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暖,可斯人却觉得像把温柔的刀,一刀刀凌迟着她的肌肤,凉气从骨缝里透进去,让她虚脱无力。她一步步走着,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倒下,不要倒下,因为现在她连生病的权利都没有。
乔父,乔母抱着小哲可怜巴巴地走在公路上,看到斯人,如同见了救星,乔母一把抓住了斯人的手,“斯人,你可来了,快去告诉姑爷,那些流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把我们从屋子里赶出来,什么都不让带走……。”
斯人平静地抱过小哲,小哲睡着了,脸上犹挂着泪珠,“小夏呢?”她问乔父。
“跑了……”
斯人一愣,听到乔母气极败坏地说,“这个死****,平日这么粘小宇,现在小宇没了,她人就没影了,撇下个孩子,心真狠哪,哪天让我撞见她,非撕碎了她不行。”提到小宇,乔母又眼泪汪汪。
斯人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眼泪,“以前我们住的老屋不是还留着吗,现在就去那儿吧。”,乔母擦了泪狐疑地看着斯人,“那种地方哪还能住人,你快去告诉姑爷,看这帮流氓还敢不敢撒野。”
“妈”斯人轻声说,“我和欧阳洛离婚了。”
“什么?”乔母、乔父异口同声,脸上都写满震惊,“你说什么,你和姑爷离婚了?”
斯人点头,抱着孩子向前走。身后传来乔母的声音,“你疯了,你怎么能和姑爷离婚,姑爷对你这么好?对咱们家里更是没话说,你被什么迷了心窍啊,怎么能离婚呢,今后我们一家人倚靠谁呀。”
斯人抱着小哲一直向前走,嘴唇抿得紧紧的,任乔母和乔父在她耳边数落、唠叨,她一句话都不说。
斯人清理完屋子里的灰尘,乔父骂骂咧咧地回来,将手里的卡往地上一掷,那张卡里的钱每每让他眉开眼笑,而且正以滚雪球的速度在不停扩大,夜里他常常枕着它睡觉,而今它却成了一张废物,卡里的全部资金已经被冻结无法取出了。
真的是家徒四壁,连老鼠都不会光顾的地方。斯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晚饭都没着落,而这时小哲又在屋子里哭起来,斯人把他抱出来颠着,小哲还是哭个不住,乔母叹了口气,“他是饿了。”,斯人心疼的眼泪掉下来,她抱了小哲回了屋,轻轻拉开自己的衣襟,将乳房凑近小哲,小哲很快就含住了她的****,吮吸着,力气是那样大,虽然没有一点奶水,但他还是不停地吮着。
乔母进屋了,看到哺乳的斯人愣了愣,她从兜里掏出了几百块钱,“还是我长了个心眼,被赶出来的时候急急忙忙装上的。”,斯人看着那几张钞票,泪水再次打湿了眼眶。那钱仍然是欧阳洛的,而她并不能上前将它们一一撕掉,然后很有气节地说,我们不用他的钱。因为穷困让人再没有尊严。
乔母的钱派了很大的用场,斯人去买了米面还给小哲买了最便宜的配方奶粉,她决定第二天就去找工作。然而她并不知道第二天有什么可怕的局面在等待着她,就连应聘最低廉的售货员和清洁工都屡屡碰壁,她的简历和名字成了洪水猛兽,招聘者一看到就立刻神情紧张地将她拒之门外。很晚了,斯人走在路上,身心疲惫,欧阳洛堵死了她所有的路,让她有手有脚,却无法生存。
程拓把车停在不远处,摇下车窗,看着那道背影,心头溢过酸楚。那道本是纤弱的身影又瘦了,瘦的似乎再也禁不住一阵风吹,仍然是白衬衣、牛仔裤的旧打扮,然而却失去了原来的整洁,白衬衣上沾着污垢,仔裤皱皱巴巴,柔顺的长发凌乱不堪,车道上人流川息,她佝偻着腰站在道边的垃圾筒旁,像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掏着里面的垃圾,看到有价值的,就丢进手边肮脏的蛇皮袋里,周围人群投向这个年轻女子的目光是异样的,而她却似乎没有查觉,而是顽强地弯身不停地捡着垃圾。
“咣啷”几只干净的空矿泉水瓶落入了垃圾筒,斯人身子一怔,眼睛里却划过异样的光彩,她猛地回过头,当看到程拓英俊的面庞时,眸里的光亮慢慢消失。
是的,程拓也知道思琪和一川的相识就是这样开始的,那时的思琪为了赚到下学期的学费开始在学校垃圾筒边捡拾矿泉水瓶,这引起了学校很多学生的反感,他们孤立她,嘲笑她,有些人甚至将空矿泉水瓶直接掷在她身上或者以居高临下的施舍者之姿站在那儿,唇边带着嘲笑,让她过去取。对这些人思琪置之不理,那些矿泉水瓶她宁愿不要,虽然捡拾垃圾,但她不是乞丐,贫穷不能让尊严也一并丧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会在她翻捡垃圾的时候向筒里一连投掷好几个矿泉水瓶,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她扭过头,就看到一个高高大的身影,他就是后来她认识的一川,他在帮她,却体贴地采用不会伤害到她的方式,这种帮助那么微小,然而相对于四周冷漠的眼光,那个俊美少年的细心体贴深深地打动了少女的心。
“斯人,还把我当做朋友吗,如果是那么去我那里住好吗,我自己住在一幢公寓里,常常感觉很冷清,很希望多一些人气,连做饭的阿姨都常抱怨一个人的饭很难打理,你如果住进去,她一定很高兴的,还有伯父伯母把他们一起接来,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找到房子,你愿意搬再搬出去,好吗?”程拓的语气那样真诚,前尘往事他都没有提起,只直接邀请斯人去他家。
“谢谢。”斯人轻轻苦笑了下,“你还把我当做朋友还有你的邀请,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不能去,看我现在的样子去了也是你的累赘,况且我们虽然是朋友,但真的还没有到我可以去投靠你的程度,还是谢谢你,程先生,不,程拓。”
程拓开着车,脑海里却无数次闪过斯人坚定的眸子,相识不长,却不知为何他那么透彻地了解着她,她是那样一个倔强柔韧的女子,帮助于她来说有时是一种伤害,被她拒绝他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然而心仍是无力的,看着她受苦,却不能施予援手,心很疼。要怎样才能帮到她,要怎样才能让她摆脱目前的境遇?他深深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