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管家劝了半晌,慕云逸这才松口去换一身衣裳,免得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吓着醒来的悠然。
张太医仔细把脉之后有细细查看了悠然的眼睛,又掰开泛白的唇瓣望了望,确定不是失望中毒引起的昏迷,这才开始施针,“下官施针之后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便可醒来。”
环顾四周,青烟袅袅,山泉之水涓涓细流,哗啦啦的声音如铃声一般悦耳。她这是在哪里?似乎不是墨凉城外的西山,明明应该是秋冬时分,这里的一切仿佛还停留在开春。她疑惑的往前走去,曲径通幽处,一座古朴的凉亭蓦然出现,周身缭绕着乳白色的雾气,宛若置身仙境。
穿过凉亭两条分叉的路,中间夹杂着茂密的树林,高耸入云的杉木直插天际,抬眼望不到尽头。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段悠然下意识的结印用结界包裹自己,“谁?”
“是我,是我带你来这里的。”一袭妃色长裙迤地,华丽的纹饰上闪着星子般灿烂的光芒。女子揭开同色的面纱,露出一张年轻而又充满沧桑的脸。
沧桑,这个词原本不该用在夜雪柔的脸上,但段悠然怎么也找不住别的更加合适的词语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喜欢吗?”夜雪柔缓慢的降了下来,俯视的眼神终究收了回去,她伸手摸了摸段悠然的脸,指尖触及结界,稍有些许阻碍,但终是进去了,“这张脸像极了她,所以才会让慕云逸神魂颠倒吧。可是她终究回老去,会爬满皱纹和干枯树皮一样?”
段悠然这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在这个幻境中被压制着,结界挡不住她便只好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应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回东盛,对那个意见没有六姐姐的地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夜雪柔不再靠近,长袖一挥,眼前茂密的树林瞬间不见了踪迹,波光淋漓一般荡漾着的模糊画面渐渐清晰,一个山石环绕的泉眼上浮着淡淡的雾气,拨开那层雾气才发现里面端坐着一个女子,赤着香肩,双眸紧闭,周身还布满了七色流光的结界,很厉害的结界术法,很高深的修为。这是段悠然对那个女人评价。
“去,靠近一点。”夜雪柔将她推往池边,“那可是你的母亲,我忘了,你从未见过她!”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在她嘴边荡漾开。
段悠然静静的看着那道幻影,母亲?她没有见过,连画像都没有。从小到大她都明白自己是害死母妃的凶手,那个高高在上的东盛王最厌恶的人便是她,自然不会给她看母妃的画像。
说不触动是假的,可是心底仍旧没有太多的波澜。就算知道是自己的母亲,她这个迟钝冷漠多年的心也没法掀起大波浪。
夜雪柔似乎并不差异这样的结果,她只是想试一试这丫头的心到底能被什么撬动。“真是冷漠啊,我都替她不值,不惜性命为代价生下你,看见她你却一滴眼泪都不流。”
“那不过是幻影,既然已经知道何必浪费眼泪!”段悠然划破手指结印破开眼前的景色,转身看向夜雪柔,“你见到姐姐了?”这样逼真的幻影必须以私人的一魂作为模子,原本拿出六姐姐的幻影或许还可以让她动摇,但是明知道这个的夜雪柔依旧选择东盛王妃来诱骗她,足以说明她没办法捏造出几可乱真的段清然的幻影,“看你这样是没拿到锁魂鼎了,六姐姐怕是没少怨你吧!”锁魂鼎上的结界虽然是她设置的,但经过这么多年,现在已经以段清然的灵力为食,若是她愿意,夜雪柔很容易便能得到锁魂鼎,看她如今两手空空,想必是姐姐不愿意了,“六姐姐当年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即使这样,你还想让我回去继任族长吗?就不怕我杀了你!”
凝神静气,段悠然终于在对方心神松动的一刻找到了这个幻境的突破口,手心的结印快速准确的击中那个裂口,“我尊你是我姨娘,这一次不跟你计较,你莫要再打锁魂鼎的主意,速速离开西陵,我不想再与你们有所牵扯。”
“你想死吗?”夜雪柔勉力挡下两股力量的碰撞,嘴角渗出一抹血红色,“你很明白,任由体内灵力冲撞,今日你是昏倒,下一次可能就会五脏俱裂而亡,只要东盛海上的灵山地界才能帮你稳住这强大的灵力。”
渐渐消逝的身影,毫不留恋的眼神,那是段悠然最后留给夜雪柔的,唇瓣轻启,声音清淡悠远:“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他怀里。”
“痴儿!”
慕云逸回来的时候段悠然已经醒了,比预想的快了不少。除了身体上的灼热和酸胀,脑子似乎是清醒的。这一次算是夜雪柔出手帮助,才能这么快压制住暴走的灵力,那么下一次呢?段悠然有些许担忧。
“没事了吧,到底怎么回事?”慕云逸扑到床边一把将人扯入怀中,灼热的触感让他心下一惊,“怎么了,发烧了吗?”
张太医也不敢确定,只得以寒热之症来诊断,开药上虽然放少了剂量,说到底还是退烧的药剂。“娘娘怕是旅途上舟车劳顿,到了别宫未曾歇息好,身子才会虚弱。待微臣开几服药调理调理。”
段悠然伸手环住慕云逸的腰肢,滚烫的胳膊触及腰带上冰冷华丽的玉饰有种说不出来的凉爽,“云逸,我没事,我想出去吹吹风。”
“一定要出去吗?”慕云逸松开怀中的人,额头抵上去,依然被这样的温度震惊了。将段悠然坚定的点了点头,他这次命人打点好屋外的一切,狐裘毯子裹着段悠然后才敢让她出门,“你看,我没事的。”她走路稳健,丝毫不像高烧的病人。
慕云逸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笑了笑,“先把药喝了吧!”自从班师回朝,慕云逸就发现她异常乖巧,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悠然,在我面前不必怯懦,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炫耀一般的活动了一下,丝毫不受阻碍,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很健康。
慕云逸还想说什么,忽然闯入视线的血鸥打断了两人的静谧,段悠然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和这只长寿的鸟沟通了一会,这才兴致勃勃的冲进慕云逸怀中,“云逸,夜姐姐要回来了?听说身边还跟着一个护卫,不知道为什么走的却不是官道,不过能回来便好。”
慕云逸却不如她这般乐观,血鸥鸟认得慕云东的,既然说是护卫,那便不是他,夜梓焰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离开军营独自回来?
夜幕沉沉,别宫很早就掌灯了,段悠然本来想着在慕云逸面前表现的没那么虚弱,结果下午在阳光的照耀下昏昏欲睡,这么一睡就是一下午了。“云逸,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好!”他本想拒绝,可是望着她饱含隐忍的眼眸,忽然就松口了。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值得悠然这般极尽所能的来讨好自己,甚至去做一些不拿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