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先生无意中发现了老婆婚前的日记。他想偷看,可是担心老婆骂他卑鄙;不看,又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邹先生捧着日记左右为难之时,老婆进来了。老婆一眼就看见了邹先生手中的日记,扑过来夺。邹先生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老婆很恼火,以命令的口气说:“把我的日记还给我!”邹先生不给,说:“我俩结婚快一年了,还有什么值得保留的?给我看看吧,只是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老婆不给,说:“别这样好不好?免得你看了以后又拿以前的一些事情来取笑我、挖苦我、调侃我……”邹先生打断了老婆的话:“怎么会呢?我觉得了解你的过去更有利于增进我俩现在的感情。”老婆不信,说:“你别骗我了,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说起来好听,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套。”邹先生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看了你的日记以后,就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你,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而改善自己的行为,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完美,这不是很好吗?”
老婆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话。邹先生于是就打开日记,如获至宝地翻读。老婆凑过来,冷言冷语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俩就一起看吧。好多事情我已经忘记了,重新温习一下也好。”邹先生扫兴地把老婆推开,说:“你去忙你的吧,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就让它忘记算了,何必念念不忘?”老婆不高兴了,阴着脸在一旁不说话以示抗议。
邹翻读了几页,见没了动静,一看,哟,老婆生气了。他想把日记还给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取得她的同意,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认真地说:“老婆,我若是不爱你的话,会看你的日记吗?别傻了,我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无聊的。毕竟,你是我的老婆啊,让你出丑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老婆想想,觉得邹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就妥协了,走过来把头靠在邹先生的肩上,心里却忐忑不安,生怕邹先生捕风捉影,无端猜忌。
老婆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她和邹先生经常发生争执,有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为与他俩完全无关的事情。两人都知道吵架没有任何好处,也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和对方吵架,可是一不留神就吵了起来,吵过以后又开始后悔,然而,后悔没多久又开始吵,日子就在这磕磕碰碰中一天天溜走。现在,老婆又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邹先生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原来老婆在他之前有过一次恋爱经历。这是他早就猜想到了的,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现在一旦证实,心里忽然涌起一些奇怪的念头。尤其是看到老婆在日记中写她和初恋情人如何缠绵,如何思念,如何海誓山盟,邹先生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原来你们以前那么恩爱呀,那个人现在到哪里去了?”老婆说:“他现在到哪里去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在你的身边,而且成为了你的老婆。”邹先生说:“可是你以前……”他想说可是你以前跟他谈过恋爱,话没说完就被老婆打断了:“以前怎么了?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邹先生很恼火,主要是感觉吃了亏。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谈过恋爱吗?
邹先生开始回想起自己的初恋,回想起他和初恋情人拥抱、亲吻、缠绵的情景,渐渐地,他就感觉到越来越不舒服了。老婆和她的初恋情人是不是也这样亲热了呢?是不是还有些日记中没有写到的亲热场景?他一边计算着老婆和初恋情人的恋爱时间长短,一边猜想着在这样的时间段里能发生什么事情。
老婆见邹先生翻着翻着就停止了,情知不妙,说:“把日记还给我,别看了。”邹先生喝道:“吵什么,我还没有看完!”说着又硬着头皮继续看起来。可是,邹先生越看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抱过、亲过、爱过,他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看到老婆被初恋情人欺骗了感情而老婆居然没有任何责怪和抱怨的文字时,邹先生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抓了老婆的双臂,把老婆捏得生疼,说:“这种人你也爱?你怎么……”邹先生一急,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老婆挣脱出来,发现白嫩的手臂上几道红彤彤的印子,说:“你发什么神经?”老婆说着,用指甲狠狠地掐邹先生的手臂,见邹先生咧嘴喊疼,说:“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原来也怕疼。”
邹先生扬起手,又放了下来,把日记撕成两半,扔进了废纸篓,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留着,你什么意思?”老婆冲过去捡起来,说:“我做过什么都写在上面,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罪。没有以前的那些经历,我能像现在这样成熟吗?别以为你有多高尚,如果你也写日记的话,说不定你的经历更复杂。”邹先生想解释,可是老婆不给他留一点插话的余地:“你以为撕掉我的日记就可以磨灭我的记忆吗?算我看错人了,我一直想嫁给一个将来不后悔的人,现在看起来我还是错了……”老婆说着号啕大哭,说这种日子她过不下去了,她要跟邹先生离婚。
邹先生顿时蒙了:“天哪,我在发什么神经?如果不想跟你在一起的话,我干吗要看你的日记呢?”
总经理给我擦皮鞋
我是作为总经理秘书进入这家公司的。
总经理姓徐,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30多岁,便拥有了四个经济实体,固定资产近500万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公司出现了经济大滑坡。尤其是下属的酒厂,已负债累累,入不敷出。为拓展新产品“稠酒”的销售市场,打好翻身仗,厂领导在公司办公室闲谈时提出了进入家庭的销售方案。
其实,所谓的“进家庭”,不过是踩着人力三轮车进入居民小区现场叫卖而已。如此“下策”,也只有在下班闲聊时才提得出口。至于是不是具有可行性,目前还值得怀疑。
徐总正在擦皮鞋,一言未发。他没有发言的嗜好,常常是等别人议论完了才开口。
派个人去验证吧,有人提议。
可是,派谁去呢?酒厂只有八个业务员,而且四个出差未归。
不等众人开口,我就自告奋勇地说,让我去吧。
进公司三个月了,手头的工作我已经游刃有余。每月800元薪水虽不太多,却也是我们这座城市工薪阶层的中等偏上水平,常令我产生功薄禄厚的愧疚感。而且公司管理阶层的同事都与我有着五岁以上的年龄差距,不说结婚生子,至少也有了恋人。让他们上街踩人力三轮车,我估计拉不下面子。毕竟,能进入管理阶层的,除我以外,几乎都是公司的元老,与徐总一起创业的兄弟。
徐总打量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睛却比其他人瞪得更大,似乎还带着些疑惑。
我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我虽年轻,却已在两家报社和三家杂志社当过记者,这城里认识我的人说不定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多。而且我平时总是西装革履,一副白领打扮,与街上那些踩三轮车的邋遢鬼相比,确实在形象上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我说,让我去吧,给我一周时间,我不仅要现场销售,而且准备在市区各居民小区建立销售网络。说完我就开始沉默。我觉得此时再说已是多余,尽管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
徐总见我一改昔日插科打诨的形象,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同意了。在工作上他不喜欢多言,和我一样。
大家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伸出一只手,对徐总说,把刷子借给我用一下吧,皮鞋擦亮了,人也会显得潇洒些。
徐总开怀大笑,潇洒就不用了,你准备销酒去吧。
我又恢复了往日的容颜,贫嘴了一句,销酒也需要潇洒嘛。
徐总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你能在居民小区打开稠酒的销售市场,你的皮鞋我帮你擦。
我听了心里一热,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开玩笑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上街了,踩着人力三轮车。车上是20扎散装的稠酒,大约300斤。我在晨曦中穿街过巷,并不担心会遇到熟人。因为昨晚我已经想通了,在这座城市中,真正的朋友不会因我职业或地位的变更而改变对我的态度;那些与我素不相识的,根本就不会在乎我的过去,他们只会见我干什么便把我当成是什么人。只是在吆喝的时候,由于我音质太差,达不到应有的效果,这让我为完成任务而有了唯一的担忧。
静静的居民小区,是小贩们带来了喧哗。那此起彼伏的吆喝,交织成一串诱人的音符,敲打着人们辘辘的饥肠。
慢慢地,我摸到了诀窍。我把人力三轮车踩到那位我认为声音最洪亮的大嫂身后,待她吆喝完“卖米粉啦”,我便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卖稠酒哇。”承上启下,衔接自然。我的声音虽比大嫂的低,却具有同样甚至更好的冲击力。
大嫂是在我连续卖掉三瓶稠酒之后才发现我占了她便宜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以示警告。我嘿嘿地向她笑笑,没有吱声。大嫂于是又开始吆喝了。当然,我的声音还是由她带路。大嫂瞪了我一眼又一眼,发现依然无效,干脆就不叫了。她不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我的破嗓子只会使她吃亏。
眼看我跟大嫂“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即将打破,我只好“悬崖勒马”,解除了我们之间的“不平等关系”,猛地踩了一阵人力三轮车,为寻找下一位合作伙伴。
早晨过去是上午,吆喝声逐渐稀少,我也失去了“搭便车”的机会,不得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过好景不长,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嗓子吃不消,不到两个小时就沙哑了。我买了一盒“金嗓子喉宝”,依然无济于事。正值迷茫之际,突然瞧见街上有宣传车结队而过,顿时灵机一动。找了块木板,借了支笔,不到三分钟就弄了块“招牌”搁在三轮车上,省去了吆喝的麻烦。
以后的事情不值一提,尽管有烈日暴晒,也有骤雨倾盆。但我觉得,无论是谁,只要像我这样迈出了第一步,吆喝出了第一声,我能做到的大家都可以做到。
最后一天傍晚,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公司,已是下班时间了。办公室还坐着一些人,有公司的,也有下属实体的。徐总见我进来,很高兴地说,我们正谈到你呢。我平静地笑笑,跟大家打了招呼,见没有什么事,就拉开抽屉,找刷子,准备为一周没有“捞油水”的皮鞋“美容”。
没想到徐总快捷地走到我身边,要过刷子,示意我坐下,然后蹲了下去……
我慌忙谢绝。
徐总笑着说,紧张什么?我承诺了给你擦皮鞋的。作为管理者,最重要的是言而有信。公司有你这样的员工,我从心底里高兴,别说是擦皮鞋,就是洗脚,我只要承诺了也会兑现的。
办公室鸦雀无声。
年底的时候,徐总力排众议,让我走上了酒厂厂长岗位。
赴任的前一天,我去公司办公室,没有跟徐总拍胸脯表决心,只带走了那把刷子,以及半筒没有用完的鞋油。
你为什么不打重一点
我是一个农村少年,刚刚结束九年制义务教育。我到城里来,原本是想找份工作,但刚下火车,就遇上了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我走出火车站,正准备乘公共汽车,这时,一个劫匪抢走了我的包。我心疼包里的两坛子辣椒萝卜,追上去想拿回来。他不但不给,反而打了我一巴掌。我想进一步动作时,他已经坐同伙的无牌摩托车跑了。
我只好叫:“抓抢犯!”
所有的旁观者都停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只有车站广播室的小姐还在继续炫耀她并不标准的普通话。
也许是看见劫匪的摩托车跑远了而我还在瞎嚷,增加了城市的噪音分贝,有损人们的健康,一个戴红袖章的过来抗议了:“干什么?干什么?”
我说我被抢了。
他说:“你莫乱讲,我们这里是文明卫生城市,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吗?”
我说我确实被抢了。
他不信:“这火车站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被抢?”
这倒是个问题,我朝劫匪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想叫他们回来给我作证,但已经无影无踪了。我只好沉默。他看着我的黑布鞋,拿出一叠小纸片来。我怯怯地望着他,以为在这里还要买站票。因为我的钱几乎都在那个包里,我担心买不起,所以想尽快离开。我没想到红袖章会留我,难道他知道我没吃中饭?
红袖章真是个好心人,他把自己手中不多了的纸片撕给我一张。我以为是餐票,伸手去接,正准备感谢,他却要我付钱。我说要钱我就不吃了。他眉头一皱,说我是神经病,随地吐痰还不快交罚款。我看看地下,那是一口快要干枯的痰,我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没吐。他做了个警匪片里的武打动作,说:“谁跟你开玩笑?除非你能找人证明自己没吐,要不然这款罚定了。不许啰嗦,否则加倍罚款。”我找不出证人,只得把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问要罚多少。他说5元。我惊呼一声,这么贵,一口痰相当于5斤米。他很耐心地再次警告我别啰嗦。我数了数仅存的财产,2元4角7分,一半都不到,只好求他优惠点。他很失望,把面额5元的罚款单和我手中的钱一把抓过去,放进了口袋,说快滚,下次让他遇到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个熟人,心里不禁一阵慌乱。
一位警察叔叔向我走来。我马上迎上去,说我被抢劫了。他做了个暂停的动作,示意我进派出所再说。我跟在警察叔叔的后面,心里非常高兴,但这种成就感随即就消失了。我发现好多人都在看我,目光中流露的不是羡慕,而是鄙夷的神情。我知道他们误会了,尽管警察叔叔没有给我戴手铐,但他们把我当成了刚刚捉到的小偷。我想跟他们解释,警察叔叔却在不停地催我快走,没办法,我只好背了一回黑锅。
到了车站派出所,空调的制冷效果使我打了个冷战,我的心里却热乎乎的。警察叔叔要我坐下,写事情经过。我说我没有纸和笔,他马上就拿来了,比我娘的速度还快。我平常要这些东西,至少得花半天时间,因为我要等娘把鸡蛋换成现金后才能去供销社。
警察叔叔像老师那样严格,说我写的情况说明格式不对,字迹潦草,退回我重写。我于是又多享受了一下空调。终于,警察叔叔满意了。他拿起来,大约看了一个自然段,就热心地对我说,我被抢劫是在公共汽车站牌那里,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我应该去站前派出所。他担心我弄错地址贻误报案,立即为我指明了道路。
我谢过他,来到了站前派出所。这里的警察让我觉得更加亲切,他们听说我来报案,一个个都非常重视,打扑克的停止了打扑克,看电视的停止了看电视。我愧疚不安地把情况说明递给了其中的一位警察。
他接过去放在一边,很认真负责地亲口对我说:“那个劫匪抢了你多少钱?”
我说40元,这是我娘卖了三只下蛋的母鸡换来的。
他摇头叹息,说金额太少了,无法立案。怕我不相信,他还把值班记录给我看,那里详细记载了某月某日某人被抢劫多少元,金额至少是我的10倍。我后悔没叫我爹卖了家里的那头猪多带些钱来,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补充说我挨了劫匪的打。
警察叔叔看我面黄肌瘦,一副挨打的样子,就关切地问,打了哪里,让法医鉴定一下,如果构成了轻微伤,或者更严重,就可以立案。
我说他打了我一巴掌,边说边指给警察叔叔看。
也许由于我的皮肤太黑,看不出任何挨打的迹象,警察叔叔不高兴了,问我劫匪还有没有打其他的地方。我说没有。警察叔叔为难地说:“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既没有被抢多少钱,又没有构成多大伤害,我们还有好多其他的案子要破呢。”说罢,端起一杯热茶,吹气。
我满怀歉意地起身告辞,说打扰你们了,下次我一定先取得立案资格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