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天。
中午大家都需要休息,而我们又不能干扰住校生上晚自习。我们只能趁着正式放学和晚自习之间那短暂的一个半小时来出板报。时间紧,任务重,但完成的大家都相当满意,尽管花了五天,一整周的工作日。
整洁合理的版面,精美的配图,漂亮的文字,适当的留白,我们都很用心,都很认真仔细,效果当然会好。
九月十日,教师节正式到来。
三个小时,都是教师表彰大会。
所有认真负责的老师都获得了荣誉,由校长为他们戴上红花,颁与奖状或证书。在感恩教师的环节上,所有老师都收到了来自他们的朝夕相处,谆谆教诲的学生的礼物,一束花,一支钢笔,一个舒适的靠垫等等,无一不表达着他们的感激与尊敬。
大会的最后,宣读了教师节板报的评比结果,我们的板报当之无愧的获得了高一年级组第一名和全校一等奖。
回到班里后,汪馨蓝即命人将两张奖状的背后写上了我,顾芮,乔夏,左煦的名字,以表嘉奖,被高高的贴在后黑板上方的墙壁上,这是我们这个集体获得的又一项荣誉。
大家都很高兴,我却觉得有一丝丝的无聊。
这是我们认真付出,辛勤劳动的必然结果,一切都理所应当。
教师节是要放半天假的,大概是过节开心的缘故,老师们也都很好的没有再给我们多布置作业,这才是学生们真正感激老师的时刻,欢呼雀跃着收拾书包都回了家。
我依然选择走路,尽管我看到宋清涵派来接我的车在不远处停着。
他为我做得还有很多,但我通通都得无视并且拒绝掉,否则我就会把他当成一种依赖,我和宋清涵非亲非故,唯一的一点勉强算得上的关系是我是他好友的女儿,而他的好友已经去世。我是孤家寡人,没有人能给我永远的保护。
如果我现在像同龄的少不更事的女孩子们那样,选择在这样的襁褓温室中依赖着他人的话,那么以后我就会无法一个人面对困难,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竞争激烈的社会中立足,更加无法在凶猛险恶的环境下自我保护。
我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和睡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提醒我自己现在的这些状况不容我依赖谁。
我得时时刻刻牢记我是一个人,没有人在我背后支持我或帮助我。
我必须得将自己和别人分开来,不与谁显得亲密结交为朋友,也不与谁互相嫌恶成为敌人,与所有人的关系通通为零,不是正值,不是负值,仅仅是零。
对于那些对我抱有好感想要靠近我的人,我会冷漠无情的疏远他们,将他们赶走到安全线之外,大家做个彼此不熟的陌生就好了,干嘛整天腻歪在一起呢?
而对于那些对我抱有敌意想要教训我的人,我会心平气和的捋顺他们,大家就当做没有冲突和矛盾。要么和平共处,要么消声灭迹。唯一人性化的地方是特们可以自己选,不然我也可以全身带刺的扎伤他们,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后狼狈逃走。
我的人生信条大抵就是如此。我只想要安安稳稳的,自己一个人独立的生活。
虽然这可能有些神经质和发疯,但我是活给自己看,别人的意见我通通都可以忽略掉。
在这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喧嚣的世界里,可能在别人眼里是失败的但却真正活的疯狂,和鲜活快乐有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好呢?
简直好极了,不是吗?
想完这些,我沉沉睡去。
心里的疲惫总是呈几何倍数的大于身体上的疲惫的。
日子每天都在重复,单调且毫无生趣。
六点二十起床,七点十出门,七点四十赶到学校,八点开始二十分钟的早读,再休息十分钟,八点半开始上午的四节正课。中午十二点放学,一点二十五眼保健操,一点半开始下午的四节课,四点五十放学。
住校生们接着在学校食堂或者学校周围的餐馆吃晚饭,饭后一直到八点是自由活动时间,洗个澡或者散散步什么的,八点到九点半是晚自习,之后你可以接着写作一或者看看书,洗衣物,到十点半熄灯。
九门主课不过是换着顺序上而已,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样的人,夹杂着一些嬉戏打闹,生活实在是无趣。
秋天真的是不打一声招呼的就来了。
外出打扫校园环境卫生的时候竟然要扫起一些金黄的落叶了。
抬头望去,所有的树在阳光下是那样的耀眼,闪烁着金黄的光泽,虽然还夹杂着一些绿色。
毕竟只是初秋。
班里在积极准备着十一国庆的合唱比赛,一首规定歌曲——《五星红旗》,另一首自选,两首都只唱一半,节约时间。
华才是出了名的德智体美劳全面抓,在紧张的学习任务下,还不忘组织各种文娱体育活动来丰富大家的校内生活,以及顺带培养各种才艺。
许多人喜欢学校带来的这样的热闹,但对于一个并不怎么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人的眼里,这简直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做的行为。
我就是这种人。
有这个时间干嘛不多读点文章来丰富自己的大脑呢?
可惜华才并不希望培养一堆只会读书的戴着厚重眼镜片的书呆子,它希望能从它的校园走出那种各项素质均衡发展的精英,它要的是文化成绩优秀,身体素质好的没话说,还能张手就来,即兴作画作诗,能歌会舞的人才。
我真的佩服华才历代校长的思想,他们的蓝图真是太宏伟了。
简直是专门来打击,和给我这种人制造重重困难的。
而顾芮和乔夏两个活宝,连带左煦这个平时讨厌麻烦,看起来绝对不喜欢这种活动的人都很兴奋,他们热爱这样的活动,打心底欢迎。
顾芮和乔夏做了朗诵,左煦打算用钢琴伴奏,一直默不吭声的田雪做了指挥,每个人都认真的学习歌曲,课间都能听到“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的嘹亮歌声。
大家简直是疯了。
我在角落里默默地无语。
好吧,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开心不开心我都得经历,何不开心一点呢?
而唯一开心的办法就是接受洗脑和同化——和他们一样满心欢喜(至少是装作,或者自欺欺人),积极准备,认真练习,绝不拖后腿。
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比赛的当天我们并没与如同以往一样幸运和顺利,勉勉强强的拿了二等奖,虽然大家都很踏实的一步一步走着,比赛时纪律良好,声音洪亮,没有抢拍走调,却输在了新意上,许多班级都玩各种令人惊艳的花样。
大家都不免沮丧,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种失望得不能再失望的表情。汪馨蓝努力的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但最终她自己也没能把持得住,沉默者回了办公室,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至于么?不就是一次失败么就这么垂头丧气吗?而且二等奖也不算失败啊,那些拿了三等奖,和鼓励奖的班级要怎么办啊?
鼓起勇气,趁着大家还没离开教室,我冲上讲台,气沉丹田,然后再用力吼出一句:“至不至于,都给我振作一点!”
所有人都被我突然的大喊惊到,目光齐刷刷的向我投来,我接着说道:
“大家都是怎么了啊?先前不都是很高兴的么?仅仅因为第七名的名次和二等奖的奖项,就这样灰心沮丧了吗?”
台下瞬间都低了头,默不作声,这让我更加恼火。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一开始就不要参加,直接放弃不就好了!”我怒喝道。
“那怎么可以,我们都还没努力呢,就放弃,这实在……”有个女生怯怯的说道,大概是被我的语气给吓到。
“是啊!我们没有一开始就放弃啊,不是吗?我们没有放弃努力啊!你们自己好好回忆一下,乔夏和顾芮两个人,是不是每天课间都在背诵要朗读的内容,放学后还留下来反复练习语气和控制声音的大小?”
“你们再好好想想,左煦为了给大家伴奏,在自己家里又练了多少遍这两个曲目?”
“田雪呢?田雪那样有力度有气势准确无误的指挥看着很容易吗?知不知道她要打三四分钟的拍子啊!手臂很酸啊!”
“还有我们大家不也都在反复的唱着,在大太阳底下练习上下场吗?”
“那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评委的标准是他们的标准,我们做的已经足够了,不是吗?没什么可沮丧的,大家都努力过了啊!这就够了!还要计较些什么呢!我们应当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
台下依旧在沉默,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大家已经慢慢在振作,在认同我说的话。
“没错,黎秋说的对!”已经踏出教室门的汪馨蓝在走廊听到这些又折返了回来,“真是很对不住大家,身为班主任,我没能做一个好的榜样,而是和大家一样的消极沉沦,黎秋她说得对,我们努力过了,这就足够了!我们应当为自己自豪!”
我站在台上,看到大家都慢慢的,骄傲的仰起了头,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所有人都高高兴兴,欢呼雀跃着回了家。
日子那么长,遗憾那么多,这样的小事怎么能算。
没足够付出的才能叫做遗憾,也才可以去沮丧,懊恼,和后悔。
这次并不是,我们是用尽了全力,认真付出了的。
努力过,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