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全体起立!”
监考员还是照本宣科地走完考试这一程序,即使诺大的教室中只剩下最后的两个人……
已在考场里呆坐了一个小时的易尘缓了缓神,从容地收拾起书包。他站直身子,侧目,对右手边的苏夕说:“走吧。”
走过讲台时,易尘眉心微皱,用稍显无辜的表情向两位等待已久的监考员示以歉意,然后带着苏夕,迅速消失在门的拐角处,只在阳光里留下一对令人羡煞的影子。
易尘,人如其名:易去俗尘,不谙人间。往往不苟言谈,一身清风之气穿行于人群之中,在这个钟灵毓秀的杭州名校里,硬是年年折桂。如同一个投身于市井的侠客,有心沉潜却尽显锋芒。因友人崇敬,便得两字外号“憨sir”。
苏夕,法政院才女,成绩不俗,吹拉弹唱一应俱全,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可惜其众多光环皆因一个身份而暗淡——易尘女友。
易尘与苏夕,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能走到一起,本是自然的事。不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的相识,并非自然。
那个夜晚,苏夕走在回宿舍路上,经过操场时,突然听见一阵痛苦的哀嚎。她便寻着声音,走近一看,发出声音的正是易尘!
他躺在地上,抱着双臂不停挣扎,用虚弱到沙哑的声音喊着:“热,好热……”
易尘的全身冒着白烟,散发出焦糊味。令苏夕吃惊的是,他的衣服已成褴褛,几乎掩盖不住重要的部位。他似乎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
苏夕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请……帮我……找回手链!”
易尘艰难地撑起最后一丝意志,无助地望着苏夕。他的脸上渗出的股股汗液,一瞬间被蒸发,只留下成片的灼斑,在滚烫的皮肤上爆裂。
献血淌出,“咝”的一声,便成一缕腥烟。
太凄惨了!
苏夕急得开始抽泣起来,易尘无力地朝她挤出一个微笑,便晕厥过去。
“喂,你怎么了……喂!”苏夕蹲下身子,试图扶起易尘的身子,可就在触碰的瞬间,她的手掌立马被烙出一块红斑。
她疼得缩起手臂,无助地流下眼泪。
“他要死了吗,我要看着他死吗?”突然,苏夕想起了易尘方才所说的“手链”!
“难道,只有手链才能救他?”苏夕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于是她直起身子,疯一样地在草丛中寻找。她与他素昧平生,却像拯救自己一样,发疯地寻找……
终于,苏夕找到了那条手链。她用最快的速度为易尘戴上……
果然,易尘的身体停止了冒烟,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
苏夕见人“活”了过来,舒了口气,准备离开……不过眼看他衣不遮体,被人看到恐怕就要难堪了,也实在不忍心将他遗弃在此。
“算了,好人做到底!”苏夕打定主意。
她坐到易尘身旁,准备等他醒来再走。本想找点什么为他遮一遮羞,不过正值盛夏时节,人人单衣出行,哪儿还有多余的衣物拿来为他遮掩……
苏夕的心狂跳不止,一抹红晕漫上两腮,她只好半睁着眼,为易尘清理伤口。
说也奇怪,易尘那被被灼得遍体鳞伤的身体,不多时便开始自行愈合。乌云拂过,月光遍洒之间,易尘已如破茧之蝶,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苏夕无比诧异,心想这是哪儿来的男子,好生奇怪。
不过转而她笑了笑——这偌大的世间,有这么些奇人怪客,已不是初次见到了,她想。
此时的易尘,已是气息通畅,脸色润泽。他居然还侧了个身,磨起牙来……仿佛先前的那番痛苦,从未发生过。
苏夕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个男孩儿……
细看之下,他可真是个美男子!熟睡中的易尘,双眸轻合,剑眉舒展,浓密的睫毛温柔地遮住眼帘,尖挺而狭长的鼻子高傲地隆起。最好看的是那嘴唇,如血红的柳叶,柔柔地飘落在湖面上。那湖面,就是他干净的脸。
苏夕看得竟有些沉醉……
午夜十分,街上空无一人。苏夕将头埋在膝盖间,正要睡去……
“谢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将苏夕惊醒,她回过头,看见坐起身的易尘。
“感谢你的帮助,要不然我就生死难测了!”
“哦,没关系,路见不平而已。”苏夕还有些恍惚
“今天晚上不小心被路过的摩托车擦到了,丢了手链……”易尘说着便看了看右手腕,“没有手链我就会死,真的太惊险了!”他欣慰地笑了笑。
“不过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放心,我不是妖怪。只是,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关于你所看到的。”易尘死盯着苏夕,似乎快要洞穿她的双眼。
“哦,哦……好的。”苏夕没有多问。
易尘满意地笑了笑,忽然他注意到自己被烧烂的衣服,以及裸露的躯体……
“不好意思……”易尘用左手食指挠动起耳鬓,“那个,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令苏夕极为惊讶!
她当然果断拒绝,虽然他如此有魅力。
不过,谁知道呢,一个周以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易尘和苏夕,由此成了学校里有名的情侣组合。可是,他们处得并不像情侣……
虽然易尘再没像那晚一样发病,可他的身体特质却决定了他和苏夕无法牵手,那是因为,只要一紧张,他的双手就会发热,发烫……
可又有谁说得清楚呢,易尘偏偏很容易紧张。
所以,他们没有刻意约会,没有烛光晚餐,没有拥抱,也没有激吻。说起这对看似完美的恋人,更多地倒像是相约于图书馆的伙伴,聊的最多的是策划和设计。
可他们之间有爱情吗?无人知晓!
……
出了考场,两人并肩在树荫下散着步,他们和往常一样,似乎两个人一旦都想不出聊天的话题,就会永远沉默下去。
阳光无比热烈,周围的人群成了喧哗的海洋。
“嗯……吃饭去吗?”还是苏夕勉强开了口。
“随便吧,不是太饿……”易尘用左手食指挠着他的鬓发,这是他惯常的动作。
“走吧,西食堂,我有些饿了。”
“嗯。”
他们改变路径,在人潮中切出一道蜿蜒的轨迹。
他们点了菜,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苏夕很少吃肉,点了份蒸鸡蛋和银耳汤,没要米饭。
易尘也不多过问,便拿起餐盘中的烧鹅腿享用起来,还不时夹起一些菜塞进嘴里。也不知道那张薄而窄的嘴是怎么塞下这么多东西的,更不懂自己的完美男友为何是……这副吃相。想到这儿,苏夕不禁抿嘴“嗤嗤”笑起来……
易尘一下被这突然的笑声打断,还以为苏夕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时间竟难以将咽到一半的饭菜吞下,还在口中打转的肉块掉到了他的白色衬衫上。
“咳……咳……”易尘定了定神,问苏夕:“怎么了?”
苏夕拿出餐巾纸,坐到易尘身旁,边为他擦拭衣角边解释到:“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好滑稽……”
易尘听毕,也不禁觉得又几分好笑,便转过脸,咧开了嘴角。
“易尘,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关于你的手链,还有你的过去。”
易尘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深邃的目光令苏夕感到一丝寒意。
苏夕还是鼓起勇气和他对视着……
“我的过去,很简单。”易尘耐不住苏夕的坚持,“孤独,仅此而已!”
“因为你的体质吗?”
“嗯,朋友很多,真正敢接近我的却没有几人”易尘无奈地笑笑。
“那……”
“哦,手链啊。”易尘抬起自己的右手,“中间那颗琥珀对吗?里面嵌着我的趾骨。我出生时左脚上长着六个指头,医生把小趾切除后,爷爷取回去嵌在琥珀里,做成了手链……至于我的体质,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多。”
易尘挤出一个微笑,示意苏夕不要再问。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有必要知道……”
“我也想做一个常人,这样就能牵你的手了。”说着易尘便往苏夕嘴里塞了一口鸡蛋。
“唔……”苏夕赶紧用手捂着嘴,“我知道了,以后不问了!”
两人笑笑,继续吃饭。
片刻过后,易尘的手机铃音打破了沉寂。
“喂……什么……哪里……好,我马上来!”易尘紧锁眉心,抓起身旁的书包,急匆匆地对苏夕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了!”
没等苏夕开口,易尘便冲出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