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羲静静的靠坐在床榻边上，目光柔和的望着床上安然入睡的女子。月白色的帷帐衬托得她原本惨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唇瓣略有些干燥，即便上了些许胭脂也毫无作用。
秦旭候在外面多时，时至傍晚才能进去看一眼。收到姐姐病重的消息，他下了早朝便赶过来了。但十公主认为这么贸然拜访多有不便，就以自己的名义下了拜帖，家眷之间的小聚应是没什么阻碍的。
慕云羲放眼望了望这间越发低调暗淡的房间，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忍。到底是自己爱过的女人，到底曾为自己付出过那么多，甚至不惜伤害深爱她的慕云东。摸了摸秦妍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妍儿，你放心，这一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去的。”
浅眠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淡然，清澈的眸子里夹杂着些许泪花。秦妍的目光越过慕云羲看向刚入视野的秦旭夫妻俩，“你们来了？”
“姐姐，你怎么如此虚弱了？”秦旭犹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至少还可以下床走动，脸色也不似如今这般惨白。
“见过六哥。”十公主还是记得礼节的，冲床边坐着的慕云羲稍稍福了福身子。
慕云羲轻叹了口气，命人看座后边遣散了一屋子的奴才。他双手合拢，紧紧攥着秦妍瘦弱的手掌，尽管秦妍一再想要挣脱，可是无奈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法子救你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道做到。”
秦妍微微咧开嘴角，一抹苦涩的微笑。这一回她的目光转向了慕云羲，貌似很久很久之前，在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候，慕云羲所说的话好的坏的都让她觉得幸福甜蜜。可如今，她已心灰意冷，成亲之后的种种，联系着成亲之前的算计，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那一句话是可以信任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们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是报应。”秦妍望了望窗前的三人，心中难免不舍，她闭眼之前还想见到一个人，只是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了，“十公主，此生我最不起的是他。我时日无多了，你见到他帮我说声对不起……还有，还有啊，夜姑娘是个好女孩，让他珍稀。”
“姐姐，你别说了。”秦旭有些愠怒了，恨自己无能，当初没能早点告诉姐姐真相，以至于让她错付终身，也恨命运不公，为何要这样对她，“六王爷不是说了吗，他有法子救你的。我听说东盛来了个国师，既是东盛的妖法，那么一国国师应当有办法的。”
十公主有些诧异，这些事情秦旭从来没跟她说过。犹记得清王爷曾经和她交代过一些话，说是切莫接触东盛的使团，难不成秦旭背着自己做过什么？
“他们不肯救！”慕云羲有些泄气的说了一句。
“那我去求他们，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他们。”秦旭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姐夫，你带我过去，驿馆那边被围得水泄不通，我的人根本探听不到消息。”
“你不过去了，我求他们，她们不肯出手。不过倒是指了明路……”话及次，慕云羲有些停顿，秦妍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眼眸中满是责备，好像在警告他，让他别胡说八道似的。“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他的手搭在秦妍的瘦削的肩膀处，“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用的，九王妃现在昏迷不醒，连张太医都束手无策。九殿下为此险些杀光了墨凉城的大夫，好在有张太医拦着，才未曾铸成大错。”秦旭瞬间泄气了，原来竟是同一种法子。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七殿下的猜想，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已然没办法。
“旭儿，王爷，你们先出去，我有些体己话想和十公主说说。”秦妍勉强向床边的女子伸出手来，望着三步一回头的两个男人彻底消失之后才勉强撑着身子缓缓做起来，青丝垂在腰间，眉眼满是倦怠，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豪情和洒脱。秦妍双手紧紧攥着十公主纤纤玉指，“公主，我知道旭儿肯定会去找你哥，我想你跟他一起去，一定要阻止他做傻事。”
“什么傻事？”十公主有些不解，难道自己的哥哥在谋划什么，她竟一点儿都不知道。“姐姐，你少说些话吧，多歇着或许病会慢慢好起来。”
“我这不是病，报应罢了。”秦妍笑意中满是释然，“公主，伤我的人早就说过我会死，何时何地何种死法，躲不掉的。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阻止他回来，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要回来。”
“可你想见他，我知道你很想见他。”十公主不由的红了眼睛，昭宁郡主和哥哥直接到底发生过什么，久居深宫的她并不清楚。自记事以来她听慕云东聊得最多的便是昭宁郡主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对眼前这个女子的爱有多么深入骨髓，“你不觉得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很残忍吗？我哥他真的很爱你。”
秦妍吃力的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抹幸福的笑意，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苦涩，“他或许曾经爱过我，自小他便以为自己喜欢我，对任何人都是这个说法。但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必日日挂在嘴上，会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即使不坦白不承认，有时候也无法扭转自己的心意。”
“什么意思？”
秦妍觉得这些话现在说来是这样的没有意义，她猛然咳嗽了几声，单手紧紧捂住胸口，“公主，若是哪一日悠然醒了，替我说声对不起。”
“别说了，您先歇着，我让人去找太医。”好不容易哄得秦妍乖乖躺下闭眼而眠，十公主心思混乱的跟着秦旭离开了六王府。
墨凉城的街市还是依旧繁花似锦，西市的铺子大多贩卖一些有钱有权人家才能买得起的东西，店铺坐落的错落有致，街市也不似东市那般鱼龙混杂，吵闹叫嚣。十公主刻意选了这么一条回家的路，虽是远了一些，但好在安静一些，也让秦旭冷静一些。她向来知书达理，通晓礼节，也善于揣度人的心思，所以望着秦旭双眸无声的看向车窗外，便知道他的心中还在纠结于救昭宁郡主的法子。
“姐姐跟你说了什么？你这般看着我？”秦旭随心绪不宁，但十公主的言行举止还是让他难以不去关注。
她轻笑开，不过笑的有些拘谨，谨小慎微，“这是女孩子家的秘密，说不得。那六哥和你说了什么？能让你越发愁眉不展。”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之间谈了些让秦旭为难的事情。“是不是他想让你去找九嫂帮忙？”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秦旭轻叹了口气，他的确为难了。一则是坊间传言段悠然是东盛灾星的事情，他虽不信，但也明白这种被孤立被唾弃的苦楚，此时此刻恐怕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管自己的请求；二则，九王府至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她到底醒了没有仍旧是未知的，他如何能对一个重伤昏迷的人提出救人的请求呢。“我想先去看看。”
“九哥可不是六哥，你就不怕他把你轰出来？”十公主半开玩笑的逗着秦旭，向来古板的他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最终只能无奈的笑着摇头，“应该不会吧，我到底未曾见罪于他。”
“九嫂若是醒着，你自然无事，可如今她……”十公主想起当年行宫的点点滴滴，有时候她也捉摸不透这个九哥的脾气，仿佛只要段悠然在，他天大的火气也能压得下去，“我陪你走一趟，九哥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恩怨分明，或许对你的态度不会太好，还望你多担待啦？”
“瞧你说的，我如今有求于人哪里还有什么担待只说。”秦旭缓缓将她拥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