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元年,腊月二十三,湿冷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海天相接处雾气蒸腾,灵山彻底淹没在自然的水雾之中。
这是东盛新君登位的好日子,这是这样的日子近几年已经有过好几次了,东盛的百姓们似乎习以为常了,于是没有了往日里该有的喜气。
夜梓苻难得将折扇收起来别在腰后,双手拢在雪狐裘皮制成的手袋里,浑身瑟缩着,“芸檀姑姑,族长千里奔袭就是为了废掉那个昏君?”一张嘴满是雾气。
夜芸檀刚从地牢里出来,未曾注意夜梓苻何时候在这里的,“你最近倒是来的勤快,莫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族长职位早有人觊觎,想从段悠然身上下手扳倒夜雪柔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她只是想劝解一下现在的年轻人,不要高估了自己罢了。
“分内的事情都思虑不尽了,小侄自然无暇去思索非分之想了!”夜梓苻端起双臂,恭恭敬敬的朝夜芸檀行了个大礼,这才在她的注视下先行离去。
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见到段悠然,而是想证实一件事。夜梓苻嘴角不住的扬了起来,看来族内的流言蜚语也并非空穴来风,夜芸檀真的在替段悠然输注灵力。
东盛新君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小丫头,王室中人仅剩一男一女,或许是此女更得夜雪柔青眼,这才坐上了这个更替如此频繁的王位,于她而言福祸还未可知。
夜雪柔换来了东盛王近侍,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匆匆赶回来地牢。湿冷的地牢四周墙面意外的结冰了,段悠然身上被冷汗浸湿的衣物也跟着一并冻结起来,硬邦邦的膈应着她的伤口。
束灵锁还挂在她的手腕和脚腕上,现在的段悠然如同一具尸体般被绑在刑架上,身上的鞭痕被冻成冰的血水模糊掉了。从前青丝如瀑,如今看来犹如乱草一捧,胡乱垂挂着,几乎分不清她的脸。
“不错啊,即便被束灵锁禁锢,你身体的灵力还是在努力一点一点的聚集。”夜雪柔从那一堆乱草中摸出了段悠然的下巴,只听她轻哼了哼,“疼……”
削皮挫骨的痛楚在她被施刑的时候已经深深体会过了,只是以前受不住的寒冷如今倒是帮了她。刺骨的冰寒几乎冻住了她全身的感觉,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力呼吸。否则一呼一吸之间牵扯的疼痛就足以让她昏厥数次了。
夜雪柔指尖稍稍用力起来,段悠然原本哼哼的声音终是清晰起来,“你……来了?”污浊的脸上不只是汗还是泪水,相互混杂着的咸味流进她的嘴里。喉口的腥甜味道不住的炙烤着她,她本能的砸吧嘴唇,希望汲取更多。“痛,别碰我,求你……姨母……”她的脑子因为疼痛稍稍清醒了一点,迷蒙的双眸疲累不看,轻轻扫过夜雪柔的脸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毕竟每三天一次,她渐渐习惯了,身体里原本充盈的灵力一点一点被抽离,她渐渐恢复的伤口再度被撕裂,反复的疼痛,无尽的折磨。
“你终于不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你了!”夜雪柔收住手中荧荧的金黄色光芒,结界渐渐化开。
因为有束灵锁束缚着,段悠然身上的灵力无法发挥作用,也没有渠道去抽离。唯有让她重伤,她的身体才会被迫寻找新的途径去释放灵力进行自我恢复,而夜雪柔就是在不停的汲取这一部分。为此她需要段悠然持续重伤中,只要不会要了她的命!
“啊……你对我做……做了什么?”段悠然只觉的双足忽的刺痛,随机无力的垂下,那种针刺的感觉若有若无,稍作挣扎便会痛楚加倍。
夜雪柔随即两针下去,看着她的双腕无力垂下,这才轻笑道:“我会解开束灵锁,但是有了破骨钉,你也跑不了。没有结印的双手,你便无法与我抗衡,灵力再强大也是枉然。”
带着倒勾的长鞭再度刮破一点一点结疤的皮肤,她结冰的衣物再度被汗水混着血水的液体浸湿。忍不住痛楚的闷哼声渐渐消失,鞭声才消解。
“去……你去看看,她死了没有!”这一场无情的鞭笞直到半夜才停止,之后守夜的使奴们静下心来停了半晌也没听见丝毫声音,心中惧怕里面的犯人死了,又碍于身份不敢随意靠近。
苏越牵着身边年仅九岁的十八王子站在牢门之外,一把油纸伞撑着站了许久。身边的孩子有些瑟瑟发抖,许是寒气太盛,他有些撑不住了,“夫子,我的姐姐为何会在地牢。我听说神官署的地牢只关押罪大恶极之徒,姐姐是不是杀人放火了。”
“不……她没有。”苏越双唇不住的颤抖着,他不是故意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段悠然回东盛会是这样的遭遇,他宁可看着她将来因灵力暴走而死在西陵。
“那是为何?”
苏越叹了口气,半蹲着理了理他的衣襟,“殿下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生在王室的九岁孩童到底比寻常百姓家中的孩子懂事许多,见识过血腥的宫廷政变,王位争夺,他的眼神中少了属于孩子的懵懂好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抖落伞面上的雪花,苏越拉起身边的孩子,“走吧殿下,您该回去温习功课了。”
皓风城的雪连着几日未曾停歇,远在西陵的墨凉也窸窸窣窣的下起了小雪。慕云逸拥兵自重,在林書航的协助下一举击溃了慕云羲驻地的军队,但遗憾的是慕云羲趁乱逃脱了。慕云逸雷厉风行的收编了安平侯的军政大权,为了平衡朝堂,安抚重臣,他逼退了老侯爷,一道圣旨直接将安平侯的爵位给了秦旭。在慕云蓉和林書航的撺掇下,一众朝臣纷纷上奏请求对慕云清从轻发落。慕云逸新君登位,百废待兴,又因为对慕云蓉的承诺,他将这场王位争夺战中几乎没怎么动武的慕云清贬至王室陵园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