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才刚出锅的鱼,烫得厉害,小花张着嘴,伸长舌头吐气扇风。
昔耶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小花泪眼花花的望着自己,那模样很像一只馋嘴的猫咪,他忍不住唇角一松,露出了一点明朗的笑容。牵着她在桌前坐下,将她安放在自己的怀里,以免飘太高了够不着,“偷吃。”他眼睛里有促狭的笑意,思索了一下词语,说:“不乖。”
小花却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吃鱼,眼巴巴的望着昔耶手上的筷子,咽着口水,好像昔耶捏住了她的命门。
他剥下鱼唇,夹到自己的唇边细细的吹温,然后再喂到小花的嘴里,“不烫。”
小花舔了舔嘴角,张嘴咬住那极少的一点鱼唇,那种感觉很奇怪,看着木筷穿过自己的口腔,可是却没有触感,反而是鱼的鲜辣滋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那味道,好吃到小花想和昔耶一起作对鬼夫妻了,好让他日日做好吃的给自己。
她虽然极力的想吃完,但是奈何作为一只不合格的鬼,她的胃口不大,昔耶事先就将鱼腹上最好的肉喂给她吃了,又将鱼眼和鱼头小心翼翼的剥出来,伺候着女鬼吃完,自己却没有动那满桌已经冷掉的菜肴,就着那半只鱼,吃了一大碗米饭。
他黝黑的眼瞳里静水无波,淡淡看过来,好像是吹皱的一池春水,“礼物。”
微温的触感蜻蜓点水一般在小花的侧脸颊上一落,小花愣了一下,这是新年礼物?
他放下竹筷,将小花牵到青庭的门前,看着放在屋檐下的几个烟花筒说,“等我。”
他似乎越来越喜欢说话,虽然几乎每次都是寥寥两三个字,可是他的词句越来越妥帖,除去他难以纠正的走路姿势,已经僵硬的动作,万年不变的神情,好像他也没有什么不正常。
那夜的烟花小花全记得,从那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年的除夕夜,她站在青庭的屋檐下,看着昔耶冷静沉着的点燃烟花筒,看着他从五岁,变成十五岁。
烟花在天幕之上炸开繁花的那一刻,漆黑遥远的夜幕突然开始下雪,有一片雪花落到了昔耶的肩上,他转身对她笑,失去了往时的神秘与寂寞,忽然让小花觉得温暖,好像有一把火,点燃了她已经死去的心脏。
她飘出去,一直飘到他的身边,想掀起自己身上的素白色披风替昔耶遮住雪花,可是却又无奈的看着雪花穿过自己的衣服,落到昔耶的肩上,头顶,还有他的眼睛里。
昔耶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烟花筒还在继续飞升,在头顶炸开点点转瞬即逝的繁花。
八年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小花并不知晓,只是在今夜,她想如果今夜的昔耶是十五岁,她一定会扑倒他。她喜欢昔耶,可是不能喜欢七岁的昔耶。恋童癖虽然不犯法,可是却很不道德,小花虽然是鬼,但是却有作为鬼的节操。
永初三年的春深时分,昔耶向卢成青请了整整三日的假。天光明媚,山风微凉,一大早他就告诉小花他们要去长安。他看了看小花茫然的神色,牵住她的右手,淡淡说:“看戏。”
彼此在半空中飘着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他居然在长安最大的客栈定下了一间天字号房,小花当时虽然就飘在他的身边,可是看着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锭,还有那一副桀骜不驯,冷酷高傲的贵公子模样,嘴角还是狠狠的抽了抽。
他对周围的人,包括店主和店小二,以及店主他十岁的美丽小女儿都不假言辞,冷漠对待,等到店小二将他们领到了一间看上去颇为华丽的房间门前,昔耶随手将一枚金叶子丢到店小二的手掌里,牵着小花推门进去,便反身关上了门。
小花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一下昔耶怎么花钱,可是还没张嘴就被昔耶拉到一扇菱花窗前。
昔耶推开窗户,长安街上人来人往的声音就穿进来,小花有些不明所以,却被昔耶推到身前,指了指窗外长街的尽头缓缓走来的一行人。
小花看过去,只一眼就愣住了,向泽骑在白马上,身旁一顶青蓬小轿,里面坐着的应该是裴莠莠。
小花不解,瞟了一眼昔耶,却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很自然也不得意。
小花不知道为什么昔耶要带自己来这里,花重金定下了一间天字房,就为了看他们两个一眼,那还不如就站在街边等一等,还能看得更清楚。
“那个……”小花半天回过神,“是谁?真美……”小花以为向泽的容貌已经足以用世上所有的好词语去赞美了,可是没想到,世上还有一个人,容貌美到连赞美的词语都匮乏了。
昔耶粗了一下眉,“向漾。”
“不是吧,这么个绝色男儿竟然做了男宠!”小花此时才明白了为什么辅政王放着向泽不要,要了他的弟弟,如果是让她选,定是选向漾的。眼前的男子,纤长的优美曲线,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年华,却有着不寻常的举手投足,如果说向泽是一副激昂的山川河景图,向漾却可以被奉为一寸稀世正规且有骄矜难留的云绣。
不过,小花眼睛转到昔耶的身上,她在想,若是昔耶长大了,一定比向漾还要好上千万倍,这种好并非是独指容貌上的差距,她自从梦中见过成年之后的昔耶,便一直坚信,谁嫁了他,保准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可是除去容貌,昔耶身上还有许多特别的地方,他不是一尊花瓶,所以小花看昔耶的时候,容貌倒是其次,他那古怪的动作和姿势才是小花最喜欢,觉得他最特别的地方。
看着向泽下马,和向漾笑说了两句话,做了一个手势,小花知道这是要轿子里的人下轿了,虽然知道轿子里坐着的定是裴莠莠无疑,可是小花却仍旧忍不住探出身子去仔细看。
那厢随着轿帘子打起来,轿子里探出了一只白生生的手,小花觉得自己作为一只鬼,这双手已经是白得通透,白得明澈,可是跟那个坏女人比起来,好像还是扯了一大截。
在丫鬟提着的宫灯下,莹白如暖玉,犹如精心雕琢而成,那只手轻轻伸出来,搭在向泽的掌间,既似交颈鸳鸯,又像是鱼水交融,让人羡慕忧伤为何不是自己握住了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