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亦臣不露痕迹的蹙了下眉,握她的手更紧了。
“冷气太足了吗?手有点凉。”
“庄亦臣。”夏一诺抬头看他。
庄亦臣叹了口气,他低头吻了吻夏一诺的额角,同时,倾身抱住了她纤细的身躯,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柔软的像个孩儿。而他那低垂下的眼睑,掩下的爱意,却是何等的狂澜。
而他所表达的,只能是一句极为压抑的:“我好想你。”
夏一诺听着庄亦臣在自己耳边的哝语,单垂的手臂慢慢的攀上了他的肩头。
苏娆今天中午十点就从公司出来了,开车直接去车站接她婆婆。其实苏娆也蛮奇怪的,哪次她婆婆来都是安然告诉的她,她婆婆才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早上她刚到公司接到她婆婆打来的电话还愣了一下,这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也搞不清楚这时候她婆婆来干嘛了,再说,安然前两天不是刚回去一趟?
她出公司门的时候还记得给安然打电话说一声,可安然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苏娆也没多想,就上车站去了。
在车站,苏娆接到她婆婆,叫了一声:“妈!您今天没课啊?”
她婆婆胡乱的应了一声。
苏娆当时有些郁闷,这是怎么了?虽然她婆婆不待见她,可两人面上到底是和睦的,还未这样冷落过。
不过苏娆也没多想,上了车,一看中午了,便说:“妈,我给安然打个电话,咱中午在街上吃吧?”
苏娆的婆婆说话了:“不用了,小苏,你带着我找这个地方去,有点事儿。”
苏娆看了一眼她婆婆记下的纸条,蹙了下眉,不过还是应道:“行,直接去?”
“嗯,直接去。”
苏娆不知道,她这一去等她的是什么。
这儿是一家咖啡厅,这个点儿还喝咖啡的并不多,苏娆停好了车。老太太很快下车,急的跟什么似地往前走。
苏娆慢腾腾的走在后面,她又给安然打了个电话,这次通了。
“安然,咱妈来了。”
那头,安然明显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来了?你们在哪儿呢!”
苏娆说了地方,还笑:“你说咱妈怎么想起来这地儿了!”
那边安然突然说话就不利索了:“苏娆,你就在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到,二十分钟!不,十五分就行!”
说完,不等苏娆说话电话就挂了。
苏娆捏着手机,一抬头,发现老太太就站在她正眼前,还沉着一张脸。
“你给安然打电话了?”
“啊!嗯,安然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老太太那口气,让苏娆明显就动了火气了,可她还是压下来了。
老太太突然就笑了,那模样怪里怪气的:“安然来了也行,这事儿就好说了。”
苏娆也笑了,还是挺真诚的:“妈,您这到底要说什么啊,哪儿说不一样,还非得来这儿。”
老太太也不解释,直接就进去了,苏娆只能跟进去。
可显然,老太太是有备而来的,她直接朝一张桌子走了过去,那儿坐着一个女人。
苏娆站在那儿,这女人她认识,和安然一个写字楼里,也是那天晚上她看到的被安然搀扶着一起回写字楼的女人。
“你是周晓月吗?”老太太问她。
周晓月连腿都没动一下,依然坐在那儿:“是。”
她的眼前放了一杯果汁,还是热的。
苏娆看了周晓月一眼,胸腔里突突的,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似地,堵在那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可她还是微笑着,去拉老太太的手:“妈,安然一会儿就来了。”
她不想理周晓月,不管为什么老太太把她扯到这儿来,也不管为什么她们会认识,更不管这周晓月到底和安然有什么牵扯,这事儿,她就想等安然来了说个明白。同时,作为一家人,她也希望老太太能明白她的想法。
可老太太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坐在了周晓月的对面。
“我是安然的母亲。”
周晓月笑了一下:“伯母好。”
老太太皱着眉,指了指苏娆:“这是苏娆。”
苏娆只是盯着她婆婆看,这老太太想干什么!
周晓月却抬头看了苏娆一眼,笑了笑:“我知道。”
老太太这次不废话了:“你在电话里说,你怀孕了?”
苏娆扭头看周晓月,满目的震惊。
周晓月回答的干脆:“对,我怀孕了,是安然的。”
这句话,她明显的就是对苏娆说的。
苏娆依然站在那儿,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状,脑子里一阵眩晕,几乎支撑不住快到倒下来,可她还是站定了,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看周晓月,像是听她讲了一个笑话。
而周晓月却是看透了苏娆,她笑的很是妩媚,手有意无意的掠过小腹抚了一下裙子的边角,然后又抬起来搭在玻璃杯的杯沿上。
其实周晓月的长相勉强称得上漂亮,身材也一般。只是她的声音,带着柔柔江南女子的秀气,不是那种嗲的流油的娃娃音,而是纯粹的温柔。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红裙子,腰线收的很高,下摆是宽的,看起来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儿。
苏娆还是有理智的,她说话之前先点了下头,硬是让自己把那股眩晕的感觉给压了下去,声音听起来还是平静的:“先不提你怀孕这事儿是真是假,谁能保证你就上了安然这一个男人的床?谁能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安然的!”
苏娆这话,不只只是说给周晓月听的。
周晓月倒是气定神闲:“这孩子要不是安然的,安然能前前后后给我五十万?苏娆,你该知道这五十万对安然来说也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小钱。”
老太太看着周晓月的眼睛开始放光:“你说你肚子的孩子一定是安然的?”
“您儿子又不是傻子,替别人养种。”周晓月的脸上带着一种轻浮。
老太太换了把椅子来坐,她拉住了周晓月的手:“去检查的时候怎么说?”
她这样一句话,活生生的把苏娆凉在一边,成了现成的讽刺。
苏娆看她婆婆的眼神突然变的惊恐了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她婆婆的心里原来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就是因为她说一句她怀了安然的孩子?!
这时候,安然跑起来了。
周晓月看见安然的时候明显僵了一下。
安然一看到这样的状况便慌了,他急急的拉着苏娆的手:“苏娆,你听我解释…”
苏娆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压抑着声音的颤抖,问了一句话:“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她顿了顿,道:“你和她上床了?”
安然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下的头:“苏娆,你听我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干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苏娆摆了摆手,接着问第二个:“你给她钱了?”
“我给她钱是让她去做了这孩子,我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不要!”
周晓月噌的就站起来了,拿一种撒泼的态度吼道:“安然,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说这话你对得起谁!”
苏娆突然转过身,盯着周晓月:“那你还是个女人吗?如果你坚持要这孩子,你为什么要收他的钱!”
老太太这会儿不愿意了:“这是我安家的孙子,谁敢说不要!”
“妈!”安然怒了:“您跟这儿捣什么乱啊!谁让您来这儿了?你给我回去!”
老太太顿时呆愣当场,安然从来都没这样冲她吼过,说到底,她什么都是以儿子为准的。
“我让她生!”
苏娆这四个字突然喊出来,嗓子都厉了。
她指着周晓月:“周晓月我告诉你,这孩子我让你要!不过安然给你那五十万你原封不动的给我吐出来,孩子生下来是安然的种别说五十万,这个男人我都送给你!”
周晓月怔了怔,她没有想过苏娆是这样的,可她也不是软柿子,很快又反应过来:“那五十万是安然欠我的!”
苏娆冷笑一声:“安然给你那五十万是打胎用的,不是养胎用的。你要那五十万就不能要那孩子,你要这孩子就得把那五十万给我吐出来。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去验,是安然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苏娆给你让位子让男人,我叫你一声安太太!”
“苏娆!”
安然拽了苏娆一下,可让苏娆拿眼神给顶回去了。
周晓月咬牙,她看了那老太太一眼,突然开始哭,不是号啕大哭,就是那么一声声抽泣着:“你太狠了,这怎么说都是个生命,你凭什么剥夺她来这个世界的权利,你生不出来还不允许别人生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突然间就像是悲从中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眼睛,突然也哭了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这老太婆到底是得罪了谁啊,这是要我们安家断子绝孙呐!”
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这么一会儿功夫,周围喝咖啡的散客早就不知不觉围在一起,刚才苏娆和周晓月的话大家伙儿像是明白大概是男人找小三之类的,可老太太这么一哭,明显看着是向着哭着那女的,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站着的和坐着的到底是谁才是正主儿,议论纷纷的。
“妈!”安然到底是孝顺的:“您别哭了,这事儿怨我,您甭管了成吗!”
老太太原本捂住眼睛的手落下来,一把拽住儿子,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声音断续:“安然,你说妈独自把你养大,供你上大学,把房子卖了开公司,妈妈容易吗?是,你现在有钱了,可我没吃着你喝着你吧?妈对你提过什么要求吗?你刚才那样吼我,你现在是有了媳妇儿连妈都不认了…”
“妈,我不是故意的。”
安然就是过不得他妈这样,声音都低了许多,这是他身上的一道枷锁,他什么都听他妈的,就算他知道苏娆是不容易的,可他宁愿委屈着苏娆,就算他心疼,可那是他妈!
“妈没别的要求,就想要个孙子,这也算错吗?你媳妇用得着这样逼人家姑娘去医院打胎?她毒不毒啊!啊!”
苏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婆婆,原来,这就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毒!
苏娆从没想过,自己憋屈了两年,容忍了两年,一句硬话都没敢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脸色都没敢从她脸上摆出来,一点怨气都没敢从她身上撒出来,就这样掏心掏肺对待了两年,叫了两年妈的人竟然会说她…毒!
周晓月对苏娆的刺激和这么长时间以来被她所压迫在一起的所有委屈、愤怒、痛苦全如同火山爆发一般,让苏娆整个人都如同裹在熔浆里面。
“我毒?”苏娆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周晓月:“您老眼昏花了吧!我和您相处了两年您不相信我是怎样人竟然相信一个外人?你看看她,你确定她怀的是安然的孩子!我让她生这个孩子她敢生吗!要孙子,我看你最后别落的给别人养孙子!”
“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媳妇!”老太太哭的呀:“安然,你要把妈妈往死里逼啊!”
安然的脸瞬间变的铁青:“苏娆你住口!你看清楚,这是我妈!”
“我是你老婆!”苏娆再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抖的厉害。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妈说话!”
“你妈根本就不正常!她见不得咱俩好,她变态!”
老太太猛的一声倒抽气,而苏娆突然身子往后一趔趄,后腰狠狠的装在旁边的另一张桌角上,钻心的疼,疼的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腰上的疼,还是心里的疼。
安然推她,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在外面搞女人,她看到了就强迫自己没看到。人找上门来,他说让她等他来,她等。他说让她听她解释,她听。他说让她相信他,她信!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他们的婚姻,她这样强撑笑脸的欺骗别人甚至欺骗自己的伪装幸福到头来…又能怎样呢?
“苏娆…”安然也愣了,他呆滞的看着苏娆偏转的半边脸,没有半点颜色。
苏娆茫然了,这里所有的人和她都仿佛没有一点关系了,她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多呆一秒钟,猛的转身,冲出了咖啡厅。
安然没来得及追,因为苏娆跑了之后,老太太也一下子抽过去了,他妈一直都有高血压的,他没办法,只能先送老太太去医院。
至于周晓月就扔给她一句话:要是她真有本事,就把孩子生下来看看到底是谁的。
苏娆上了车就胡乱开出去了,扔在操作盘上的手机一直乱响她也没有听。
车一直上了高速,也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这期间苏娆是痛苦的,她浑身都是疼的,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疼,心里?身体?
直到她反应过来自己身体是真的不对劲儿,她才惊慌的把车停下,拿手机打电话----
半夜,夏一诺的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苏娆流产了。
她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浑身都是湿的,雨水,血水,那丢在角落里的衣服,便是最悲惨的现实。
她的车还在高速路上,连警察都来了。
夏一诺她们赶来的时候,苏娆还在手术室,做清宫。
她没有晕过去,那一声声隐忍的疼从她的口中喊出,传到走廊上三个女人的耳朵里,像刀一样割着她们的心。
这样的声音,最该安然来听的,可他在哪里!
他是孩子的父亲!
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点着夏一诺:“你干嘛来了,钱交了吗?”
夏一诺在愣,穆晨回过神:“我这就交去!”
刚到转弯的口,安然来了。
他走过来,呐呐的开口:“苏娆怎么样了?”
没有一个人应他。
这会儿,里面安静了。
夏一诺是冒雨过来的,浑身湿答答的,唐诗给薛凯打电话让他上来的时候把车里的毛巾给捎过来。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谁是病人家属?”
夏一诺和穆晨同时冲了过来。
“孩子肯定是没了,病人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再留园观察两天没事儿就能回了。”
医生走后,苏娆被护士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