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中国几千年就活过两个人,一个女人武则天,一个男人嵇康。
也有人说,实际直到今天只活着两个人,一个女人潘金莲,一个男人曹操。
我看,上下五千年,活到今天仍然大口喘气三个人是武则天、孔子、魏忠贤。
直到今天,我以为武则天一直余音袅袅地活着。活在她的十四岁的少女季节。当一个叫李世民的男人霸道地掐灭十四岁的花朵时,武则天的季节就开始在大唐酝酿着女主世界的风暴,风暴潜伏之后的春天。
历史一直不把武则天当作女人看。因为武则天侮辱颠覆了历史,颠覆了传统。一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气力,把一个朝代在指尖玩了个底朝天。
历史一直不停地辱骂武则天,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武则天一直没有力气骂历史,她在最后时刻潇洒地选择了明亮的沉默——无字碑。
一个女人把历史揉巴揉巴塞进兜里,然后,坐在无数人抬头仰望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地坐着,用目光把世上的男人矮在脚下。
武则天在中国,绝对是一个例外,女人的意外,男人的不解。直到今天还有男人说,怎么可能。
十四岁之前的武则天,是一个少女,不是女人。姹紫嫣红的春天,一个男人把她带到一个地方。那个男人床上有那么多女人望眼欲穿的等他,那个男人用勇气智慧野心狠毒撂倒了许多对手,坐在高高的地方,俯视天下。就是这个男人,把她领到一个罩着面具的虎狼豺豹兔子麻雀隐藏的草原上,然后,扬长而去。
一个少女,一夜之间变成了女人。
武则天是爱那个男人的。那个叫李世民的男人。因为只有这个男人能够像豹子一样征服她。女人需要被征服,只有被征服才会有安全感,才会在被征服的过程中,检验自己的抵抗能力,获得身体心理的满足与快感。在被征服的同时,发现同类寻找相似的地方,获得爱的指引。
李世民征服了天下,但没有征服一棵床上的草木,他不爱,但他被吸引。
十四岁的武则天是个花苞,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准备开花,只是一点雨露之后,只是获得了一个媚娘的称谓后,便从此暗无天日地香草一样匍匐在草原上。
从十四岁开始,十一年过去了,武则天再也没有看到任何日月星辰。十一年,多少草长了又枯萎,多少花开了又谢。最初,她想捏紧手中的青春不让流失,依靠仅有的几次雨露想滋润以后的日子。可是,那些感觉到的像空气一样的爱,却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青春在漏掉,男欢女爱成为一个个美丽的泡影。
女人最初都是女人,只是粗糙的现实让她明白,精致美丽的神话的爱太细腻,经不住粗糙的磨砺,必须尽快让自己呈现出晶莹的多面,才会不至于变成粉末被时光吹走。
十一年的磨砺,二十五岁的时候,武则天回头,想想,自己那样爱着这个男人,而他不爱自己。
不爱。为什么。
他们太相像了。太相像的人要不就是最铁的哥们,要不就是最大的敌人,做夫妻就会是老头练劈叉的结局,扯了蛋。
在武则天眼里,这个男人还是一个男人。矮男人爱女人的模样,稍高一些的男人爱女人的模样、性格,大男人爱女人的模样性格才情。可是,这三样武则天都有,一样不缺,为什么他不爱自己。
因为他们太像了。因为李世明只是个男人。他看人可以看到上下三百年之前之后那么远。可惜,看得再远,他没有看到自己的文弱优雅的儿子会与自己不爱的小老婆成为夫妻,历史也没有给他机会让他看到他死后,大唐会更名改姓。
因为在虎狼豺豹伪装的地方,她要活着,必须把自己变成一根野草,还必须匍匐在脚下。为了春暖花开的那一天,她用一草一木的信念打造自己心目中的春天。
因为她知道,匍匐的草,有一天直立时,历史浑身上下都会开满冬日最鲜艳的洛阳牡丹。为了这一天,她耐心等候所有的雨雪冰霜,并且是笑着等。
女人啊。
活着,那么难,活下去,盯住一个不敢看的地方,坚韧地活下去,梦中看着那个地方,压抑地恐惧地勇敢地活下去。抱紧自己,避开四面八方吹来的阴风暗箭。
活着,就是希望。
那个地方是一块大大的磁铁,自己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铁屑,慢慢靠近,在靠近的地方用本身的力量吸取更多的铁屑,聚拢生存的气力,靠近。错一步,将会万劫不复。
龙椅,只有那么一把,高高地悬在头顶。多少人匍匐在龙椅下,惶恐地接近着那个目标。
写到这里,我喘口气都是那么难。一个女人把自己不男不女地埋在地里,不怕锈腐,不怕死亡,不怕被遗忘,那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啊。
潜伏,想到这个词,我就毛骨悚然地不敢写下去。
实际上历史剧中的任何一个演员都无法修复武则天,历史也无法克隆武则天。那么多的历史剧在演绎武则天,女演员们都把武则天当做女人去演绎,演绎她的妖媚,演绎她的狠毒,演绎她女人的刁蛮,心智,勇敢,魅惑,不屈,坚韧,温情。
演员是用模样在演绎她,而她,是用自己写历史。
不对,都不对。只有领她回家不爱她的那个男人知道,她只有女人的性别外貌,而内里确实和虎狼一样,无可评议,不可以用平常眼光去看待。李世民最懂,他不爱的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是个比男人更男人的雄类,异类。
一个野心暴涨的人:天下舍我其谁。
功利实用现实主义的杰出代表:不能为我用,留着何用。
一个枭雄傲视天下的霸道逻辑:服吗,不服,灭了。
所有这些就是武则天的骨子里的期货。性别是她上市包装的商标而已。男欢女爱则是她期货交易的附属产品,她的买家是天下,她的终极目的是坐上那把只有男人才可以坐的龙椅。
李世民是她最佳的股评家,是她的托儿。
李世民的儿子李治是她期货交易的大买家。
如果沉默潜伏的十一年她还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那么,在和唐高宗李治周旋的几十年时间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棵美丽的草,一个女人怎么也不可以把自己变成父子两代人的床上日用品。
一棵女色花在大唐的床上开着,蔓延至历史的角落。
唯有此,才会得到收成,那么,只有活着,才可以。
因为,一个叫李治的男人喜欢她,离不开她。因为这个文雅的男人喜欢她女人的商标,喜欢她身上骨子里那份枭雄。
这个男人需要被征服,需要在被征服的时候看见摸着掌控天下,只有武则天这个女人让他感觉到了安全,尽管他的屁股坐在龙椅上,但他怀中要搂着一个硬朗的一根智慧草木,他才会从中获得安稳。他才会有驾驭那些虎视眈眈的虎狼豺豹的信心勇气智慧。
机会来了。武则天还在潜伏,还在观望,还在充分地应用女色商标为自己聚拢更多的铁屑,凝练自己的力量。
借力打力。武则天借着李治的力量打击消灭一个又一个敌人,扫清通往龙椅的路途。
从政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尤其中国从政的女人。黑压压的看上去就是说不出的黑。真的。她们没有性别的魅力,自己把自己和男人混杂一起,世界一点色泽都没有,多么可怕。就像雪灾一样,世界一片白,没有了美感。只有让人窒息的味道。
大周,一个女人自己为自己生产的孩子,为天下生产的花朵,茂盛得遍布天下,女人花就这样阴阳相谐地开着。一个叫武则天的女人,把智慧种在历史上,历史被一个女人顺从地征服了。
够了,武则天用实力掰开了历史黑白不清的眼睛,看看女人,拜拜。
武则天用十一年的潜伏,从二十五岁开始,四十一年的挣扎搏斗反复,在六十六岁那年,终于把女人的商标贴在那唯一的龙椅上。获得了天下。成为最大的赢家。
十六年的大周,一个女人用了一生时间,在龙椅上坐了十六年,仅仅是十六年时间,那把龙椅就浸透了一个女人的所有,自此以后,历史隐隐约约地散发着一种女人汗香的味道,那么多的男人走马观花地坐上下来,下来坐上,但是,少了武则天时代的精气神,多了几分阳痿的传染病。
历史的脊梁有些软了,塌了。
我想,她一定累了。
剩下的十六年,她竭尽全力地想抓住爱,那个来了又走了的爱。她想从身体心里灵魂上找到曾经漏掉的爱,可是,龙椅上不生产爱。
武则天真的累了,几十年她始终一个姿态示人,站得久了,一定很吃力。所以,她走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沉默地走了。
那样霸道地走,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