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桌上已经放凉的饭菜,花向晚目光微闪。刚才还不觉得,此时脑海经过一系列的运转,又加之第一次坐马车,一坐还是三四十分钟,早上吃的吃食早已消化殆尽,只觉腹中空空如也,忍不住直冒酸水!
高远似有所觉般笑道:“侄女不妨先吃些茶?我让人去将饭菜热一热。”
花向晚甜甜一笑:“还是高伯伯想得周到。”这句话是夸赞高远懂得珍惜粮食。她本来还担心高远会顾忌她和岳氏,重新点单,但见他这么说,忍不住喜上眉梢!
这其间还隐含了一个道理,越是亲近信任的人,相处方式便越是随意!
花向晚虽然饿,但也有心想等一等。张谦跟她们是同一路,这会儿怕是也忘记吃饭了。花家如今处境艰难,越发的需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高远随即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上来一名小厮,便将桌上的饭菜都已撤走,又上了一碟点心,一壶新茶。那茶饼被研成细末,置于茶壶之中。茶壶被置放在一精致小巧的火炉子上,旁边附赠葱姜盐蒜之类的东西。
高远亲自煮了一壶茶,待得茶水翻滚,才给二人倒茶。花向晚不得不站起,一手摸着杯沿,以示惊恐和谢意!这是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
大庆朝对于室女的礼仪要求的非常严格,尤其是以皇家为最!若是遇上长辈给晚辈倒茶,那是要磕头谢恩的!好在她这种小老百姓,不需要多慎重,只要过得去倒也没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而岳氏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论年纪她比高远要小,花仲祥见了高远也要称呼一声“高大哥”,她自是不能再端坐,起身双手恭谨地轻抚茶杯的杯沿,惊惶道:“高老板折煞小妇了!”她和高远才见过两三次,不能称之为熟稔。这句话就显得颇有些客气而疏离。
花向晚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娘,长者赐不可辞。”
岳氏听了一愣!
高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侄女说得好,弟妹莫不是心里还在怪罪于我?”
这一声“弟妹”倒是让人觉得亲近不少,而那句话也轻松化解了岳氏的尴尬,连忙一声告罪:“是小妇的不是,高大哥不要介意。”
花向晚看着她‘娘’如此上道儿,不禁微微一笑。
有时候一声称呼,可以改变很多事儿。
高远显然也很高兴,他跟花仲祥虽然情同手足,但对于他家里的人却是接触不多,多方面是因为岳氏不爱出门,花向晚在家虽张扬跋扈,奈何一到外面存在感便会降低,不是有心想要了解的人,一般不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高伯伯请。”一句‘长者赐不可辞’连带着她也不得不喝掉手中的怪味儿茶水。越发在心中坚定——定要把茶叶提前发明出来。
高远呵呵地笑了笑。
待得饭菜重新摆好时,张谦已经从外面回来。虽是一脸的风尘仆仆,神色却是异常的轻松,这跟他往日的严肃简直大相庭径!
花向晚笑了笑,率先起身:“先生,如何了?”虽是询问,手上却是不闲。
张谦正觉口干舌燥,一杯放置微凉的茶水便已递到他面前。他也不矫情,双手接过,喝至半盏,才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请大小姐过目。”
花向晚接过,打开看后却是一愣!经过她筛选的文案足足有三四章宣纸之多,却被一张小小的信笺就打发了?这未免有些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投给张谦一个疑问的眼神。
张谦心知她的疑惑,解释道:“大小姐,子诚想过,那些东西万不可散播出去!不说来富县地处杭州交界,往来人士鱼龙混杂,怕是那东西经由心思不正之人得到,难免会为祸一方,令百姓不得安宁。不如只将老爷的事迹加之润色,同样也可获得百姓的关注。”
听到这番解释,花向晚这才恍然惊觉!之前为救她爹来不及细想,现在想想也不禁在心中为自己的贸然行事捏了一把汗!
不说古代通讯不发达,口耳相传速度太慢,即便是消息一夜之间传入杭州的大街小巷,也总有些地方接收不到。她无意中撒播的诈骗手法,虽然能引起百姓的关注,但同时也给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打开了一扇窗。到时候,那些人拿着她本是救人的法子去害人,那她岂不成了助纣为虐?
想通了这点,花向晚当即向张谦道了谢。
张谦却是淡然一笑,接受了她的谢意。经过这几天和花向晚的相处,张谦对她的态度已经明显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般对她视而不见。而张谦这个人不仅学识过人,且为人细心周到,有他在一旁提点,花向晚省了不少担忧。
这一放松,整个人又恢复成明媚少女。其他之事暂且不谈,只专心祭起自己的五脏庙来,心中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这大庆朝的人文事物了解清楚。
回来的时候,高远命德兴酒楼的小厮前来相送。这个小厮也算是个车把式,车行的倒是安稳。去时是三个人,回来时却是两个人,张谦留在那里,以便随时关注衙门的动态。花向晚和岳氏却是不便在外面久留,况且她们离了家,家中没有人照看终归不是很放心。高远便派遣了一名小厮替她二人赶车。
回到家中时,已是申时一刻(下午3点15分)。花向晚头一次坐马车,实在是被颠地有些难受,虽然那德兴酒楼的小厮驾车技术还算不错,但对于前世坐惯私家车的她来说,实在是有些消受不了。
一回房内便吩咐春喜备好洗澡水,她要先泡个澡,然后休息一会儿,晚上好有精力继续学习。
“少爷?您……您是来找小姐的么?”
花向晚刚躺在榻子上,便听到外间春喜说话的声音。春喜声音细亮,内室的门没有关,只隔着珠帘,所以很轻易就能听到。只是不知花云渊来这里干什么?
正在疑惑间,春喜已撩起珠帘,冲着她道:“小姐,少爷来给您见礼。”小丫头两只眼冒着兴奋加激动的光芒,看得花向晚以为她暗恋她弟弟,可一想到花云渊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花向晚又不由得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知道了。”不似春喜那般高兴,花向晚懒懒地起身,在春喜的带头下,出了内室。
算起来,这是花向晚第二次见到花云渊了。说起来也有些可笑,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长期在家,一个星期却只见过两面?也无怪乎花云渊对她这个姐姐不怎么亲昵了,怕是除了原主以前时常欺负他娘外,就是对她太过生疏了,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成份。
花向晚倒是很喜欢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仅懂事孝顺,而且听说成绩还不错,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表现得太过情切,否则指不定这娃儿会乱想!
“可是有事?”据花向晚了解,她这个弟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踏进过她这个晚苑了,这会儿竟然要前来见礼?花向晚便在心中猜测:是不是找她有事?
可是,她有什么能帮得到他的?
“我……我……”花云渊一见到花向晚便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一只手紧紧拽住衣角,一边朝着身后看去。身后,是他专门侍奉笔墨的丫鬟绿萍。
花向晚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那绿萍得了小公子的眼色,急忙道:“少爷是来给大小姐见礼的。”说罢将手中捧着的一个匣子递到春喜眼前。
春喜不客气地收了,一边忍不住嘀咕:“少爷和小姐说话,啥时候用得着一个婢子插嘴。”
声音虽小,耐不住空间寂静,倒是清清楚楚传到几个人的耳中。绿萍的脸色霎时一白,急忙退到了花云渊身后。
花云渊脸色也是尴尬,有心想替绿萍解围:“姐姐莫怪,是我嘴拙不会说话,怕冒犯了姐姐。”
他是规规矩矩给花向晚行了一个书生礼,嘴中喊着‘姐姐’,那模样差点让花向晚破功,当场笑出声来!她装作清喉咙,干咳几声,掩饰笑意。
就听他又道:“听说姐姐最近喜欢看书,我寻了几本诗词给姐姐,就在那匣子里……”抬头看了一眼花向晚,便又没了下文。
花向晚看着他的目光闪烁,心知他定是有事找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遂打发春喜道:“去给少爷煮壶茶来。”这是暗示语,一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方便在丫头面前说,就已此事支开身边的丫头。好在这大庆朝的茶煮起来费劲儿,不如直接冲泡来得方便,不然,花向晚一时还真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
那绿萍也是个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丫头,听着花向晚这么说,也告一声退,便同春喜一起出去了。
待二人出去后,花向晚也不着急问,只是请了花云渊坐下,貌似跟他聊家常一般。只是这家常话听起来特别疏离。
“弟弟轻易不来我这院子,怎地今日想起来看姐姐了?”
“是小弟不懂礼数,望姐姐不予小弟计较。”
太正经了!
“我哪能跟你计较?我不是也没给娘请安么?”
“娘说姐姐大病初愈,需要休息,不过去请安并没有失去礼数。”
居然一脸严肃认真!
“呃……那个弟弟平时喜欢做什么?”
“自然是熟读圣贤之书,听夫子谈经论史。”
好爱好!只是……
“有没有別的爱好?”
“抚琴作画。”
呵呵……呵呵……她没话题可聊了!