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凌珑的话既可以作为陈牧野的不在场证明,也可以作为他有罪的证据。因为如果是那样,陈牧野当时就在现场附近。就是不知道凌珑有没有说真话。”高竞道。
“陈牧野没开口否认,也没补充什么。所以,凌珑可能说的是实话。那天他们真的在一起。”莫兰脸上现出思索的神情,接着又扑哧笑出来,“我觉得凌珑很喜欢陈牧野呢。你觉得呢?”
高竞迅速扒了两大口凉粉,结果搞得嘴边都是辣椒,莫兰用手指指他的脸。
“大花脸。”她像个小主妇似的提醒他。
他呵呵笑着,站起身找来张纸巾,胡乱擦了擦。
“我有同感,凌珑好像是挺在意陈牧野的,一直在竭力地维护他,可陈牧野的态度就有那么点模棱两可了。”他抬头看了眼她的饭碗,还剩大半碗,“你不吃啦?”他问。
“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双手托腮,“我也觉得陈牧野好像对她不是那么……热情,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性格。如果他本来就是那种冷冰冰的人,就算他真的很喜欢凌珑,别人也看不出来呀。但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跟她一起待到深夜?你说说看呢?”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待那么久。但是,我真的看不出他喜欢她,一点都看不出来。”高竞回想起在五楼男厕所门口发生的那一幕幕情景,凌珑跟莫兰吵架,凌珑叙述七月二十日发生的一切,凌珑去拿竹筐,然而,她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自始至终,他甚至想不起陈牧野曾经正视过她。他都不想看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一对秘密恋人?”莫兰问他。
“假如只有凌珑喜欢陈牧野,那他们就不是恋人。”高竞答得很干脆。
这句话让莫兰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她深沉地点头。
“说得对。那他们就不是恋人……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好多种可能。假如确定在雷海琼被害的那天,他们从晚上六点起就一直在学校,假如陈牧野就是凶手,那么陈牧野跟凌珑在一起,可能就是为了让凌珑给他作不在场证明。另一方面……”莫兰开始自言自语,“假如凶手是凌珑,那么同样的,她也是利用陈牧野在给自己作不在场证明。两人相处的时候,陈牧野可以借机溜出去,凌珑为什么不可以?她对学校那么熟悉,当然知道哪个厕所里没人。其实换句话说,就算她跟着雷海琼走进五楼的厕所,就算雷海琼看到她,也不会防备的,因为她是女的,而且可能还不认识。可是,如果不认识,凌珑又为什么要杀她呢?哦,好复杂啊,想不明白……”莫兰闭上眼睛,使劲晃着脑袋。
“莫兰。”他拉拉她的睡衣。
她睁开了眼睛。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从六点开始计算时间?雷海琼的死亡时间不是在晚上九点至十点吗?”
“深更半夜,雷海琼是不会爬墙进学校的。我想她肯定是大摇大摆从大门进去的。所以,有三种可能,她要么来参加上午学校的学前班英语培训,要么是下午的托福考试培训,学校门口有两个培训班的广告,上面都有上课时间。雷海琼没有孩子,当然不会参加什么学前班英语培训。”
“你说她在读托福?”
“可能吧。就算不读书,也是趁着那时候跟着大家一起进来的。不过,我觉得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不应该出现在五楼的男厕所。所以我猜,她是跟某人约好了在五楼的男厕所见面的—这种约会地点可真怪,难道他们不怕臭吗?”莫兰难以理解地撇撇嘴。
“如果她是在那里念书,那去五楼上厕所也不是没可能。也许她想方便的时候,正好下面几层的厕所都有人用。”高竞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呀呀,”莫兰嚷起来,“她想方便的时候正好楼下几层都有人用,只好去了五楼,正好碰上凶手在那里等着她,那也太巧了。就算凶手再聪明,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想方便呀!”
“呵呵,那倒是。”高竞笑道。
“所以嘛,我觉得她去那里肯定不是巧合。她是自己去的,去见某个人,一个她认识的人。她一定没想到那个人会对她动手。至于她是不是事先知道那个灯坏了—我想,她是知道的。不然,她就不会同意在那里见面,因为那毕竟是男厕所。假如它可以正常使用的话,她就无法预测她去的时候,是不是正好有别人在里面,或者正好有人要进去上厕所。”
“我也觉得她很可能是跟谁有约。不过约在男厕所见面,真的够怪。”高竞道。
“那说明,她本来预计她跟对方的见面时间会很短,也许一两句话就能解决。谁愿意在厕所待很长时间呀,尤其是臭烘烘的公共厕所。”莫兰把高竞用过的纸巾丢在自己剩下的大半碗凉粉里,站起身准备去丢掉,高竞赶忙夺过她手里的碗。
“你干吗啊?这些都扔掉?”
“嗯。”
“太浪费了。正好,我还没吃饱,给我吧!”他把那张纸巾从碗里拣出来,丢在一边,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可这个是我吃过的呀。”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馋相。
“哈哈,你跟我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他觍着脸笑道。
她眼珠一转,正想说话,屋子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会不会是你朋友的家里人?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小偷?”她紧张地问。
高竞连忙安慰她:“别怕别怕,不是主人打来的,是罗老师,我告诉他这里的电话了。”他边说,边接了电话。
“高竞,睡了吗?”果然是罗老师威严又不失友善的声音。
“没呢,老师,我正在等你电话。”
“那好,我就说得简短些。”罗老师分别报了那两个号码,“都是公用电话,打电话约你在工地见面的那个是在大理路上,七月十五日打给陈东方的那个是在和平路小学旁边。”
“谢谢老师。”高竞赶紧记了下来。本来他以为老师这就要挂电话了,谁知罗老师磨蹭了一会儿,又开了口。
“高竞。”
“哎。”高竞答应道。
罗老师又沉默了。高竞纳闷,平时老师是最爽快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高竞,那个女孩跟你在一起吗?”
原来是为了莫兰。
“嗯,她在。”高竞低声道。
“那你有没有准备好那个?”
“那个?”
“我说的是安全套。”
“我,我没有。”高竞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这是老师第一次跟他说到这个话题。他还真的从来没买过。
“按理说,你二十岁,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我也不便多说,不过……她看上去太小,你要做好预防措施。没有套,一定要去买,不然闯了祸,对你对她都不好!”
“老师,我跟她没那事!”看见莫兰跑进了盥洗室,他压低嗓门为自己辩解。
罗老师却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哈哈,有没有事我不管,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好,我挂了。”罗老师挂了电话。
高竞只觉得脸发烫,身子发痒。这个罗老师真是的,本来人家今天晚上压根儿没想到这些,全部心思都在案子上,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罗老师怎么说的?”莫兰刷完牙噔噔跑了出来。
他机械地把罗老师提供的信息复述了一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她的脖颈。她的皮肤很白,衣服太大,领子又有点低,不管从哪个角度似乎都无法避免看到她胸前的……那处阴影。那是什么?她真的发育得那么好?竟有那么深那么黑的—沟?不过,好像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她的身材比别的女孩好。但是,真的有那么深吗?平时怎么会没注意?都怪那件睡衣,她从哪儿弄来的,叫道袍还差不多。真希望所有纽扣突然断开,然后,我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全部的秘密,嘿嘿……
“罗老师对你真好,这么快就帮你查到了。”她一边说,一边伸手从领口里拔出一个黑色发夹来,往头发上一插。
啊,发夹!他再朝她的领口里面望去。果然,那里刚刚充满诱惑的黑色阴影不见了。那竟是个发夹!他呆若木鸡地望着她。
“高竞,你发什么呆啊?”莫兰抬起头,目光落到他嘴边,“呀,你还流口水了,是不是还没吃饱啊?”
“那个,我能不能问下,你为什么要把发夹藏在衣服里?”他实在很想知道原因,用手擦掉嘴边的口水,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还不简单?因为没地方放,这件睡衣没口袋。”她轻松地拍拍睡衣两边。
理由还真简单。可是,没地方放就放那里吗!他真想顶她一句,但又忍不住想笑,而他一咧开嘴,就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仍笑个不停。
“你笑起来完全像坏人。我要睡觉去了!”她转身要走,他一下子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浪声说道:“莫兰,你可真是个大美人哪!”
她斜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甩开他,双手掩住了衣襟,看起来是准备开口骂人了,但忽然,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他们两个同时朝门口望去。
“笃笃笃”—真的有人敲门。
“是谁?”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高竞心里也是一阵紧张。这时候谁会来敲门?应该不会是主人,主人都有钥匙,那还会是谁?难道是莫兰的父亲?呀—高竞心里惨叫一声,很有可能!这老头曾经威胁过他,要是他敢越出雷池一步,就把他搞成终身残废。这句话听上去可不像是在说笑。他当时也发了誓的,但现在可好,被抓个正着。
就算他再辩解,可他的确是跟莫兰住在一起。他说他们什么都没干,老头会相信吗?再说尺度,他跟老头的尺度很可能差距很大。要是那老头觉得,他碰碰莫兰的手,就算越出了雷池,那该怎么办?天哪!谁知道这个眼光毒辣、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会干出什么?就算不让他坐轮椅,也会有别的更阴毒的办法!对了!老头会不会用什么手段让他变成—太监?这是他最害怕的了!要是那样,那也太冤枉了!他还什么都没干过呢!这时候,他真想躲到莫兰的身后去,让她去开门,但这话他又说不出口。
“高竞,你快去看看。”她拉了下他的汗衫。
“会不会是你爸?”
“不会吧……”她也变了脸色。
他看看她身上的睡衣,又看看自己下身的那条沙滩裤,心想,算了,衣衫是肯定不整了,老头要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就这样了。他横下一条心后,又叹了口气,才跨出脚步朝门口冲去,哗的一下打开了门。
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地上却有一张字条。
高竞捡起字条,发现这是半张信纸,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到路声舞厅门口来,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陈。”
这个陈字,会不会是陈牧野?
“路声舞厅在哪里?”莫兰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她的脑袋凑在那张纸条上,好奇地问。
“在马路斜对面,走过去大概五六分钟,”高竞把纸条塞进口袋,“你先去睡觉,我去看看就回来。”
“我能去吗?”
“没看见吗?人家是要跟我单独谈!”高竞把她推进了门,“我马上回来,你先去休息。”
“那你可不要又给人暗算了!”她嚷了一句。
“放心,再也不会了。”高竞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相信这次假如再有人在他身后搞小动作,他会狠狠地使一招回旋腿。“关门!”他以兄长的口吻命令道。
她满脸不甘心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