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微风徐徐。
幽暗的夜空中繁星满布,皓月悬挂。
就着淡淡的月华,能够远远的看到朱雀桥头静静的站着一道清瘦的白影。
绯裙白衫的女子不疾不徐的朝着朱雀桥走去,微风轻轻拂起她面前纱帽垂落的白纱,露出了些许她瘦削的下巴。
待走近朱雀桥时,女子停下脚步,透过白纱冷冷的看着眼前白衣男子的背影。
“你果然如约而来。”白衣公子转过身,带着一丝淡笑看着面前的女子。
“萧惘阁主亲自约战,孤笙自当前来。只是,如若孤笙赢了,便请萧阁主莫再提起加入聆萧阁之事。”名唤孤笙的女子掷地有声的说道。透过白纱,用那似冰冷凝,如若利剑的眸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清瘦公子。
“果然。”白衣公子抬头看着那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口中喃喃低语。
“萧阁主,请。”孤笙后退数步,右手搭上长剑的剑柄。
萧惘身形不动,仍旧抬眸凝视夜空中的繁星明月。
直到孤笙手中的孤星剑出鞘的那个刹那,剑芒如同闪烁的星光朝他掠近,他才足尖轻点,后退数步。
孤笙步步逼近,孤星剑挽出的剑花,如同繁星万点,在黑暗中幽闪跳跃。
终于,当萧惘后退到桥栏边上时,他左手的夕月剑蓦地出鞘,剑芒如同乍现的月华,似乎还泛着淡淡雾气一般的迷蒙,连带的让四周都变得明亮了几分。右手握住剑柄,脚下轻点掠上桥栏,剑尖由上往下直指孤笙。
孤笙快速朝后仰去,然而夕月剑已经隔着白纱抵住了孤笙的喉咙。
而孤星剑,却离着萧惘的胸口仅剩下半寸距离。
夕月剑倏地朝上一挑,白色的纱帽顿时掉落在地。
女子漆黑明亮的眼瞳中,立时映入一张脸色苍白文弱,清秀非常的面容。
孤星剑缓缓的往回收,夕月剑也重归剑鞘。
孤笙站起身,心头却是各种情绪纷至沓来,被打败后挑落纱帽的屈辱,以及技不如人的不甘。
手指轻微颤抖着,将孤星剑收回剑鞘。
“我输了。”一阵静默后,孤笙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那么,不知孤笙姑娘意下如何?”萧惘看着面前的人,语气平淡,并没有刻意用结果的胜负,去约束那样一个如同孤星般让人触手不及的女子。
“我会加入聆萧阁——”女子的声音如同被冻结的寒冰一样幽冷,“——但是,我绝不会臣服于你。”紧接着,孤笙又一字一句的说出下面的话来。
萧惘唇边浮现一丝淡笑,从袖中拿出一道令牌,而后一边递向面前的女子,一边开口;“如此,就请孤笙姑娘收下聆萧阁的客卿令。”
孤笙接过客卿令,然后用那似被寒冰浸透过的目光盯着萧惘。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话说完,孤笙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萧惘抬手轻轻扶着桥栏,微微咳嗽着,低首看着桥下湖面倒映微晃的明月星辰。唇边的那一丝淡笑,缓缓隐去。
。
聆萧阁坐落在东都城的中心地带,面前便是东都的主街,承天大道。
而此刻,孤笙便站在了聆萧阁的台阶前。
离那日的约战,已经过去了三日。
孤笙握着孤星剑的手紧了紧,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到了朱红的大门前,重重的叩响了门环。
门内传来略显匆忙却沉稳的脚步声,吱呀一声,朱红的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人是一个年老的老伯,苍老而皱纹满布的脸上,有一道显而易见的刀疤。
没等老伯说话,孤笙便将手上的令牌递出。
开门的老伯见了令牌,面色一肃然后恭敬的迎了孤笙进门;“姑娘请进。”
孤笙跟在老伯的身后,穿过数道白石拱门,才看到立在眼前的那座大气的阁楼。
这里,便是名动江湖的聆萧阁。
聆萧阁的现任阁主,萧惘,正坐在对着门的大堂之上。
领路的老伯退到门边,孤笙冲他点点头“多谢。”然后这才迈步踏进大堂。
堂下众人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虽然隔着纱帽看不到女子的面貌,但当众人瞥见她左手握住的孤星剑以及腰间的血玉萧时,目光纷纷变得异样,说不清是惊惧还是不屑。
孤笙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了讥诮的冷笑。
没有丝毫停顿,步伐流畅的走到了堂前坐着的白衣人面前。
萧惘的脸色,依旧泛着微微苍白,那种不正常的苍白让他本来就略显柔和的面容显得更加病态,然而,他的双眼,却是清明而雪亮,莫名的有种摄住人心的震慑力。
直到孤笙真正加入聆萧阁后,才知道萧惘脸色异样的苍白,并非是病,而是自小从胎里便中的毒引起的。
“孤笙参见阁主。”这是孤笙自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对着他人行礼。然而,虽说是屈膝行礼,语气中该有的敬仰尊崇却都统统没有。她说过,她不会臣服于他。
就在她准备自己起身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率先朝她伸了过来。
孤笙抬头,透过白纱隐约看见走下座位的阁主。
“阿笙,何必如此见外,起来吧。”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明明是才见过两次面的人,语气却如此自然熟络。
孤笙微微愣了愣,然后在他的搀扶下起身。
“阿笙便是我之前所说的,聆萧阁的首席客卿。”年轻的阁主带着笑意说出平淡的话语。
然而,这一语,便激起了堂下众人的议论纷纷。
那个位置,那个首席客卿的位置,已经是这个年轻的阁主所能给的最大权利。
除阁主外,阁中的任何人,包括副阁主,三阁主以及长老等人见到客卿令牌,也都得听从号令。
就连阿笙自己都未曾料到,萧惘竟然敢毫无顾忌的如此倚重自己。哪怕,她还曾放话,说要杀他。
阻力,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孤笙的面前。
“阁主,属下不服。即便孤笙姑娘惊才艳艳,武功卓绝,可她才刚刚加入聆萧阁,何以能够委以如此重任?更何况,江湖上还有传言,说她弑父灭师。”
出声的人是个女弟子,她的话音刚落,只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闪烁如同星光的剑芒顿时从那个阁中女弟子的头上,擦着发髻划过,长剑直直的插入她身后的房梁支柱上。
孤笙缓缓走上前,走到那个被吓的有些呆愣的女弟子身后,抬手抽出‘孤星’然后一边往回走站回原地,一边说;“这便是我替阁主回答的答案。”
萧惘并没有阻止孤笙镇住那些不服气她的人,也没有开口相帮孤笙。如若不是孤笙自己靠着自身的实力震慑住阁中众人,那么之后,阁中依旧会有人针对孤笙。
这个世上就是这样残酷,如若自己不能真正变得强大,即便你拥有众多靠山,也总会有倒下的时候。
等到孤笙走回原位,他才指了指正堂上首右边的位置;“阿笙,坐这儿。”
此话落,堂中一片寂静。
只这一个举动,便已经让那些本就被孤笙震慑的众人不发一语。
就连副阁主沈寒杉以及三阁主柳非情都不在做声。
而那些阁中的长老和弟子,自然不会再去质疑反驳阁主的决定。
孤笙略微顿了顿,才走了过去,坐到了堂前右边上首的位置。
那个,被誉为首席客卿的位置,也是最靠近年轻的阁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