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金智昊是开着奔驰车到机场接陈玉栋的,陈玉栋刚上车,金智昊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心里轻松点没有?我这招管用不?”
陈玉栋笑道:“你也容我喘口气再说呀!我这会儿不想回家,何静肯定准备了一肚子唠叨等着我回去发泄呢。”
金智昊说:“我给你找个宾馆,你放下心事,老老实实睡一觉。中午我去叫你,一起吃饭,怎样?”
陈玉栋说:“知我者,你也。就按你说的办吧。”
金智昊给陈玉栋安排的宾馆不在闹市区,非常安静。陈玉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梦中,他梦到了黎珩,仿佛他的心、他的梦、他整个的人都被黎珩控制着,像一张无形的网,被网在其中的他,幸福、甜蜜、满足但又矛盾着、挣扎着。
中午时分,金智昊如约赶到。午饭是韩国料理加日本清酒。陈玉栋像饿狼一样风卷残云地大吃着,金智昊笑眯眯地看着他,毫不隐晦弦外之音,说:“领导辛苦了啊!睡得香甜,吃得也香甜。这可都是初恋情人的功劳呀!”
陈玉栋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脸红红的,说:“别乱说!因为这个事,我这心里沉着呢。你怎么糊弄何静的?”
金智昊说:“我也没有多说,只说咱俩一起到天津办个事,她说,和我一起准没好事。她对我的评价怎么这么低呀?我们这可是多年的干亲戚呢。”
陈玉栋说:“就你整天那作派,到处撒钱,拈花惹草,还能怎么评价你?”
金智昊连声喊冤,说:“冤枉啊!冤枉!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可不是花花公子一类的人呀!我,我,我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
陈玉栋笑道:“你还是别洗清了,你要洗清了,这世界上少了一个现代版的贾宝玉,全世界都不精彩了!”
金智昊说:“快别提什么贾宝玉了!贾宝玉在那些小姑娘群里,是人见人爱型的,我可不行!近来特别受挫折!我还真的受伤了!”
陈玉栋笑道:“你?还会受伤?你不是常常自诩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谁有这么大能耐,会伤害到你?”
金智昊说:“还不是你那同学张红霞。”
陈玉栋惊讶地说:“什么?什么?张红霞?她伤害了你?你开玩笑的吧你?我可告诉你,人家张红霞在感情上已经不容易了,已经经历了一场感情劫难,你可别再去招惹她。”
金智昊说:“看你说的吧,我哪里去招惹她了?只是想请她吃个饭嘛,她又没有同意。所以我才受伤的嘛!你想啊,我请过了多少女孩子吃饭?可以说是屡战屡胜,唯独张红霞,让我屡败屡战,一点面子都不给。”
陈玉栋说:“她和你只有一面之交,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轻易单独和你吃饭的。她是一个成熟女人,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有什么后果。她会对自己的行为高度负责的。告诉你吧,这张红霞和我的那初恋有很多相似之处,她们不是一般女人,脑子里充满智慧,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气息。你现在活得挺潇洒的,千万别掉进去。感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快乐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有口难言的苦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
金智昊说:“其实吧,我还不能算是掉进去了。我只是觉得吧,她挺不容易的,想陪她吃个饭,让她能开心起来。”
陈玉栋看着他,摇摇头,说:“你这样想,那你可真的完了,已经掉进去了。我这心里怎么这么别扭呢!你和我是多年好朋友,张鹏飞是我的同窗好友,我夹在中间,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金智昊说:“你好鼻子好眼的滋味什么呢你?我也就是说说。女人,咱也不是没见过,见多了,咱还能像初恋少年那样五迷三道的?”
陈玉栋说:“那可不好说。你这样说,就说明你心里已经发虚了。感情这事,和多大年龄无关,没听歌词中说的,最美不过夕阳红。无论什么年龄段的人,面对感情冲击时,感觉都是一样的。别说你的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是你没有遇到让你呛着的水,没有遇到让你迷失的云,遇到的话,你也会五迷三道的!”
金智昊说:“听听,听听,你说话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开始拽词了,什么湿呀干呀的,显得满有文化哈。看来我真得以你为鉴呀!不然,也让我和谁对起诗词来,那我可一句也没有,早忘光了!”
陈玉栋说:“你还真的有问题呀!主动往这话题上贴。说说看,你最近还有什么新动向?还是有新的撒钱目标了?”
金智昊说:“还别说,近来还真的没有心思撒钱了。我倒是想把钱撒到张红霞手中,可她好像对钱没有感觉,一点也不激动。”
陈玉栋叹气说:“看起来,我只能给你说一句老掉牙的话了,好自为之吧。”
金智昊说得很正确,张红霞有过没有钱时的苦涩,也有过钱多时的感觉。好像她的命运曲线总是和钱分不开,每次起伏都是因为钱。和金智昊认识后,不用别人多说,从他的出手和作派就能看出,他不是张鹏飞那样的百万富翁,而是千万甚至是亿万富翁。张红霞对金智昊的初步认识是,钱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数字意义,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多和少都不再让他挂心,他只需要想办法把这些钱花出去就可以了。而且,金智昊有一个很大特点,他好像不准备用他的钱去做实业,他不是一个事业型的人,他从不想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企业家,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他最注重的是对生活的感觉,是心理感受。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金智昊的另一层,表面看来,他嘻嘻哈哈,满不在乎,其实这只是他的外衣,是伪装色,从他的言谈举止和瞬间表情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绝顶聪明和拥有超常智慧的人。这是他身上散发的比名字更金光灿灿的光芒。
§§§第2节
张红霞拒绝金智昊的邀请不仅仅是因为陈玉栋所说的谨慎,而是因为她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张鹏飞又给她出了新难题。张鹏飞电话中说,电脑公司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他决定转行开饭店,他说生意做遍不如卖饭。张红霞未置可否。谁知没过几天,张鹏飞又打电话说,饭店已经开张,但与期望值相差很远。过了一段,又打电话说,饭店无法维持,赔了个血本无归。他又成了手无分文之人,至于下一步干什么,能不能东山再起,还都是未知数。他的初步打算是到另一个城市发展,还没有最后决定。他们面临两个严峻问题,一是张红霞的学费问题,一是双双的抚养和下一步的生计问题。
经过了生活的反复磨难后,张红霞面对新磨难时,已经忘记了眼泪。她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带来的钱寄回去,无论如何不能让父母和孩子受委屈。每想到这些,她都会心痛万分。父母年事渐高,还要为她担心、为她付出。双双也一天天长大,可是她却不能给她一个安全、安逸、舒心的家。然后,张红霞和张鹏飞说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知贺博和黎珩,一是为自尊考虑,二是不能总是依赖别人。
此后张红霞在一家心理咨询处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可以维持她的学费和比较低的生活水准。谁知祸不单行,张红霞母亲忽然生病住院。张红霞急忙请假回家照看。短短半个月时间,全部存款花费将尽。张红霞安置好母亲和双双后,决定中途放弃学业,到北京谋职,以养家糊口。
临走前,黎珩在家里做了几样小菜,为她送行。黎珩家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子,客厅不算大,沙发、茶几、电视柜、电视机占据了客厅的主要空间,惟一变化是中墙上的一幅“墨宝”,是贺大市长亲自书写的四个大字:心平气和。
张红霞看到这几个字,不由得笑了起来。黎珩说:“好笑吧?你看那字写的吧,和我们小时候写的大字差不多吧?不知哪个拍马屁的,说他的字有返朴归真的感觉,看起来清爽,养眼养心,他就信以为真了,像模像样地裱了挂在这里。依我看,当真是返璞归真了,都回到了小学生练习写大字的时代,能不返璞归真吗?”
张红霞说:“我笑的不是这个,是字的内容。据说好多当官的都喜欢难得糊涂四字,他却别出心裁,写了这个来!从心理学角度看,他挂出这四个字,其实是想让这些字给他一些提示,或者是暗示,告诉他要做到心平气和。也就是说,咱们的大市长也会有心不平气不和的时候?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日常杂事?我以为他早已修炼到心平气和境界了,可知还没有。”
黎珩笑道:“你这心理学不能继续学下去了,再学的话,都没有人敢面对你了。贺博同学自认为已经修炼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周围的人和事都不能进入他心,大喜大悲等情绪变化和他是无关的。他若听到你说的这些,一定会把这几个字撤掉。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内心世界。他把自己装在套子里,喜怒不形于色,让人觉得他深不可测。久而久之,他的这种作派会带到家里来,我觉得很可笑,一点也不可爱。”
张红霞说:“这也算是职业病吧。其实,贺博为人略显呆板,总体看,他还是很优秀的。怎么样?你俩?感情修复了吗?”
黎珩知道张红霞所说的优秀是以陈玉栋为参照物的,说:“没怎么样。这话说给别人,别人肯定不信,但是,说给你,你一定不会怀疑。从那次以后,我和他从来没有提过那件事,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你说他很优秀,这要看从哪个角度看了。当初也许就是因为对他认可才走到一起的。但婚姻中的心理感觉是另一回事。也可能是我心眼太死,总觉得陈玉栋最好,最适合我。可是近来,我的想法又有了一些变化。和陈玉栋一起时的感觉没有想念和想象中的好,那种初恋的感觉和激荡的心情,真的说不清。我甚至想到不要再和他交往下去,我担心现实中的交往会影响他在我心中的美好感觉。”
张红霞说:“看来你对他的感情只能放在神坛上最合适,供着,敬着,想着,千万别碰到,碰一碰就亵渎了。这种感情是纯洁无瑕的,是神圣的,也是沉重的。”
黎珩说:“就是这样的,真是旁观者清呀!”
张红霞说:“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停止和他交往,且不说他的感受,单是你自己都无法拒绝。你无法拒绝的是你自己,不是他,否则,以你的主见,若是你不喜欢的,他根本不可能接近你。”
黎珩笑道:“在你面前,我无可遁形。别只顾说我了,说说你吧?张鹏飞那饭店做得怎样?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红霞故意避而不答,转移话题说:“陈玉栋请我吃饭那次,认识了一个人,叫金智昊。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近来经常打电话请我吃饭,都被我拒绝了。感情方面,我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哀莫大于心死,我真的没有心力和勇气再去面对一份新感情。”
黎珩笑道:“我就知道有人会追求你,这是一个有眼力的人呢!叫什么来着?金智昊?这名字,真有质感,让人立刻想起金光闪闪的金子。”
张红霞说:“在饭桌上我就看出他对我有好感。碍着陈玉栋的面子,我想他不会单独约我的,没想到,他还真的敢请我吃饭。这说明他是一个缺乏道德基准的人,感觉不好,所以一直拒绝他。但我有一个预感,算是第六感觉吧,他可能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第3节
黎珩说:“还是你刚才说的那句,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情说不清,它来与不来,有与没有,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中。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对它缴枪投降、俯首称臣。”
张红霞说:“你刚说,这心理学不能再继续学下去,现在看来,是不能再继续学了。我总是习惯性地揣摩人的心理,当我面前站一个人时,我看到的是他的内心世界,我的思维总是像X光一样,透视人的内心起伏甚至一些隐秘心理。这种思维程式也是有重量的,有时会感觉很沉重。我想放松一下自己。”她苦笑一下,接着说:“让你家大市长也给我写四个字吧,难得糊涂。忽然觉得,这种境界当真是高的很,揣着明白装糊涂,多轻松的境界啊!”
黎珩说:“那你打算做什么?”
张红霞的语气很坚定:“工作。心理咨询,或者别的,回去找找看。”
黎珩说:“一人在外打拼,肯定不容易,你有困难时,千万告诉我一声,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你可以问一下他,他在北京朋友多,让他帮你找个工作?”
张红霞知道这个他就是陈玉栋,她笑了笑,说:“需要时,我会找他的。你别给人家布置任务,我在北京是长期的,又不是暂时的,总不能大事小事都找他吧?我还是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吧。对了,你身体怎样?例假正常没有?”
黎珩说:“看来你主意已定,我能做的只有祝福你了。我这身体,好好歹歹,说不好,偶尔有正常时候,多数时候都不正常,每个月大约有4、5天干净时间,其余时间都像例假刚来时的样子,说多也不算多,但也不少。”
张红霞说:“你没有去检查过?”
黎珩或:“看了中医,说是要保持心情愉快,要多锻炼。前一阵子吃了逍遥丸,也没见效果。自我感觉,不影响吃饭睡觉的,就没有认真检查过。”
张红霞说:“别大意,还是检查一下吧。我看你脸色不如以前好,又暗又黄的,不是先前的健康色。”
黎珩说:“我也看出来了,脸色是不怎么好。人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我们都到了黄脸婆的年龄,哪能真的永葆青春去?”
张红霞说:“不对,不该是这样脸色。你看我,也不是天天生活在欢声笑语中吧,就没有你那样的。你还是检查一下吧?要不我陪着你检查完再走?”
黎珩笑着说:“看你说的吧,严重兮兮的,我哪里就病到这种地步?我主要是讨厌妇科的检查,往那床上一躺,顿时找不到人的感觉。医生的手总是很重,想着就害怕。”
张红霞说:“那也不能讳疾忌医呀!你平时不是娇气包呀!还是抓紧去看看,别把小病积攒成大病了。”
黎珩笑着说:“好,好,听你的。趁哪天没课时去检查一下,一定在第一时间内把检查结果告诉你,好吧?到那里后,别忘了每天的平安短信,没有你,感觉真的很孤独。”
张红霞开玩笑说:“孤独时就到北京来呀,看看我,还有他。”
黎珩却认真地说:“我何尝不想去看你和他?但那个城市不属于我,我即使去,也是和贺博一起,看你可以,看他,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你这次去,要多保重自己,累时就回来看看,别硬挺着。”
张红霞说:“你也要多保重。你常说我是红颜薄命,其实你心里也有苦处,可能每个人都这样吧。”
黎珩笑了笑,说:“不是可能,而是事实。事实上,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外表只是一个一度空间,内心却是一个多度空间。外表所表现的永远是最表层的东西,而内心的感觉却往往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有人说,生活是没有布景的舞台,每个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演绎着不同的喜怒哀乐的故事。没有人能够逃脱喜怒哀乐的纠缠,精彩也罢,平淡也罢,我们都应该感谢这个舞台,毕竟,它让我们的生命以自我欣赏或被人欣赏的形式绽放了一次。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应该有一颗感恩的心,感谢挫折给我们勇气,感谢困难给我们磨炼。这是生活给我的感悟,它让我能真正做到心平气和,让我在黑暗的时候看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