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暨的余光之中,那头黑色妖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正接近着他。即使是通过诸暨强化的御阵,可是在面对那道黑色的闪电,依旧毫无优势可言。金色的光点再度涌入脚下的御阵,斑点消逝,空中余留下一道夺目的痕迹,神经发麻,那是一种意识导致的强烈惊悚,诸暨侧身躲开那一道炽热的黑炎,选择停了下来,头微微偏着。
诸暨松开手指,目视着风中飘落的头发,陷入了沉静。
黑色妖兽停下了身体,均匀的呼吸仿佛拉长了时间,在某一刻愤怒的咆哮声震响天际,黑色妖兽扬起头颅,猩红的目光里那个弱小的人类冷静的从空中接下自己的头发,似乎他已经将轻蔑化作了无视,黑色妖兽张开双翼,黑色跳动的火焰疯狂压缩着……
诸暨再也没有选择回避,手指若笔,苍然起画。空气中,不安开始弥漫,两道空气波纹振动,风尘气阵阵抖落,空气之中映出两道短促的笔画,好似小刀长久在石头的同一处疯狂的刻画,斑驳的气息归去,半空中再度归入沉寂。那纵入空中袭来的黑影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冲向诸暨,可是却在下一刻却失去方向无力坠下,在它的右翼之上一道淡淡的小叉悄然浮现。
赤金色的线条是如此鲜艳,从中迸发而出的鲜血在诸暨冷漠的眼里是淡淡的。黑色妖兽右翼的有一小半被切的粉碎,甚至连骨头的表面都留下了裂痕。它努力在半空中反转以保持平衡,可当它终于得以再度扬起头,寻找仇人之时,某人轻蔑的声音是如此相近。
“……畜生而已。”诸暨站在黑色妖兽头颅之上,轻声低语。
无言的恐惧被肌肉的颤抖所代替,它再也无法使出任何力气,对于右翼折断的痛楚甚至没有任何感觉。那是一种肌肉的痉挛,如同触电般,周身一切麻痹,痛楚被电流转递至全身,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任何的反抗,一只强大的妖此时此刻孱弱的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作为妖的高贵被那个人类践踏在脚底,而对方却对此没有任何感言。
坚硬的躯体脆弱的如同竹片一般,清脆的折断声被扩大无数倍。甚至来不及任何的反应,因为痛苦被延缓了许久,直到诸暨的手再度划出一根线。而随后黑色妖兽的痛苦被难以置信所取代,它没有感受到任何不稳,连空气都没有任何的波动,势从未改变。他甚至连杀气都没有闻到,如果不是常年训练而出的杀手素质,这该是如何一个漠然的人?或者什么样的人才能骄傲到无视一切?黑色妖兽愤怒的嘶吼着,作为妖的自尊让它强行挥舞着右翼,失去的速度再度回来,它在空中剧烈的反转,然后猛地拉升,将头顶的人类甩飞,随后黑色的火焰从嘴里喷涌而出,化作一道炫目的闪电刺向诸暨。
诸暨冷静的在半空之中停住,悬在妖兽上空。手心里的符文开始点亮,赤金色的电弧瞬间笼罩在妖兽周围,巨大的方阵点亮。他的手越来越快,落下的电弧如同精灵起舞,天空之中晦涩的言语冲荡着。一道扭曲笔画在阵外成型,那是简单的一笔,没有任何符文的磅礴感,也不像银河落九天的霸气,仅仅是初用毛笔之人写出歪歪斜斜的一笔,没有任何蕴意可言。
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至,没有风声,也没有下方剧烈的打斗声,也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理念,火花熄灭了。
忽然传来了清晰有力的钟声,那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山上的寺庙传来。雨水敲打着屋顶,雷声撞击着乌云……这个世界黑暗了。墨色的笔画大阵四周飞舞,这个世界将被一种新的力量点燃,那是清然的一笔,不带任何的杂质,只是随意写写,那是人类第一次掌握毛笔这种东西的第一笔画。
那笔落下。
那剑落下,落地无声……落地有声。
大地剧烈的颤抖,土块粉碎,黄沙飞舞,这个世界被黄色覆盖。这里是沙漠,没有生命,也没有世界,这里被遗忘了。
黑色妖兽口中的火焰最终未能喷出……刺痛的感觉瞬间咬住它,一道赤金的光柱从方针崛起,穿过它的后背,透过胸,血在他的骨头顶端滴答着。又是一根光柱崛起,直击妖兽想要看向诸暨的头颅,将它最终的画面锁定在淡蓝色,无云的天空。记忆里某个老人的低语激荡在它的意识里面,果然,它即使作为一只高贵妖,可对于某些人依旧只是一头畜生……
诸暨淡然的看着下方的妖兽,抽身离开……
下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狂吼声,就像是肃杀的琴奏出铁马冰河,刀剑起舞,血染大地。那种剧烈而恐怖的破空声再度响起,带着呼啸的杀气,直接硬生生的像穿云箭插进天空,将要碾碎一切。绝望的哭嚎声,痛入骨髓的尖叫声,如同年夜的爆竹,被鲜血点燃。钉在它身上所有的光柱被腐蚀掉,它凭借着自己残缺的骨质身体向诸暨发出最后的死亡冲锋,它要咬下那个家伙的头。
诸暨回过头,眼里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随后一道起手粉碎掉它最后的希冀。无数道光柱从黑色妖兽四周涌现而出,然后尽数插入黑色巨兽身体内,将它封锁在思考的牢笼之中。
………
……
它其实不了解那个老人的理想,它在妖的种族之中并非如同它的同类一般不仅具有强大的力量同时,也拥有智慧。如果用老人的话来说,它是属于痴呆的类型,可是老人却告诉它远比大多数先生系统下的人类聪慧。因为它懂得逃离,逃离曾经的黑暗,逃离自己被写好的命运。
在大多数时候,它的行动是遵循着本能的,唯独在接受老人的命令的时候,它可以超越自己的本能,即使那种感觉并不是很好,可在它看来这远比“一切追求好”更加符合自己的意志。
“理所当然的按照先生系统的意志存活。为了追求更强的境界,甚至可以践踏所有的意志……每个人都被贴上先生的标签,以此层次性的区分开人类……”这是它记得的,它努力记得的原话之中的一部分,但始终到死前都无法理解。
戛然而止,黑影之中的老人陷入了惊恐,他不再残虐的向着四周的敌人施展攻击。此时此刻,他终于表现的如同正常的残烛老人,佝偻的身子,枯瘦的松指,放大的瞳孔和面如死灰的神色。他仿佛失去力量般无力后退,狂笑声在哭泣之中,将他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神经质。他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指着某个方向。
他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枯瘦的收握住已经凝聚成型的绿珠,痴迷的望着珠子表面自己的像,他发现自己的样貌原来是如此丑陋不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等着进棺材,可是他活的还是如同一头想要咬死敌人的饿狼,在失去了一切的绝境之中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执行仅存的理念。他曾陷入绝望,而也正是绝望铸就了他,他苟且活着就是为了毁灭这不合理的一切,而如今,再一次被剥夺导致的绝望让他陷入变态的残虐之中。
绿珠被捏碎,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声清楚的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赵立皱着眉头看着上空逐渐变大的黑影,事态明显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控制范围。起初他想用那些人的生命作为祭祀打开某种东西,他们才不会落得下风。可是现在他要带来毁灭,此刻所有人的性命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