了一件事，似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其实小花在说谎，一只鬼哪里懂什么困不困的呢？鬼最喜欢半夜三更出来吓人，如果鬼也知道困为何物，那么世间早就没有恶鬼作祟了，都困死了。
“睡。”
昔耶将床前的夜明珠遮住，拉着小花的手，将她抱在胸前，以免她睡着睡着就不受控制的飘起来了，他刚一闭上眼睛，小花就睁开了眼，悄悄的把长卿咬在嘴里，她倒要看看这么小的孩子做了这么血腥的事会不会做噩梦。
因为要还原一个真实的梦，所以没有让昔耶怀抱梦草，等了一会，四周才出现和上一次一样的黑色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